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第一章:蝶变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2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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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秋雨刚刚停歇,朦胧的水烟渐渐消弭,空气中有些许寒意。风吹散了丝云,月华如水似酒,流泻在群山间,升腾起一片迷幻。山涧潺潺淌过,百虫争相长鸣,一切美好宛如梦境,惟有乌鸦偶尔的放声尖啼,还在好心地告知那些侵入者,这里离死亡很近。
    山里的扬长小路已落满厚厚的叶子,让人的脚步与马的蹄声变得十分轻缓,似是怕扰了这一山的恬静,然杀机就隐匿其中。此行的队伍共有百人,灼灼燃着地火把数十只,但却只为前面骑马的二人服务。
    乘一匹枣红色高头骏马的是乡凌城城主皇珂,他一袭绸缎白衫,头带镶玉紫木冠,模样大概二十五、六,长得文儒俊雅,气宇不轩。身旁,骑黑马同行的是个从头至脚都裹在斗篷里的人,看不到长相,也不知道年龄,神秘莫测地如夜一般。
    皇珂转过脸,迥然地目光上下打量一侧的人,若有所思。
    今日晌午之时,正是这个自称叫兮风的驱灵师揭下了文榜,愿意进乡凌山消除罹灵。说实话,他对此并没有多大把握,在这之前也有不少驱灵师自告奋勇,但凡是进去的,就没有再出来过。踌蹉片刻,他开口道“少侠应该听说过有关乡凌山的传闻吧?”
    “在下不曾听说。”兮风淡然道,清澈如水地嗓音不带一丝杂质。
    对方的回答让皇珂不由一怔“你没听人讲过么?”
    “是”他单手持缰绳,随坐骑颠簸“不知这山里有何异闻?”
    本以为他揭榜是早已了解了事情的内幕,却没想到他竟完全不晓得。心底微叹,皇珂说出真相“这里因为葬送了不少人,所以又有亡林之称……”偷偷瞟一眼身旁人,接着道“甚至还有人断言,在山里的根本不是罹灵,而是未被封印的上古妖兽,混沌!”
    混沌?原本还漫不经心的兮风闻言,竟低底地笑起来“呵,有着种想法的人绝对是杞人忧天。”
    “少侠何出此言?”他下意识蹙眉,不免觉得此人有些轻狂。
    掩在帽檐下的眸子望向不远处,那片黑压压地林子显得格外诡异。他暗中挑起唇角,抛下一句莫名其妙地话“不瞒城主大人,在下此次前来乡凌城正是为了调查这件事。”
    “调查?”皇珂不明所以,正欲询问,那人却已掉转马头停下来。
    “前方不宜再行,城主大人就在这里止步吧!”林中风起,吹动他斗篷一角,露出一双绣着云纹的白靴。
    皇珂低喝勒马,略带诧异地看了看他,最终咽下满腹疑惑,吩咐属下道“你们随兮风少侠同去,务必要保护他的——”
    “不必了。”不等城主下完命令,兮风插口道“在下出行任务时独来独往惯了,不方便与他人结伴,所以不劳烦大人您了。”
    他——皇珂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因为世道陷恶不愿现真容到是可以理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能勉强解释成人的天性;但、但十面有埋伏却不给自己留活路,又该如何回答呢?他闭目摇头,只得喟然道“我和士兵会留守在这里,少侠万事小心!”
    兮风点点头,两腿一夹马身,马扬前蹄,嘶鸣一声便飞驰而去。
    望着渐行渐远,直至被黑暗吞噬、消失的背影,皇珂敛眸掩下一分深沉,却摸不去心中的疑问和不安。他……究竟是什么人?
