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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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凋敝,人少,店也不多。我们的到来很快引起了注意,但他们只是戒备地看着,并没什么动作。城主的府邸很显眼,是城里唯一一个二层小楼。只有三两守卫,通报过后进了门。
城主是个低矮的老人,他打量了我们一番,说,“奴牟把事情说明了。”
这时从门口看去,竟然聚集了这么多人,他们来来看热闹?不仅如此,那个奴牟也在。
“龙很稀有,已经卖了。”
“……”此刻的我已经想不出什么话来。我问李寂川,“龙价格很高吗?”
李寂川叹口气,说,“龙浑身是宝,无价之宝。”
又是差不多的说辞,欧立浩却一本正经,最终还是要打架决定,但这次不是城主,而是五六个壮汉。
作为交换,欧立浩要了一根木棍当武器。
仍旧是完胜,欧立浩得知了螣蛇的下落:卖到了都城。
虚无之界没有昼夜,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走在路上,欧立浩说道,“大概过了两天吧。”
我有些吃惊,他怎么知道?并且怎么已经过了这么久?李寂川也附和道,“确实,我们买些补给就上路。”
能买到什么,只有最简单粗糙的食物。就是瞎子都看得出虚无之界物资紧缺,地上覆盖的有害结晶极难融化,贫瘠的土地恐怕也种不了什么。简单休整一下,继续上路。我此刻有些困了,趴在麒麟身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又是幽深的池潭,微暖的水浪。
水在沸腾。
又是那条黑色的蛇。
漫长地对视着,并不害怕。
伸手摸摸他的鳞片,微凉的,舒适的温度。
你在哪儿?
受伤了吗?
是的,我知道他是谁,幼年时期的螣蛇。是他。
即使在梦里,也让我狂喜。
即使没有回应,我仍旧欣慰。
他还活着。
我会找到你,等我!
黑色的鳞片在脱落,哗啦啦的声响。
最后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少年,微卷的头发,倔强的微笑。
七月,你会等我吗?
我当然会等你!
并没有看我,视线拔过我的肩膀,看向了后方。慢慢地回过头去,那是穿着白色碎花连衣裙的,梳着双马尾的林七月。
嗯,我等你。
再回头看,螣蛇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个与我模样一模一样的人瞬间就现在了我面前。
害怕吗?
说不出来的诡异,
黏腻的黑泥在池中沸腾。
是你。
哈哈,真有趣。
沙哑低沉的嗓音从那幻象中吐出。她突然将我推倒在地,黑色的泥瞬间将我吞没。
啊啊啊!
惊醒,一身冷汗。
有些冷,竟然下雪了。
“没事,这是真正的雪。”
欧立浩扶着我的肩,“做噩梦了?”
我晃了一下脑袋,环顾四周,在一处山洞中,只有王麒麟和欧立浩在。
“李寂川呢?”
“马上到都城了,他先去探探路。”欧立浩摸了下我的脑袋,说,“你没事吧。”
再次于梦中见到了梦貘的弟弟,那无状的,不祥的物体,让人作呕。
这时,李寂川和霜霄回来了,同时来的,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嫪僧。男人有一张俊美的脸,但是红色的胎记几乎占了他的整个左半边脸,他的手藏在宽大的袖筒中。
李寂川极不自在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被威胁了。
“螣蛇呢?”
嫪僧大致扫了一眼我们几人,最终眼神落在麒麟身上。
“黑昆仑?”
欧立浩按住我的手,他的肌肉紧绷,随时准备迎接攻击。朝麒麟走了两步,李寂川突然一个趔趄,似是摆脱了什么束缚。
“带来灾难的昆仑,想必路无大人会很喜欢吧。”
“螣蛇呢?”
