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人·12 番外 吾世只遗花——怨念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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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啊啊~~也许从出生起就被注定了吧。
世界早就遗弃了我。
已经记不得见过父亲的次数是五次还是十次了,他的相貌永远只是一闪而过,想不起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工作,从来没有触碰过他。那个应该存在却像不存在的人。
我已经把母亲的脸遗忘了,她柔和的声音却印刻在脑海里,那无法忘却的声音,曾是活下去的目标和勇气,曾经是唯一的存在。虽然一直都知道那是海市蜃楼,还是无法抛弃那浮木。直到那天,我对她说:“你即使抱着我,也不敢尝试牵我的右手吗?”
一切寂寞。没有与我相伴的人类,世界只在于一个狭小的房间。
一切缘起于那个末日,伴随着我的出生的,是恐慌是寂寞。这个生命的诞生没有得到祝福。在期待和盼望里,出现了绝望。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出现了灾难却把希望关在了里面。
伴随着成长,我从未被允许离开过那房间,与我说过话的只有母亲。她告诉我活着就有希望产生,活着的话总有一天可以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当时的我是多么的傻,以为自由总会有属于我的一天。
伴随着成长,我渐渐知道父亲遗弃了我们。他曾对母亲叫嚣着什么,转身离开,在那一声关门的声音后,我明白他已经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
伴随着成长,我发现我没有除了母亲以外的亲人,没有邻居,没有朋友,没有自由…真正的一无所有。
我那怪异的右手穿透这世间的一切,也夺走了我的一切。
我本以为上天还是眷顾我的,它至少给了我母亲。
母亲会与我说话,会给我食物,会教我知识。她娴雅,淡定,时而哀伤。虽然她陪我的时间很少,可我坚信着她是这世界爱我的人。
直到我意识到,我母亲爱着父亲。
母亲爱着父亲,这本是世界上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是父亲不爱她。
母亲在与他结婚之前就很爱很爱他了,所以知道父亲并不爱他,他们之间只是利益的结合。可母亲毅然的与他结婚了。婚后的生活曾给她很大的打击,可她坚信父亲只是不了解她,只是厌恶利益的结合方式,只是厌恶成为了家族的牺牲品,所以还未爱上她。她以为她可以为父亲做任何事,而父亲终会会发现她的爱意。
母亲是个痴人,她动用家里的财富与权限,帮助父亲的家渡过了最大的危机。然后与父亲结婚了。
父亲并不知道,与他结婚的这名女子,在大学的时候为了他抛弃了自己一直喜欢的项目,只为了与他更靠近,只为了有一天他能发现她,能记住她。当然,她希望他能爱上她。
可是无论距离的远近,父亲的目光不曾在母亲身上停留。咫尺天涯,是大学时期父亲唯一给了母亲的。
后来父亲的家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母亲不顾一切的要帮助他。向来内向的她对家里人宣告,她爱这个人,要帮他。
母亲的性格内向,可感情却疯狂无比。
母亲的家比父亲的家还要不如一点,家里人之间的感情也一直很淡薄,真正为母亲的想的人很少,更多的是利益。
而母亲在嫁给父亲之后,面对的还是利益。她把一切交给父亲,为了父亲的地位努力,不惜与家里闹翻。可在那段疯狂的岁月里,没有父亲的关注,没有父亲的爱,拥有的只是一纸证书和一个名头,这也许就是父亲对母亲最大的施舍。
母亲的爱是海市蜃楼。我从不知道一见钟情可以如此深入骨髓。是什么让她执着于父亲?我想我永远也不会明白。
她的爱是这么的卑微,被踩在脚下践踏,却还是那么义无反顾的付出。她的爱在执着什么?是什么让她无所畏惧、无所顾及,把自己逼进绝境仍在所不惜?为什么她的爱没有放弃?
我不懂爱。
而我却是这么的渴望有一个人能爱我,哪怕只有母亲那种爱的千万分之一。
我以为母亲的陪伴表示着她爱着我。那也只是以为罢了,事情并不会我以为怎样就变成怎样。一切的果早在埋下种子的时候就被决定了。
那时的生活没有自由,于我的悲痛并不深,反而是带着虚无缥缈的意味。当白天黑夜失去了意义,活着只是用来呼吸,食物只是活下去的道具,那对母亲的依恋就是全部。母亲是天,她的声音是天籁。她的存在是我活下去的牵绊。
当失去这种牵绊的时候,我是否还会活下去呢?
答案是“会”。
如果我这条命的延续需要借口。那我失去母亲之后活下去的借口是恨。
母亲并不爱我。因为她所有的爱都给了父亲,已经没有剩余的爱分割给我了。
我只是她用来牵绊父亲的道具。我的存在说明着她是父亲的妻子。
我是灾难是诅咒。因为我,父亲离开了她。如果我是一个正常的人,那我不仅可以帮助父亲在家族里的地位更巩固,也可以让母亲留住父亲,并作为他的妻子和他一起生活。
所以,母亲是恨我的。
她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想把我作为挽留父亲的砝码,通向幸福生活的桥梁。她曾是那般的期待我的出生,把满满的感情倾注在我的身上。
而我却是斩断希望之剑。
她愈是希望,结果就愈是绝望。
我一直都知道我的出身给母亲带来的伤害,可却一直欺骗自己。在父亲离开后,她来的次数就更少了,没有了父亲她的生活也就失去了意义不是吗?父亲最后的离开已经让她无力再追逐下去吧,不会有永远义无反顾的人,不会有不懂退却的人,即使执着如母亲,没有后盾的她,也只是个在战场上丢盔弃甲的兵。这所有的认知使我不安,在仿若无尽的时间里,恐惧被扩大成了千百倍。
我,还是打破了平衡。我,不想再做虚无缥缈的梦。
我对她说:“你恨我吧。”
她瞪大眼睛了吧,好像是的。接着她抱着我的头。因为我那决断的神情还是那句用陈述语气所说的话呢?
我感觉到她的颤抖,接着用更为冰冷的声音说:“你即使抱着我,也不敢尝试牵我的右手吗?”
她退开了几步,似乎有着不可置信、痛苦、慌张等等许多我不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激烈情感。
也许她想说“不”,可是心中的恶魔疯狂的肆虐着我,恐惧让我软弱,一直以来的寂寞原来没有在沉默中死亡。
“父亲…”
最后的两个字,把母亲推入了深渊。
其实,我并不知道母亲对我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我害怕知道。
因为害怕那样的结果,所以斩断了一切。我不想像母亲那般飞蛾扑火。与其用希望来换绝望,那我宁愿从来不曾有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