    四周的气流有些呆滞,黑暗的压抑另人透不过气来,安静若是太甚就成了诡谲,而那温柔的月光就是始作俑者。
    当自身已全部没入到这片荒诞之地时,兮风下了马。他解开斗篷,将它搭在马背上,展露出隐藏已久的庐山真面目。一袭墨蓝色长衫勾勒出伟岸修长的身影,棱角分明的脸上,眉宇笔直如剑锋,双目犀利若刀刃,轻微上扬的嘴角含着风淡云清。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一头银色碎发,经橙黄的月色一照,发丝感质透明而炫耀,闪烁如星辰。
    牵着马走了一段路,兮风霍然看到一只黑色长尾蝶在眼前翩翩曼舞。眸光掠过阴沉,他伸手一把抓住,将其捏碎在掌心间。说来也怪,现下是深秋,哪里来得蝴蝶呢?
    风萧瑟,树悲鸣,摇曳地枝桠勾起人心的恐惧。暗中,好象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动物往往更为敏感,当一股寒流送来陌生的气息,骏马先顿住了步伐。它抬颈张望,发出低哑地嘶唤,十分不安。
    兮风一怔,随后笑着松开了缰绳。深知危险正步步逼近,他自然也不会为难一匹马“你回去吧。”拍拍马儿的头,闪亮地眸光由最初的旋动转而沉淀成一潭泛不起波的止水。他转身,不带丝毫迟疑。
    马儿原地跺跺蹄子,似是在犹豫,直至已看不到那人的影子,才选择了原路返回……
    他无声地走着,忽视周围越聚越多的黑蝶。突然,一道黑影在路的左侧划过,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行迹无踪,快如闪电,却都在“嗖”一声后消逝不见。
    前方,一棵参天大树拦住了去路,道口划分为左右两条。兮风止步,淡然不减,像在静静等候什么。
    晦暝中,数百双赤红色的眼睛倏然睁开,视线统统扫向中央的人。暴涌的杀气惊起群鸦,黑色羽毛散落漫天,撕空地长鸣中,忽有笑声响起,时而尖锐像女人的哭嚎,时而嘶哑似老人的喘咳。气氛阴暗到极点,兮风笑得依然恰若浮云,罹灵的数量虽然很多,但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驱灵师来说并不算什么。
    五道影子刹那间从树林中跃起,夹着呼啸之音袭来。下一刻,兮风已然抽剑拦下所有攻击,后退数步。抬头定睛,不远处几个有着人的外貌但双目赤红的罹灵,正伸舌舔着足有一尺的长爪,狰狞着嘴脸。
    优雅地蝴蝶翩然飞舞,几只大胆的竟停落在兮风的剑刃上。手腕一转,华光斩断蝶翼,他猛地敛容,腾身而起,一剑噬去。
    林间的阴笑紧跟着冲天,那些晃动的红眸也越加恶毒,成千上百的鬼影慢慢浮现在四面八方,一个个都咧出看好戏的表情。
    迎上前的罹灵挥爪,兮风身形一顿躲开,反手划出一道灿烂的剑芒。站在前面的罹灵来不及避开,被割开的胸口飞溅出的却不是滚烫的鲜血,而是有无数只黑色蝴蝶由裂口处钻出,瞬间粉碎成一片绝美的壮丽。
    那些蝶就是罹灵的本体。
    本体由灵魂的怨气生出,所以名为“鬼蝶”。每年一入春季,鬼蝶双双交配,受孕的雌蝶会将卵产在人的身体上作为孵化的温床,人对此无知无觉。大概半个月后幼虫孵出,虫体会以被寄生者的血肉为食,然后在吃空的皮囊里吐丝作蛹。等到了仲夏时节,发育成熟的虫体破茧——也就是人的躯壳而出,成为罹灵。罹灵拥有与死者相同的样貌,只有瞳孔会变为异样的红色。他们有欲望却不具有人的思想,在欲念的驱动下拼命地猎食、杀戮,永无满足的一天。而为了下一代的繁衍,罹灵会把失去肉体的灵魂(通常是被寄生者的灵魂)吞入腹中,因为得不到轮回的升华,魂与魄化为怨气,怨气聚集又有新的鬼蝶产出,在条件适合的情况下,罹灵会将它们放出体外,开始另一轮繁殖。驱灵师的职责就是打破这条规律,消除罹灵。
