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辞点儿背，他算是发现了，今儿过去了整天，他连一个打零工的活都没捞着。
    大清早出门，他脚下一滑摔进了泥坑里，眼瞅着他爸刚蒸好的玉米面馒头就这么蘸了泥浆，祭了天。
    皱巴巴的裤子实在脏得有些影响市容市貌。
    李辞傻眼，只好回去手脚麻利地换了条短裤，从锅里刨了个馒头叼在嘴里又风风火火出了门。
    得了，又白忙活。
    李辞叹了口气，天慢慢黑了，星子都钻了出来，他得回家。
    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李辞看着活像个半大孩子，太瘦太小，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他家附近本就不好找活儿干。
    明天开学得交学费，他还差一截儿。
    倒也差得不多。
    他这么想着，渐渐地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李兆成在懒人椅上打盹儿时听见了门响，看见李辞冲他笑了下。
    “爸，进屋睡，您这样特容易感冒。”李辞说着，大喇喇在老式沙发上躺平。
    “干嘛去了？”李兆成清醒了，去窗台晾着的竹箕里抓了一把花生，红皮白壤，放嘴里慢条斯理嚼着。
    “还能干嘛，找活儿干了呗。”李辞随口说道。
    “那找着了没？”
    李辞笑了，他一个高中生，哪那么容易？
    “肯定没呀。”李辞笑得没心没肺，响亮地回答。
    李兆成也跟着笑了，他的脸上褶子爬满，笑起来的时候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不止。
    本来也就不年轻，当时领养李辞时，自己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十几年过去了，李兆成的身体每况愈下，人穷还偏得了富贵病，站得久了都犯晕。
    李兆成去屋里的床头柜上翻翻找找，不一会儿找出个折子，放在李辞手里。
    李辞捏着折子，打开一看，瞬间来了精神。
    “哟，老李，行啊，还有余粮。”
    李兆成打了下他的头，“也就这么多啦，省着点花。”
    “成。”李辞眉眼笑得弯弯的，把折子揣进裤兜，翻了个身继续躺平在沙发上。
    他余光瞥见李兆成灰白交错的头发，心里有点酸。
    第二天李辞起了个大早，抄起书包带子搁在肩上，呼噜噜几口就喝光了面疙瘩汤。
    他得在沉闷的车厢里挤一个多小时到学校。
    其实很多学生都选择了住校，李兆成在他刚上S高时也让他跟着住校，李辞自己死活不愿意，非得坚持来回跑，李兆成没办法，也就由着他去了。
    刚踏进学校大门，李辞上翘的唇角就瘪了下去。
    他成绩其实不差，这学校已经待了两年，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在半年前，他觉得这里挺好。
    李辞踢着花坛里的装饰碎石，眼睛往综合楼的方向瞟着。
    秦江桐正站在一楼大厅等人，他背靠着墙，宽阔的肩背劲瘦挺拔，带着蓬勃又充满吸引力的少年气质。
    李辞撇撇嘴，真他妈帅。
    办公室里走出来另一个人，李辞瞬间下巴昂起来了几分。
    这个人叫乔斐，是李辞的同桌。
    乔斐径直走到秦江桐面前，冲他扬了扬手里的缴费单，秦江桐低下头好像跟他说了句什么，然后朝着乔斐笑了笑。
    李辞转身就走。
    秦江桐是半年前转到S高的。
    为了乔斐。
    这几乎用不着班里的女生八卦，秦江桐高调又张扬，转到S高的第一天就直愣愣冲到李辞面前，那时李辞只见到一个接近一米九的高塔朝他压过来，周围的空气都压抑了几分，他呆傻在座位上看着他。
    “同学，你让一下吧，”秦江桐顿了下，又笑着补充道，“我挨着乔斐坐。”
    这是秦江桐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李辞当时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后知后觉有些丢人。
    妈的，他才到这人的肩膀。
    作为话题中心人物的乔斐一直在旁边没说话。
    他斜睨着秦江桐，像是挑衅。
    “我跟李辞同桌一年多了。”乔斐慢条斯理地说，“觉得挺好，不打算换。”
    秦江桐听完后表情没什么变化，像早有预料似的，长腿一跨到了他们后面坐下，桌椅发出很大的噪声。
    李辞扯了扯校服衣角，觉得自己像个傻X。
    秦江桐和乔斐从综合楼回到教室，铃声刚响。
    李辞把头埋进手臂，感觉到乔斐在他旁边坐下。
    “上课了。”乔斐敲了下他，提醒道。
    李辞拱了拱脑袋，老师进教室才抬起头。
    班主任一条条讲开学注意事项，李辞听着听着就走了神。
    这时，乔斐的肩膀突然一颤，李辞眼尖地看见他手里攥着一个纸团。
    乔斐慢慢捋开来看。
    “中午一起吃饭。”
    李辞对秦江桐的字迹再熟悉不过，一笔笔流畅又漂亮，李辞第一次见他作业本时就感叹道，跟字帖似的。
    乔斐看完纸条后，随意揉了个团丢进桌匣子里，没理秦江桐。
    李辞在指骨转笔玩，这半年来，他饱饱地当了半年观众，看着秦江桐满腔热情围着乔斐打转，再看乔斐漫不经心不动声色。
    一般人若是有点眼力见的，早就该将位置让给秦江桐了，让他俩坐在一起去，连传纸条这种古典小动作都省了，能直接附在耳朵边上说悄悄话。
    可李辞哪是一般人呐，他稳在那儿跟定海神针似的。
    其实，秦江桐不止一次跟李辞商量过换个座位的事儿，李辞好说歹说没答应。
    中午，李辞跟着大伙儿去食堂，清水白菜大萝卜，李辞能嚼得特带劲儿。
    “李辞。”秦江桐远远朝他打了个招呼，李辞把头埋在盘子里装死。
    秦江桐见李辞没跟他搭话，拿着餐盘就朝他走了过来，顺势坐在了他边上。
    “到对面去。”李辞不满，嘴里含着米饭囫囵道。
    “坐旁边方便说话。”秦江桐说。
    李辞知道秦江桐这是有事拜托他了，他撇嘴，“又有什么事？”
    秦江桐看了眼他的餐盘，捡了鸡腿放他眼前，俊朗的脸扯开一大朵微笑，“他生日快到了，帮个忙呗。”
    李辞端起盘子就走。
    秦江桐立刻拉住他手腕，李辞被扯了一个趔趄，紫菜蛋花汤溅到他袖子上，很烫。
    秦江桐一看，立马放手，眉头皱起来道，“要你帮忙又不是要你命，跑什么。”
    他拿出纸巾给李辞擦干净，李辞皮肤很白，手背上被汤汁溅到的地方很快起了红印子。
    秦江桐帮他把袖子撩上去，又擦了擦，李辞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