再次发问,嫪僧漫不经心地说,“正要抽了他的脊梁骨做上好的兵器。”
就在瞬间,麒麟的角突然变成了一把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了嫪僧的心脏。只见嫪僧昂起头,呵呵冷笑了一声,举起手一个竖劈,一截白色的晶体掉落在地。
“脾气不小。”嫪僧拔出那插入自己心脏的鹿角,丝毫没有受伤。
“他只是我的坐骑,没必要吧。”断裂的鹿角锋利,停在我额头上。
我在嫪僧攻击麒麟的瞬间挡在了中间。
“两个异人?真是少见。”
“……”
“走吧,路无大人等不及了。”
都城近在咫尺,那是一座冰山里的城。位于最高处的宫殿也全部是由冰做成,被押解至此,经过长廊,终于看到了那个十二君之一的路无,虚无之界的首领。
一个长相平凡无奇的女子,她的眼角也有胎记。
她面前的冰块上,放着螣蛇的身体。
不,不能激动,饕餮的行为不可预料,她随时可能要螣蛇的命。
大殿之上还有两人,一个穿着灰色斗篷,无法看到容貌,一个手持长枪,身材高大的男人。
“又来一只龙?”路无俯身拍了拍螣蛇的脸,说道,“真是稀奇,今天可是个狂欢日,最好化了龙,我把你们的鳞片剥下来做成盔甲。”
“我只想要回螣蛇,不想惹麻烦。”
欧立浩按着我的肩,在我耳边低声说,“七月,还有一种黑道是不讲道理的,谈判初始就做好了杀人准备。”
“……”
路无扫了一眼欧立浩,说道,“你挺厉害,来和我的人比试比试。”
“好。”欧立浩说道,“说赌注。”
“哈哈,你赢了我就不杀你。”
只听到身后一声低喘,只见一只黄色的豹子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我们。
“喏,英招,你和她比试。”
不等欧立浩说话,那豹子便扑向了他。速度极快,瞬间,欧立浩肩头便被撕了一块肉下来。这不是比试,这只是单纯的猎杀!忍着疼痛,欧立浩没有停歇,他左右闪躲,观察着,计算着,突然,只见他脚底一滑,摔倒在地,李寂川此时将麒麟的一截角扔过去,只见豹子扑向欧立浩,张开血盆大口,坚硬如铁的鹿角插入了豹子嘴巴里。
路无一边鼓掌,一边笑着说,“还真是挺厉害。”
欧立浩脸煞白,李寂川立刻给他包扎了伤口。我现在不能给他治疗,不能让路无察觉到我共用了螣蛇的能力。
“这个异人我要了,赏给你,嫪僧。”路无看向我,“接下来看你有什么本事了,你若赢了,我就把你赏给禹宋。”
那拿着长枪的男人带着嘲笑朝我走来。
“我替她!”欧立浩正要上前,被嫪僧狠狠甩开。
“哎呀呀,真是可惜。”路无走近我,她比我高一些,“杀了你,看看他会不会崩溃?”
“你搞错了,我们没什么关系。”
“哦?那你说,螣蛇会崩溃吗?”
“……”路无捏住我的脖子,“他会。”
“啧啧,真是令人作呕的关系。”路无露出一个微笑,淡淡说道,“去死吧。”
时间仿佛静止了,有什么东西插入了我的胸口,疼痛让我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是长枪。
紧接着,瞬间变成人的王麒麟倒在我身上,他相同的位置上,破了一个大洞。他断断续续地说,“姐姐,我,我替你扛着。”
湛蓝如晴空一般的眼眸,无数的昆仑围聚在身边,呜咽,低鸣,随后昂首,发出低沉的哀吼,一声接着一声,如号角声,仿佛看到了战场,无数的尸体堆积如山,烈火燎原,黑烟蔽日。
耳边是冰川破裂的声音,黑炎倾泻,向四面八方奔涌而去,整个宫殿在震颤,破碎,天摇地动,仿佛世界末日将要来临。
屋顶破了,雪花飘落,天上有无数的昆仑,去白雪般无暇。
不行了,好痛,浑身都冰凉如水。
“七月!七月!”
想扭头看看,你终于醒了吗?
即使被抱在怀里,仍旧很冷。眼泪灼热,也没有用了。
这就是死亡么,最后的刹那竟然如此平静。
蝉声阵阵,又是这热的无法喘息的午后。
足球场边,热浪扭曲了视线。
巨大的**,树影斑驳。
一丝风都没有。
穿着白色上衣,牛仔裤,运动鞋的男人正在看我。
七月,你快死了。
木然地低个头,胸口有个破洞,血一直在流,不疼,只觉得没有力气。
原音,我又要死了吗?
不会。
男人走近我,手伸向了我胸口的空洞,他在微笑,好看的酒窝,还有尖尖的虎牙。
七月,我不会让你再死一次。
为什么?
睡吧,什么都别想,睡吧。
无尽的黑暗,呼吸都觉得疼痛。
努力地睁开眼,仍旧是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在流泪,泪珠大颗大颗地落在我的脸上,低声的呜咽,麒麟在哭吗?