    其余四个一同跃起,锋利地手爪抓向兮风两肩。他不惊不慌,竟在一个眨眼间没了行踪。几只手扑空,罹灵不禁四下寻找,却没看到背后,他正挑唇莞尔。
    一团风在脚下旋转升起,流动的杀气被这股突然大盛的气势击地溃不成军。长剑一横,举于眼前,荡开的银发钩魂摄魄。凛凛锋芒骤闪,如瀑布般泻开,穿透了罹灵的身躯后依旧在向前扩展,直到齐齐削下一排树的枝干。
    几棵树轰然倒下,震得大地颤动。还来不及反应,罹灵的身体霎时喷涌出亿万只鬼蝶,扑盖了四张扭曲的脸。这些逃出的鬼蝶熬不过将来的寒冬,所以他垂剑看着,留给它们一条自生自灭地路
    一切演变的太快,但足够说明这个驱灵师的不凡身手。恐于持剑者的魄力,狞笑戛然而止,宁谧铺天盖地袭来。他们心存惧怕,像见到猎人的野兽一样呲牙瞪视,一点点挪步后退。
    风起叶作响,飘扬的衣袂和发丝曼妙。兮风收剑,并不急着猎杀其他,但散出的戾气却是杀意森森。他环顾一旁,在成群的蝴蝶中寻找什么。
    这种情况大约持续了喝一酒盏的功夫,俄顷被一声号角的长鸣打破。苍幕惊鸟乱飞,山间狂飙大作,环境的突变与那声音纠缠,像是一种召唤。
    罹灵们变得躁动,仰着脑袋搜寻声源,然后纷纷退步,似是要逃离。兮风蹙眉,这怪异的号角声触动了他某根心弦,不禁警惕起来。
    响音刚落,数不清的黑影突然跃起身,如暗潮般向右边的小径奔去。心觉此事有蹊跷,兮风紧跟而上。
    他们跳跃于树与树之间,速度及快。他保持五米的距离跟着,思绪不断转动,隐隐感到林子深处,一定藏着什么玄机。
    轻松追逐一段时间,远处能看到的依然是树和路。兮风正感困惑,忽闻耳畔飞掠的风里夹杂着隐约的琴声。他一愣,眼睛却快速捕捉到一个画面,立刻止住脚步。
    空中,一只黑白相间的蝴蝶慢悠悠地飞着,它的外形与鬼蝶无异,只是颜色相差甚远。
    兮风用两手罩住它,眉宇一拧,神色略暗。果然,这里的鬼蝶也异变了……之前的担心得到印证,可另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升。合眼再睁开,他松了手指,蝴蝶缓缓飞走,然下个刹那抽剑长挥,美丽也随之支离破碎。回望,那群罹灵已跑的无影无踪,但飘荡在空气里的琴音告诉他,已经离得很近很近了。
    寻声而去,穿过一片低矮的荆棘丛,露出另一条不为人知的小路,他安静地走着,一直走到路的尽头,映入眼帘的是开阔的平地。
    一潭浅泓嵌于枯丛中,月映水面,波光粼粼,仿佛要荡开人满心的忧郁。湖心,一座凸耸的小岛孑然立着一八角凉亭。亭子玲珑精致,巧夺天工,每一面都悬挂有一条鹅黄色的纱帘。帘之后,人影朦胧,而那如珠落玉盘的音乐就是从这里传出。
    诧异于景色的变化,兮风刚要上前,两把锋利的长刃就架在他的脖颈处。微怔,他尔后恢复常态,摊开双手耸耸肩,笑道“二位这是干什么?”
    不知何时现身的两个冷俊男子抵着来者要害,轻拢地眉宇带着“不要轻举妄动”的挟制。
    兮风向来是很识趣的人,对方都明摆着警告了,前面的雷池他自是不敢再跨。于是转移了注意力,视线投向凉亭。亭檐八角各挂有一盏莲花灯,映出里面人婀娜的女性轮廓。他抱拳施礼,很是客气“在下兮风,因闻姑娘弹曲绝妙,故误入于此,还望见谅。”
    危险之地有这般景象,恐怕不是仙景是陷阱!
