第一卷 万象之森 第三十二章 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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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影族由于地域幽寂,坐落云端,疆域并非辽阔。丰收盛宴中,举族欢庆,站在金碧辉煌的城堡天台上,极目眺望,云天相接的彼方,金乌已被玉兔替代,晚风送来一阵阵寺庙古钟浅吟清鸣。夜色四合下,忽见一簇焰火‘倏’地冲天而起,至高处,怦然绽放一蓬出耀眼绚丽的烟花,一朵盛开尚未凋谢,紧接着无数色彩缤纷的焰火已然衔接上来,霎时间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将梦蓝色的天空映得光彩夺目。
“烟花!”玲珑双眼闪耀出希翼的光芒,一边执着斑斓的手一边兴奋地指着天空中闪耀明灭如流行雨一般的点点光彩,小孩子般嚷嚷道:“烟花,烟花呢,多么绚烂!斑斓你快看——”说完踮起脚跟轻跳两下,童稚单纯的心性一览无遗。
斑斓随口应了一声,比起眼前惊艳的花火,身畔触手可及的那张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少女的脸颊更加吸引他的注意力。玲珑完全陶醉于眼前的缤纷灿烂的盛宴之中,欣喜异常,而斑斓面带微笑,沉默地陪在她的身旁,那神情恍惚间看来,竟与许多年以前将玲珑当做大布娃娃时的感觉有几分相似。
两人原本傍晚时分便偷偷溜出来了,因彼此眷念单独相处的时光,舍不得回去,又有鲜美瓜果果腹,便海阔天空聊了许久,不知不觉天色已暗,沉浸在焰火迷幻色彩中的少女早已忘记今日与族长之约。斑斓原本性子散漫,此时见她如痴如醉的模样,也不愿贸然提起败了她的性子,遂故作无知,装聋作哑陪伴佳人。
直到漫香因四下寻觅红绡找到这天台上来,看见两人居然若无其事地正在欣赏那场烟火的表演,干咳两声,这才拉回那神游天外的一对鸳鸯。
“漫香姐,我……”玲珑听她说明来意,满面羞愧,歉意地咬着下唇垂下臻首,坦然承认道:“我忘记了。”
“……”漫香派人在城堡内外四处寻觅两人,大家伙劳师动众折腾了数个时辰,如今听见玲珑一句‘我忘记了’,感觉突然让人麻木到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本在树冠上打盹的红绡听见漫香的声音,突然惊醒,欢鸣一声俯冲过去,停在她的肩头,亲昵地伸出一双小手拽着她蓬松火红的头发,耳鬓厮磨,突然冒出一句:“想死偶了~”声音尖锐且无平仄分辩,分明学舌之语,却让玲珑陡然吓了一跳。
“它它它……它它它它——”玲珑指着红绡,焦急地瞪着漫香,见其亦莫名其妙,遂转过身望着斑斓,知道他定是能明白自己意思的。
“肯定会说话啊。”斑斓好玩地望着玲珑:“不然我怎能知道它名叫‘红绡’?”
“额——”玲珑一时语塞,一张俏脸顿时浸染红霞,蓦然觉得自己孤陋寡闻,实在太丢脸了,紧抿着唇,双手不好意思地翻弄着衣角,喃喃不知所措。
“学舌罢了,蟠龙鸟原本稀罕,妹妹不知也是情有可原,不必在意。”漫香见玲珑可爱,遂上前执起她的手,好言安慰一番。
三人正闲话这会儿,却见蝉翼尾随漫香而来(他不好意思与其一同进来,遂在外面逗留了一会。),既然蝉翼来了,哪里还少的了天籁的?漫香眼光一扫,笑道:“哟,这感情好,不来都不来,一来就全都来了。也罢,正巧都到齐了,便请随我来吧。”
“漫香姐……”玲珑突然有些紧张地拽着漫香的衣袖,痴痴地问道:“也不知这城堡的主人到底何方神圣?必然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大叔吧?玲珑这身打扮实在冒昧招摇,有失体面,且容玲珑回房间换过衣裳再去罢。”说完,她缩了缩裸露在纯白晚礼服外的粉嫩双肩,尴尬地笑笑。
漫香身为女流,玲珑自然不会在意,而蝉翼、天籁他们又是近半月来生死相伴的同伴,早已熟稔,斑斓就更不用说了,这些都是她身边的朋友,不必顾忌许多。可是如果对方是身份很高的一族之长,那么自己如此装束就显得有些不知轻重且微带轻浮浪荡之嫌了,故而有所顾忌,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自己这番话说出来,几个人居然只是轻笑不语,天籁翻翻白眼,浪语道:“看都看够了,还怕多看几眼?”听得玲珑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所云。只是这话天籁原意本来并非如此,被一旁的斑斓听了去,却另沾染上几分调谑的味儿,一沉脸色,断然脱下外套披在玲珑身上,抬眼瞪了天籁一眼,脸上甚是冷漠鄙夷之态。
天籁如何不知斑斓的意思?只是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索性一手勾搭在蝉翼肩上,耸了耸肩,哼笑一声草草带过,免得节外生枝。
玲珑这回也看出些端倪,不好意思地转过身轻摇漫香手臂,红着脸撒娇道:“好姐姐,我看我还是——”
“看都看够了,还怕多看几眼么?”漫香摇摇头,执起玲珑双手,带着诡异的微笑注视着她。玲珑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张开嘴,愣愣环顾过四下几个人或无奈,或肯定,或包容的面庞,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仅代表落影全族欢迎诸位光临。”那有着一头如火焰般燃烧卷发的美貌女子一肃颜色,庄严道:“漫香便正是这落影族传承第六十八代族长大人。有什么话,你们尽管跟我说,诸位贵客,那末,请吧。”她伸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转过身,率先离去。
蝉翼天籁对视一眼,这对兄弟早已默契于心,自然不必多言,淡然一笑,转身跟了过去。走了数步,蝉翼毕竟细心,回过头嘱咐道:“斑斓,玲珑那里拜托你解释一下了。”
斑斓深深望了他一眼,见蝉翼眼中一片澄清,遂缓缓点点头,目送二人离去。感觉到玲珑疑惑的目光,少年回转眼色,用飘逸平淡的口吻扼要地对依然迷茫的少女解释道:“数日耳濡目染下来,发现这个种族崇尚火红的色彩,发色越显红艳纯正的族人位分越高。你看她可以在这个种族中不拘形迹地为所欲为,固然不是泛泛之辈;红绡原本百鸟之王,她却是它当之无愧的主人,可见其身份之殊荣。这些也罢了,最后她执起你的双手漫言的那句诳语,实在太明显不过,故而领悟。”
“咦?这样啊~”玲珑偏着脑袋,百思不解:“那他们又如何知道?”