想抬起手摸摸他的头,却丝毫没有力气。
“我带她回荒疗伤。”
“我信不过你,穆习远。”
“……你不需要相信我,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七月就够了。”
“好,但你记住,依附原音是不可能拯救荒的。”
“我想,你还是先处理了朱雀比较好。”
叫了一声螣蛇,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并没有死。
终于再次相见,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体温,微微的凉。
“七月,没事了,没事了。”
“你怎么这么大意,差点就死了。”
螣蛇苦笑着摇摇头,说,“对不起,但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朱雀她……她只是被原音迷惑了心智。”
感觉很累,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仍有血渗出,很疼。
“七月,你伤的不轻,穆习远会带你去荒休养。”
“我不,不想离开你。”这时,穿着灰色斗篷的穆习远走了过来。他就是一直站在路无宫殿里默不作声的,穿着斗篷的人。
“七月,我答应你,事情办完了我就来接你。”
“我不!”
螣蛇将我抱起,无力地瘫在他身上,他声音是如此的温柔,“七月,我爱你。”
被穆习远用斗篷一裹,骑乘着麒麟一跃而起,深渊之眼中那无尽的,可怖的黑暗,并没有攻击我们,仿佛死了一般。
仍旧是夜,如鬼魅般可怕。
穿过荒海,来到了荒界的上层。借着麒麟的光,我看到了那所破旧的泥屋。
屋里没有人,只有微弱的灯光。躺在有些硬的床上,穆习远掀开我的衣服,将血污轻轻擦去。
“七月,忍着点。”
我双手握紧,就在黄泥敷到伤口的瞬间,身体不由自主拱了起来,难以形容的痛,痛的我咬破了嘴唇,痛的我流出眼泪。
穆习远给我上了药,又用温水帮我擦拭了身体。赤裸着,却没有尴尬。
换上了干爽的衣裤,我中午可以靠着墙休息一下了。
这儿是丰狸和小九的家,是我第一次和穆习远第一次坠落的地点。
屋里的陈设虽简单,却很齐整。煮了茶,穆习远将粗陋的泥杯放在我手上。
伤口不是太痛了,仿佛打了麻药一样。
喝了水,靠在角落,盯着摇曳的灯光。
“李寂川他们呢?”
“先送他们回人间了。”穆习远说道,“等你好了,我会送你回去。”
“螣蛇呢?”
“……你放心,他去做他该做的,也只有他能做的事。”
“那你呢?”
穆习远低着眼笑了一下说,“我现在,想和你度过这短暂的时光。”
不争气地哭出来,穆习远伸手摸摸我的头,说,“别担心,不久以后会见面的。”
听着穆习远说着那天发生的事,我渐渐地睡着了。
饕餮的宫殿中,麒麟在那持长枪,名叫禹宋的男人攻击我的瞬间,挡在了我面前,长枪穿过他的身体,刺入了我的胸口。并不是致命伤,但仍旧留了很多血。昆仑的呜鸣唤醒了螣蛇,震碎了宫殿,整个冰川也随之瓦解,螣蛇的黑炎如岩浆般四散,几乎是顷刻间就吞没了整个都城。
路无被擒获,但并没有被杀。穆习远阻止了。因为杀了能控制饕餮的首领,饕餮就会陷入狂乱的无序状态,那么,恢复原本嗜血,好杀戮的饕餮会做什么?会涌出深渊之眼,进攻荒界,皆时,就是战争。
所以,强忍着想将对方碎尸万段的念头,螣蛇还是没有杀路无。
这一觉,仿佛睡了很长时间,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确切地说,应该是宵禁结束了。听到后院有声响,我勉强下了床,扶着墙走了出去,是很久没见的小九。她正在将一些东西搬下马车。
回忆起初次见面时的情形,仍历历在目,不再是充满仇恨的眼神,此时的小姑娘满是爱慕的看着穆习远,鸦的转变,穆习远的坚决,给了她希望。
仍旧是昏黄的天,一望无边寸草不生的大地,会再次开满百花吗?
看到我,小九的眼神有些恍惚,她长高了,脱去了稚气,有了少女的美丽。她走过来,说道,“你多保重,我得走了。”
“嗯。”
看着她走远,正在搬东西的穆习远说道,“她现在和丰狸在城里做些小买卖,平时会帮我送物资来。”
王麒麟踱步过来用鼻子拱了拱我,他的伤也好了。
“她喜欢你,你看不来吗?”
穆习远闻言笑了,“七月,我不是木头,当然感觉的到。”
靠在麒麟冰凉柔软的身上,长叹了口气,“我肚子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