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李辞的脑袋重重磕在了桌上。
    “别这么悲观嘛，这不还有我呢。”他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
    “……秦江桐……”李辞瓮声瓮气地说，“你还是带我去医院看看吧……我觉得心脏好像没跳了……”
    “这我可不信，来，我摸摸看。”说着，秦少爷作势伸出咸猪手。
    李辞眼明手快一把打掉，不满地抱怨，“滚滚滚，我闹心着呢。”
    秦江桐不逗他了，照着李辞的唇轻轻吻了下。
    秦隋章是昨晚突然杀回来的，那时秦江桐刚到家。
    紧接着随之而来的，就是杨芳的电话。
    秦江桐简单跟秦隋章打了个招呼就安抚他妈去了。
    然后，父子俩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开口说话。
    这么多年，秦江桐仿佛已经养成了习惯。
    最叛逆的时期已经过了，回头看当初做的许多事情，冲动又幼稚，不过是一个孩子渴望得到父亲关注的手段。
    从小骄傲好强的秦少爷，某一个方面亦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经过漫长时间地淬炼，昔日的小孩渐渐成长为了一个刚毅勇敢的少年。
    他悄悄看了下秦隋章的脸，眼角有许多细纹。
    或许时光不善，总得刻下痕迹才肯走远。
    隔阂是不容易消除的，但只要坚硬的铜墙铁壁留有一丝缝隙，就能渗透进温暖的光来。
    “爸，您不是倒时差么，休息会儿吧。”
    秦隋章闻言随即放下手机，有些不自然地说，“飞机上睡太久了，这会儿还好。”
    “噢。”
    见儿子不打算说话了，秦隋章主动提起，“你把保姆辞退了？”
    “哪儿能啊，她偶尔还是会来。”
    “偶尔来怎么行？你小子生活上能把自己照顾好？”
    秦江桐抬起眼皮看向他，一字一句，“现在……有人能照顾好。”
    秦隋章顿了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他的眼神顺势跟着瞥向一边。
    “明天，把那孩子带来家里玩吧。”
    秦江桐埋怨，“刘明大叔一把年纪怎么还八卦起来了？嘴真不严实。”
    秦隋章见他吊儿郎当的样子，眉头皱在了一起，本来还想说他几句，刚好杨芳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老秦！跟儿子谈得咋样了？”
    杨芳在电话那头问得很大声，传到秦江桐耳朵里，他假装没听见。
    “咳咳，我说你能不能别瞎操心……”秦隋章说着说着就去了自己的卧室。
    现在，秦江桐犯愁了。
    李辞还陷在自己世界里，不愿接受现实。
    “好了，今天不舒服就好好休息，过两天再见他吧。”
    “那怎么行！”李辞就差从凳子上跳起来了，“那个，中午，对，就中午吧……我缓俩小时，中午咱去……”
    秦江桐还想说什么，但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便同意了。
    李辞到底还是被秦江桐拖去了医院，喝了药后他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
    中午，秦江桐带着战战兢兢的李辞回家了。
    门一推开，秦江桐傻在了原地。
    秦隋章系着个围裙来开门。
    围裙的尺寸是按照阿姨给做的，李辞个子小，勉强也能穿。
    但穿在秦隋章身上就……太怪异了。
    秦江桐扶住额头感叹，活了二十年，真没见过他爸这样。
    “叔……您好，我是……李辞。”
    李辞很紧张，手心的汗起了密密的一层，他拽着自己的衬衫一角，一会儿就留下了汗渍印。
    秦隋章点头招呼他进屋，并且摆出了生平认为最亲切的笑容。
    秦江桐看在眼里，利索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辞从见到秦隋章的那刻起就已经懵了，他拘谨地在餐桌前坐下，像一只鸵鸟低着脑袋。
    “早些年还能做出一桌像样的，”秦隋章说，“时间长了都荒废了，尝尝合不合胃口？”
    “？？？”旁边的秦江桐瞬时觉得毛骨悚然。
    这就很有意思了。
    他印象中，这个爸是完全不会做饭的，他口中的“早些年”到底是有多早？
    而且这尼玛一大桌子居然是家常菜！
    看着秦隋章，突然有一种他是被李辞他爸附身的错觉。
    “来，尝尝这个……”秦江桐自己都受不了这气氛，赶紧给李辞的碗里夹菜，旁边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怎么用自己的筷子！他不成吃你口水了？像话么？”
    秦隋章是示意秦江桐拿一副公筷来。
    不过秦江桐琢磨着这句话，然后特别无辜地看向李辞。
    李辞：“……”
    紧接着，他的脸一下爆红到耳朵根。
    隔着饭桌将他俩表情看得明明白白的秦隋章差点呛到，他满脸黑线。
    还好，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几十年练就的修养撑住了这份体面。
    “那我去拿筷子？”秦江桐装逼的火候已经炉火纯青。
    “我建议你还是别吃了。”李辞把脸埋在碗里，如果可以，一辈子都不想抬起来了。
    秦隋章这时候突然想杨芳了。
    他觉得如果老婆在身边，一定可以教会他在面对儿子跟另一个男孩子打情骂俏时，在现场的自己如何缓解尴尬。
    看着自己的儿子十分献殷勤地给李辞夹菜，秦隋章默默无言，真的是没眼看。
    秦江桐见好就收，虽然逗李辞是自己的爱好，但他知道，这小孩本来就已经手足无措，慌得一逼了。
    一顿饭吃得李辞满头大汗。
    他在来之前本来打好了腹稿，如果叔问成绩他应该怎么说，如果问到家庭情况他该怎样如实相告，或者问到上哪所大学他该怎样回答才能让他满意。
    诸如此类，等等。
    可这些都没派上用场。
    真实的情况是，秦隋章什么也没问。
    他真的就只是“看看”李辞。
    吃完饭，秦江桐跟李辞一起在厨房洗碗。
    李辞心不在焉，滑溜溜的盘子几次差点打碎，秦江桐笑着捣他肩窝，“回魂了。”
    李辞瞪他，往客厅瞥了眼，压低声音说道，“我觉得叔除了不像老李那么爱说话以外，其实还是挺亲切的。”
    秦江桐给了他一个你高兴就好的眼神。
    李辞是自己回家的，秦江桐拿车钥匙时，李辞一把摁住他的手，坚持不让他送。
    “你本来就不舒服。”秦江桐一脸别闹了的表情，但被李辞彻底无视。
    他客气礼貌地跟秦隋章道别，然后端庄矜持地关好门。
    紧接着，麻利儿地钻进电梯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