“笨小孩。”斑斓被她逗得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他们来天台寻觅我们之前便已然彼此约定好了,又怎能不知呢?”
“额——”突然发现自己实在有够笨的,玲珑讪讪傻笑,急忙顾左右而言它道:“走吧走吧,去迟了可就不好啦!哈哈,哈哈哈……”说完甩手大步往外逃去,太过紧张的缘故导致她并未发现自己居然同手同脚。
斑斓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将双手插进裤兜,潇洒跟上。
几人数日下来,或多或少已经相对比较熟识了,于是漫香挑了色彩典雅,气氛柔和的小型会客间招待四人,席间糕点茶饮自便,即亲切又舒适,遂畅所欲言且不觉拘泥忌讳,这让蝉翼不由得又对漫香的亲和力欣然嘉许,心仪之意更甚。
只是今日一叙后两人便要从此天各一方,或许后会无期,自己这段蒙昧之恋方才萌芽,尚未曾有任何结果,便要如此黯然卷入时间的长河中消逝殆没,思及此处,无论他性子如何谦逊柔韧,也不由得攒眉千度,不得展颜了。
“我打算和你们一同前去。”漫香似乎看出蝉翼的顾虑,坐在主人豪华宽阔的虎皮红檀木椅上的她,开口头一句便如此切入,言毕很满意地环视众人颇为惊愕的表情,自顾端起面前的红茶饮了一口,笑靥如花。
“嘛嘛,了得了,那岂不是要天天被你追杀到鸡飞狗跳?”天籁蹲在对面靠近美味佳肴的一客藤椅上,头顶一盘梨酥杏仁糕,左手一块红豆馅芙蓉饼,右手一串油爆香蟹肉串,嘴里虽不得闲,吐词却清晰圆润,丝毫不受影响。
这家伙唯一值得嘉许的,便是他有一副宛如天使一般的嗓音,腔圆调正,抑扬顿挫,有一股自然而然的磁性,让人听过一次之后便能摒弃其诸般缺点,身不由己地喜爱上他的调调。
“你还好意思说?”漫香挑了挑眉,佯怒道:“下次再给我发现,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剜瞎你的眼睛剁掉你的贼手,瞧你还敢这般胡作非为!”
天籁满嘴零食来不及搭腔,只好缩了缩脑袋,又是咋舌又是扮鬼脸的,依然一副顽劣不驯模样,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可是漫香姐,这座城堡怎么办呢?作为族长的你不在的话,没问题么?”玲珑规矩地坐在漫香身边不远的椅子上,有所顾虑地询问。原本对漫香的印象比较疏离的她,因为瞧着蝉翼喜欢,故而也多多少少觉得亲昵起来。
“不是还有兰珂和飞雪么?我私下早与他两商议好了。这两人与我年纪相仿,一个机智敏捷,一个沉稳细心,从小亦与漫香一同受过管理层的教育,并且均对权势有执着的追求,把这里托付给他两,我也是放心的。”漫香话里的两人,在座谁都不认识,也不好发表意见,听她怎么说也便怎么地吧。
席间各人心中自有一番计较,一阵寒暄后切入正题,聊得颇为投机,唯独斑斓不喜热闹,只瞧着那供奉在白玉青花瓷器中的三颗镇邪灵珠琉璃光彩,觉得甚是好玩。
红绡似乎也有备受冷落之嫌,见斑斓喜欢那珠子,便也跟着跳上来瞅了瞅。镇邪灵珠表面光彩夺目,又自含异香,备受鸟儿青睐,于是不客气地伸出两只爪子,抱起来,左右环顾,因受体型影响视力范围颇为狭小,以为没人注意到它,便不动声色地将它们随手放进自己那深不见底的百宝袋中,态度从容自如,一看便知道早已是神偷惯犯。
干完这偷鸡摸狗之事后,它便又飞回它的鸟巢,心安理得地合上双眼埋下脑袋,无忧无虑地打起瞌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