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万象之森 第二十七章 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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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翼从贵族府邸出来的那会,夜已深沉。仰望天际,但见月盈无暇,银光漫天,不由得心情大好,顺着附近潺潺流水信步徜徉,不知不觉踏青郊外,突然觉得右眼皮一个劲儿跳得厉害,于是驻足原地,心下隐约有不祥的预感。
还正纳闷这会,恰巧一抬眼看见远处有兵戈寒光闪动,不由得平息静气多看了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可吓一跳:那狼狈逃窜的,不正是天籁玲珑二人吗!蝉翼突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当下倒吸一口凉气,集结灵光护体,但见情势危机,不及多想,跃身飞奔上前替天籁挡下背后一片星芒。
“蝉翼救命~!!”天籁一见是自家兄弟,舒了口气,转身脚底抹油一溜烟躲藏在他身后,顺便顽皮地冲回头冷眼睥睨自己的蝉翼扮了个鬼脸。
玲珑轻巧地从半空中飘摇而下,站在蝉翼身边,望着他张了张嘴,觉得实在难以启齿,终于什么也没说。
须臾间,众艺妓已追至三丈开外,红衣女子本欲欺身夺命,忽然瞥见天籁身前多了个人,奇怪地‘咦’了一声,渐渐稳住身形,仔细瞧瞧,忍不住嫣然笑道:“我说怎地好生面善呢,原来是你。”言毕,一挥手,身后妙龄少女们悄然止步,后退丈许,默然戒备。
蝉翼咋见红衣女子亦是一愣,随即轻笑到:“是我。”话音未落,陡然发现右肩旁多出一张仿佛见了鬼的脸来,横眼一瞪,吓得天籁急忙缩回脑袋:“好好,好好,我没意见,你继续,继续~”说完,唱戏一般比划出一个‘请’的动作,嬉皮笑脸,实在让人为之气结。
“既是故人,那我就坦言不讳了,与阁下讲个故事罢。”红衣女子到底不是省油的灯,三言两语将整个事件经过娓娓道来,最后轻笑问道:“如果是阁下遇见那妄图偷腥的猫,该如何处置呢?”
“这……姑娘是清雅高贵的人儿,又何需与那不入流动物一般见识?吓唬吓唬,也就罢了,何必动怒。”蝉翼自然猜到红衣女子那‘故事’中所谓主角何人,可眼下护己之短迫在眉睫,无奈之下只好厚起脸皮顾左右而言他。
身后突然有双鬼爪探了出来,搭上蝉翼双肩,歪着头,扯长马脸,听见天籁声音悠远,意味深长地问道:“谁谁是那‘妄图偷腥的猫’啊?!”
“……”蝉翼面色自若,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面色渐寒,狠狠踏了他一脚作为回答,疼得天籁呲牙咧嘴,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兀自咬牙切齿,申述无门。蝉翼这才满意地抬起头来,依然笑容可掬。
玲珑在旁边看着颇为汗颜,一旁忍不住为天籁担忧,一旁却羡煞了两人出死入生、两肋插刀的兄弟之情。不过转念想到如果自己落得这般下场,斑斓亦未必不如他们,心底遂觉平静,释然轻笑起来。
“你既然成心袒护他,也行。”红衣女子似乎对蝉翼颇有好感,网开一面道:“可是需承诺作保,倘若再犯,连你一起也脱不了干系。”
蝉翼点点头,回头看了看一脸期盼的天籁,缓缓承诺道:“蝉翼以性命作保,他绝不会再次冒犯姑娘。倘若再犯,任凭处置,蝉翼绝无任何怨言。”
那一字一句从他口中缓缓吐出来,如金石顿地。在这空山野外,晚风唏嘘中侧耳聆听,仿佛波涛般回荡空灵。
漫地的荻花随风飘舞,纷纷扬扬坠落下来,宛若一场绚丽的花雨。
“好啦好啦,说得跟真的似的!”红衣女子拂袖掩嘴轻笑:“正巧我这里还有一事需求阁下帮忙,忖量许久,觉得这事儿还非得阁下不能为之,你这么客气,我倒让我不好开口了~”说完挤眉弄眼冲三人扮了个鬼脸,转身吩咐众位艺妓:“姊妹们,他们初来咋到,毕竟不懂规则,瞧在他亦未曾铸成大错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他吧~我这里还有些事儿,你们也不用陪着我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把时辰耽搁了。”说完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离开。