    那女子不抬头,仅是一笑,笑声如泉水泠泠,很是舒服“公子既然这么喜欢听曲,可知我弹的是哪一首?”另人惊异,她说话的声音不是从岛上传来,而是天幕的每个角落都飘着、荡着、重叠在一起,萦绕成回音。
    他不知为何心下一寒,思忖半晌,强按下杂念开口“白衣沧狗多翻覆,沧海桑田几变更,人生恍如梦。此曲《寻梦》乃月蝉老人之作,但在姑娘手下却也不逊分毫。”
    “公子过奖了。”隔着纱帘,依稀可见她纤长的玉指一勾一抹,弦震音出“只是人生如梦多变,怕是还没有醒就醉死其中了,公子认为呢?”
    兮风以为她在打哑谜,正琢磨怎么回答时,忽觉那人琴乐里带出杀气。
    指尖加快速度,激荡的旋律里,她冷然抛下一句“苏暮、苏晨,不要留下活口!”
    “是。”两个男子领命,霎时舞剑而下。兮风肩不动,腿不屈,身形如行云流水般横掠七尺,心里却颇为惊讶。那人刚才还在同他谈笑,此刻竟又动了杀念,喜怒无常至极,他还未曾见过,但另一方面也忍不住自责,此人来历不明,怎么可以放松警惕“不分青红皂白就唆使手下杀人灭口,姑娘还真是会变。”
    “呵呵。”女子不以为然地笑笑,吐出的字句冷如冰霜“我只是成全公子之愿而已。”
    说话间,苏暮、苏晨剑诀一引,带着一溜青光斜斜划出,直袭对方前脸。兮风跃起,身形如风中柳絮,一折一回,在那凛冽的剑影中穿梭“在下无求于姑娘,何愿之有?”
    “这乡凌山素有亡林之称,公子有胆前来,那一定是寻死的!”
    寻死?他兮风从十五岁开始游走九国,闯荡过多生死关那是扳着指头都数不过来的,怎么会跑到这种荒郊野外来找刺激?当然,这也不是说他来此没有目的,只是对方没猜中罢了。可有一点不能忽视,她透露的信息跟之前丧命于此的人有关。“在下一来生活无忧,二来体魄健康,找死之念还得等个百八十年,再说了,在下就是想死,也万万不敢劳烦姑娘!不过……到是有个疑问想请教姑娘。”
    “公子请讲。”
    “照姑娘刚才的话说,凡是进了山的人都是自寻死路,那么姑娘在这里又是寻什么呢?”
    指间漏弹了半拍节奏,她突然的大笑如枭鸟夜啼,散发的杀气也更为浓烈“呵呵呵呵,我在这里自然是寻思着怎么杀人!”
    面色一抖,兮风握剑的手指微收。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如果那些进山的人真是她所杀,目的又何在?重重疑惑堵在胸口,他俊眉轻耸,就在这个走神间,那二人挥剑袭来,眼看就要血溅当场之际,他倏地一下连人带影消失不见,再回神竟已立在岛上那座名为“水中仙”的亭子前。
    苏暮、苏晨见他跑掉,正欲转身追来,主人却道“你们先退下。”二人领命,立在原地。
    帘后女子双手一按古琴停下弹奏,尔后拿起石台上的花扇掩面,不禁讶然“你是无命之人?!”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未曾瞟过来者一眼,只当他是个不自量力的驱灵师,现在瞧了正脸儿,自是惊愕不已。自古有言:“命运神定,当如斯,则如斯,不可改矣。”但惟独生有银发的人不受命运的束缚,无命会逆转乾坤,所以他们必将受到天诛。九国早在百年前就有明文规定,凡官府抓到银发者都可先斩后奏以除祸患。眼下,这个年纪二十岁刚出头的男子不做任何隐护就站在自己面前,她不由来了几分兴趣。
    “在下既名为风,自然是无拘无束,有命无命又奈我何?”他天性洒脱,本就不喜欢那些拘泥迂腐的无聊规则,人生无命,他倒更乐得于此。
    扇子盖住女子半张脸,而另外半张则掩在长长的刘海下。她收回杀意,笑得格外爽朗,语调里多了分赞许“好个奈我何!能说出这种逆天之言,普天下大概只有公子你一人了!呵,这无命人我是见多了,不过公子到是最特殊的一个。”
    “哦?”兮风猜不到她卖什么关子,不过那句“见多了”让人不由觉得奇怪,难道向他一样的人随处可见?“不知在下特殊在何处?”
    “从中央-钧天国一直追查到北方-玄天国,可不是每个驱灵师都有这样的毅力。”
    兮风有一瞬触电的麻木。她简简单单一句说得是事实,但关键是她……怎么知道的?
    半年前,兮风在中央-钧天国内发现了一种异变的鬼蝶,它的生活习性以及繁殖方式与正常的鬼蝶无异,可奇怪的是,他从没见过它们变态为罹灵,更准确地说,那些被寄生的人都失踪了。兮风不解其因,就开始游走九国,到处打听询问它们的下落,一直到今天来到乡凌山。
    混乱的大脑整理着每一条思绪,他用最快的时间冷静下来,问道“姑娘是如何知道在下的行踪?”
    “是它们告诉我的。”女子长袖一摆,霍然一道劲风扫来,八条丝纱飞卷,几只黑白相间的蝴蝶顺势飞出。
    视线里的几抹影子晃动,兮风紧了紧拳头,那种不祥之感又泛了上来,同时也的明白,鬼蝶的异变……和她有关!
    “现在就吃惊成这样未免还太早了吧?”玩味的欣赏着他脸上闪过地细节,她又道“公子不妨看看身后。”
    心留困惑难解,兮风回头,顿时瞳孔放大。绕着岛的一湾请水中,几百具人的死尸沉在湖底,整齐地排列着,浸泡的身体虽未浮胀,但面色已泛青灰,一个个瞠目张口,可见死时惊恐至极。他后挪一步,只觉一股寒流涌上颅顶。明明在这里许久,为什么一直没有注意到,甚至连腐臭的味道也——等一下,腐臭的味道?!兮风慢慢拢眉,人死了却没有留下气味,除非是……
    他丢下剑跑到湖中,伸手抓起近旁的人,尸体不是僵硬冰冷,反到是柔软地垂着四肢,体温也是淡淡的。他搬过那具死尸的脑袋查看脖颈,突有一只人的手掌隔着薄薄的一层肌肤突出,并且在急欲穿透阻隔抓向惊扰者。兮风松开手,他刚才看到了脖子上有一点黑痣,就明白这一湖的死人都以被寄生。他上了岸,浑身湿透,吐出的话语微有些发抖“他们就是那些被异变鬼蝶寄生的人吧?”
    “对。”
    “那么……你是谁?”
    “玉面女。”
    名字熟悉而陌生,在记忆的泉水里荡起圈圈涟漪,只可惜没有唤起曾经。兮风暗自吸气,努力摆脱不利情绪,他知道,想要了解一切,就不能露出马脚“鬼蝶为何会异变?又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纵?目的何在?”
    玉面女低笑,发鬈上的珠宝叮当作响“呵,我说兮风公子,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
    他不言。
    “若我不告诉你,你会怎么做?”
    他无语。
    “公子不如拿剑来试试,说不定能求出个结果。”话看似是建议,实则上是在挑衅。她确实很想知道此人的实力。
    溶解了沉默,兮风俯身拾剑,上扬一边的嘴角“也好。”或许这是唯一的求解之道。
    玉面女收起扇子重新拨弄琴弦,旋律轻快活泼,她发话道“苏暮、苏晨,替我好好招待客人!”