那一众艺妓早一心盼着沐浴熏香,见红衣女子如此吩咐,甚是称心,当下答应一声,三五结伴地去了,止留下四人长夜漫谈佳话。
气氛一时颇为尴尬,倒是那红衣女子噗嗤一笑,莲步轻移上前:“刚才不过虚张声势吓唬吓唬你们罢了,何必一个个草木皆兵的样子?”说完上前亲切地执起玲珑双手,顺势将一汪色泽葱郁的碧玉镯子拢了上玲珑粉嫩白玉般无暇的左臂,感叹道:“妹妹不辞辛劳一路尾随护航,这番苦心,姐姐我感激不尽啊。”
玲珑心下一沉,面色骤然冷淡起来,心想她这夸我是假,蓄意套近乎倒是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镯子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万万受不得的。当即垂首浅笑,虚应道:“姐姐过奖了。只是这镯子色泽通透,雕工细致精巧,乃是富贵祥和之物,玲珑福薄命薄,惟恐承受不起,姐姐还是自己收着吧。”说完灵巧地摘下,双手奉还。
“……”红衣女子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原以为矜傲如她,势必是要勃然大怒的,却不料她什么都没说,脸上依旧娇笑盈盈,伸出左手作势欲接,却在玲珑松手的刹那故意缩回,可怜那雕祥砌瑞的一汪翠玉就这么脱手往地上摔去,眼见就要粉身碎骨。
幸亏旁边蝉翼一向机敏,早已料到这女子并非善类,必定徒生灾厄,此时见镯子飞身跌下,竟如预料之中一般,闪身一晃,凌空接了过去,不由得皱起轩眉,摇摇头叹道:“姑娘未免太狠心。”
“不过一时失手。”红衣女子面不改色从容应对,倒也不急着从蝉翼手中接过此物,悠悠道:“求阁下之事,先生可愿答应?”
“在下微薄之力岂敢妄承姑娘重托。”略一沉吟,蝉翼权衡道:“但凡力所能及,且不曾伤及无辜,在下愿尽力而为。”
“我一不要你杀人,二不要你防火,三不要你奸淫俘掠。”红衣女子巧笑嫣然,垂首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双手呈了过去:“不过求先生帮忙演绎一番此卷上面古风民谣罢了。这曲‘踏歌行’是我族千年前一位隐世圣女所作,相传其中封印着鲜为人知的落影族秘密,只可惜其曲艰晦难奏,至今无人能完整演绎……”略一停顿,女子收敛言笑,神色肃然道:“漫香那日为先生音韵所动,事后一直心存此念,还望先生千万不要推脱。倘若事成,必定重谢!即使未能演绎,漫香也将终身感激先生慷慨相助之情。”
蝉翼伸手接过,仔细阅读,只见其中音高尖锐处宛如叠嶂群峰般频频闪现,而低沉处又仿佛沟壑低谷,音阶相差巨大,乐韵甚少有平和舒缓之处,平常阅读已非常艰苦,更别说用乐器演奏出来了。
天籁好奇地趴在蝉翼肩头探出脑袋瞄了一眼乐谱,完全不懂音韵的家伙倒是没看出其中什么奥妙,不过一转眼望见蝉翼紧锁双眉,一脸认真肃穆的表情,他原本想趁机逗乐两句,缓和一下气氛的话语刚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天籁不是傻瓜,长久的兄弟相伴,蝉翼这种凡事认真的‘敬业’态度正是自己敬慕和缺乏的,他自然也明白,若这个时候出声打搅蝉翼会死得比方才红衣女子追杀自己的情况更惨。
于是干脆打个哈欠,当蝉翼做现成的枕头,埋头进入冬眠状态。
反正无论这两人你来我往讨论些什么东西都不管他的事儿了,过了良久,天籁朦胧中依稀听见蝉翼淡然一句“我需要时间。”而对方,却也坦然应偌,约定3日为限。
所谓3日,可长可短。对整日无所事事、闲得发慌的‘某人’来说,每天面对蝉翼认真思索解读乐谱的模样,这三日实在是百无聊赖、度日如年。只是蝉翼已为自己以性命担保,确实让那爱折腾的猴子不得不有所顾忌。
至于那只葱翠欲滴的碧玉镯子,最终红衣女子仿佛早已忘却一般只字不提,蝉翼无奈,只得暂时带其收敛。每当夜深人静之时,目光触及,红衣女子的音容笑貌妍妍浮现脑海,她那如火焰般炙热凌厉的性子时常让孤灯夜读的男子趣味盎然,思及此处,不免嘴角泛起一丝不经意的微笑。
那勾人魂魄,宛如玫瑰般美丽浪漫的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