    两男子横剑,几个碎步一踏腾起,锋芒袭去。兮风转身反手撩剑,接着点水而过,离开了小岛。
    苏晨手臂一抖,引着剑诀掠去一道青光。兮风抬腕一挡,苏暮趁此机会绕到他背后偷袭。眸一敛,他猛地单手拍地俯身,伸腿扫向前方人。苏晨一跃躲开,他则迅速剑花一挽去刺另一人。一套动作宛若梅蕊冲寒、幸沐春风一般潇洒飘逸,但那两人也不示弱,肩擦肩站立,低喝一声再次击来,这次他们同进同出,扩大了攻击范围,但下一秒又立刻变化了方向。这时而同挥时而逆反配合的丝丝入扣,夹在中间的兮风左一拨右一挑,被逼得连踩七步退到一边。
    他武功虽好,但这两人也绝不差,看来想要嬴,他得动动脑子了。
    另一旁,玉面女的琴律渐渐推入高潮,如江水滔滔,似海浪波澜,激得人内心一阵翻腾。
    奇怪得是,对方的伴乐让兮风找到一丝舞剑的韵律感,踏着每一个节奏点,剑势突然大盛,凛冽地噬去。青光天绅倒挂,苏暮、苏晨眼一花,不敢再与之对持下去,手柄一震将他弹开,兮风落地却又借此一跳上前,斜斜削向二人下盘,风扫落叶之势让他们只得慌忙招架。
    几个人拼了百招,胜负迟迟难定。兮风变着剑法寻找他俩的弱点,可对方的反击细密如丝线,不透半点破绽。他心下暗叹,光靠剑去嬴恐怕是行不通了。脚步微错,身形一晃,放弃了敌挡我攻的优势退开。
    苏暮、苏晨不知他耍什么花招,犹豫着是该静观其变还是趁势而上,但事实说明,让兮风逮到空隙就是个错误。他滑开左脚,忽然如行云流水般掠上前,剑花流转,刷刷两下看似轻弱,可那之下的力道和气势却相当凛然。二人一愣,拦下时硬硬吃了一记,不过他的障眼法还不止如此。意义不明地笑笑,身形“嗖”一闪就消失不见,随后竟绕到对手背后,等他们反应过来挥剑时,他又一闪没了踪影。
    苏晨拢眉,离开了同伴,一前一后寻找那人。霍然,耳畔有气吹来,他疾然转身下剑,仅是割断了个影子,未伤到他分毫。苏暮也很紧张,对方这种像鬼魅一样的速度,他几十年的生涯里还未曾遇过。
    弹琴的玉面女笑出声,说道“用眼睛是抓不住他的。”
    两个男子得到提示,放松了精神不再苦苦搜寻兮风的去向,而是闭上双目改用耳听。琴声的激亢,湖水的潺潺,树叶的飒飒都在脑海里勾勒出大概轮廓,凭着敏感的神经捕捉这之外的所有异样。
    兮风此刻躲在树后,狡黠地上挑一个弧度。哼,以为这样就能解决我?异想天开!他几个连跳来到二者面前,来回数个转动,快如疾风。耳朵抓着他的套路,两人安静地立着,等待时机。脑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他的晃动也不再混乱,猛然睁眼,他们大喝挥剑,劈开人影,但再细瞧,他还是逃脱了。
    “怎么会……”苏暮望着空空如也的前方,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问题是,他去哪儿了?
    “在上面!”玉面女冷声指出兮风的方向。
    两人仰头,只见一道黑影快速落下,寒光一闪,刺得人眼目晕眩,但已经来不及避开。他们举剑相拦,三个剑尖齐聚一点,形成三圈锋芒,巨大的冲击力引得气流窜涌,横扫四周。兮风双眸聚满乌金的光彩,乱飞的发丝难掩俊容里的深邃,眉宇一蹙,有冷冽之感透出,惊得二人一颤,定力顿减。只听“咔”一声,下方两把剑刃裂开,尔后被压碎成数段。
    苏暮、苏晨震飞几米,后被亭内掠出的一股气流接住。
    “你们的确不是兮风公子的对手啊。”玉面女抚琴沉吟。
    他们单膝跪下,满脸愧疚“属下该死!”
    “算了,这次的人不同以往,不是你们能招架的了。”她道,话题又转向已稳稳落地的兮风“公子身手不错,只可惜啊……”
    兮风莞尔,又飞身上了小岛“在下献丑了,多有不足还望姑娘指教。”
    “呵,指教当然必不可少!”玉面女语调急转而下,添了三分寒意。指尖由上向下撩拨,一道似刀刃的银光随琴音飞出。兮风心一凛,侧身,尔后又有数道弦鸣之光划来。他再翻转,暗叹她下的毒手防不胜防。
    乐曲流淌如水波,一圈一圈荡开,也一道一道袭来,上下左右密密排列,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时间。兮风跃起悬于半空,俯身而下,两手着地又疾转手腕一起,避开音律化成的光刃。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在眨眼间完成。
    他直腰,拢拢碎发,含着淡笑。玉面女一抹琴弦,垂下手臂。
    然而,几缕银发在眼前飘落,兮风一怔,感到有热流从额头淌下,伸手一摸,指尖上的鲜红刺目。
    “只可惜,风之血界让你这么使用,那就有点暴殄天物了。”她站起,纤纤玉指一掀柔纱,窈窕身姿便跟着走出来“风的变与不变,公子究竟了解有多少?”踩几个碎步,她转眼间下了凉亭,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看到她的长相,兮风整个人都傻掉了。是的,玉面女无脸,那张白皙如玉镜的面庞上,没有如画的眉目,**的鼻子和娇艳的朱唇,有的只是一片空白。
    “呵呵,公子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很吓人么?”玉面女来到他一侧,用扇柄挑着他尖削的下颚。
    兮风回神,本能的长剑上划。她微一闪,以抓不找的速度绕到他背后,冰冷的手指由颈后伸出,抚上他的脸颊。玉面女凑近他耳畔,吐出的字句无气息“公子有风之血界,一定跟神宗氏的司徒家族渊源很深吧?”
    神宗氏是散于九国的神之使徒的全称,由四个家族组成,分别是司徒、司空、司马、司昭。这四族的祖先曾是众神派去看守四大妖兽的封印使徒,拥有封印物赐予的风、火、水、土四血界。血界乃神之异能,可代代相传继承,所以直至今日,神宗氏四族血界还在看守镇压着上古妖兽。
    她身上的暗香窜进鼻中,另他有一瞬的眩晕,等到思绪清醒时,眼神沉如死潭“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脚尖划开,剑芒铺泻,灿烂夺目。
    玉面女避过,仰头大笑,声声惊悚“听不懂的话,不妨看看自己脚下!”
    低头,一条细小的风团绕在两腿间,扫开四面尘埃。兮风耸眉,无奈远比惊讶来得快。拼命的隐藏,却仍是藏不住它对自己的影响,风的无形,已在有形间暴露了。
    “我听说,八年前司徒家的四公子因为有无命的银发被逐出家门,至今下落不明,那位四公子好象就叫……司徒兮风。”鲜亮的绣花绸裙散在地上,她扇子一打说道。
    俊容稍敛,他上挑一边唇角,带起不屑“我是谁与你何干?”兮风不否认她的说辞,却也不对自己的过去做任何解释。
    “呵,过去也许互不相干,但将来可就保不准了。”
    “什么意思?”兮风没有太多好心情陪她绕弯子,神色逐渐暗下来。
    “公子忘了吗?我说过,有什么问题拿剑来问!”玉面女的扇子随手指翻动探进袖中,再一出,竟变成一把小巧的白玉扇“不过这次,我倒更想见识公子的风之血界,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不清楚是不是有了错觉,他觉得眼前的气流寒彻如骨,不禁微颤。兮风第一次产生了犹豫,这个什么都知道的女人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悬殊之大,隔开一条难以逾越的距离。风之血界若是全开,或许还有胜算,但他,确实不想动用它“在下刚才已经试问过了,没有再试一次的必要了吧?”
    “那可由不得你!”话落,玉扇左抄,只见空气里水气凝聚,然后化为冰刀飞出。长剑一下劈碎,兮风收回心思,全身心迎战。
    霍然,八面的水气聚集成数百把冰刃齐下,直击无处藏身的兮风。他睁目,脚下的风流忽然大盛,如蟒如蛇般缠绕而上,旋转为一层屏障。冰与风相敌,迸出晶莹的银光。被动不是他的作风,所以兮风合眼。
    湖面有了震动,树枝摇曳呜咽。风从遥远的天边袭来,扩侵着每一寸土地,酝酿瞬间的爆发。玉面女不逃,纹丝不动地立着。
    他漂亮的银发乱舞,月下有一种说不出的狂美之感。他翻腕抬剑,丝丝缕缕的风乖顺地贴附在长刃上,舞动时,挥开的不是锋芒而是不受束缚的风刃。玉面女用扇挡开,风立刻由一条分成四条,上下左右包抄,将她困住。长袖飞扬,再次凝冻空气的水分,筑成一面剔透的冰墙。兮风无笑,点步上前,斜剑斩下,强劲的风的力道压碎晶冰,在巨响里击向失去保护的人。她不动,撑开一层淡金色的结界。
    兮风刃尖刺入,同时也开了结界,两股力相撞,狂扫四周。苏暮、苏晨被迫退开,不扰这场激战。
    “呵,公子的血界真是惊人!”玉面女涂着蔻丹的指尖轻点结界,那层淡金的光便散开。对方的利器长驱直入,她葱指推扇,扇页竟死死夹住剑身,另它动弹不得。紧接着,水气聚于封锁物,顿时凝结成冰。
    寒冰漫上,冻住了银剑,兮风松开剑柄,指头有些发木。除了龙之外,存在九国的血界只有风、火、水、土四种,这冰之血界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公子身手出众却埋没已久,让人不免觉得可惜啊!”玉面女悬于半空,宽大的衣袂飞舞“我赏识公子是个人才,有意收纳,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收纳?哼,是要我为她效命么?开什么玩笑?!“在下无德无能,此翻盛情实不敢当。”
    “公子不必过谦,你乃无命之人,又继承了风之血界,若肯凭着这些优势定能做出翻大事来!”
    “做大事的是大人物,在下一介区区草民,还不敢有这种奢望的想法。”
    “公子何必如此固执?”
    “这不是固执,是事实。”
    气氛陷入尴尬,玉面女猛地向兮风掷出扇子,而后一个转瞬,纤姿凭空一移。兮风撩衫一侧,扇页险险擦过他发丝。
    玉面女接扇站在他面前,古怪地一笑,字句全无客气之意“你这般不知好歹,怕是还没搞清现状吧?你以为你那伶牙俐齿能帮你逃过一劫么?哼,我此刻没杀你,你就应该感谢自己还不是一无是处,不要把我的善言当成你狂妄自大的资本!”
    兮风同样笑起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错了,在下卑微不过蝼蚁,谈何狂妄自大?那些是你自做多情罢了!”
    头一次吃到这种回扣,她怒极而笑“司徒兮风,你人我是要定了!”扇在眼前云转一周,撕破空气直下。
    兮风正欲避过,她人已如幽魂般穿梭到另一边,前一招不过是虚晃。他一时躲不开,想提剑招架,才记起剑已被封冻。玉面女再次“手下留情”,扫过他面庞,他不愿做近身战,划步移开几丈。
    风起云涌,皓月隐没,昏暗悄悄吞噬了夜色。
    兮风的掌心聚起风团,一旁的玉面女不给他反击的时间,扇舞冰出。他挥风扫开,气流化为一把利剑咬上前。风自由的分开数条,骤然铺展如绸,扑向那人。她不躲不拦,任那风纱将她包裹,然后碾碎其中。
    兮风怔了片刻,凭她的实力应该不是这么轻易就会——背后突然一阵剧痛,他瞳孔大睁,一口血咯出。
    “对自己不要太自信。”玉面女现身后方,左手的扇页刺入他背部,血汩汩淌下,浸透了墨色长衫,沾染她修长的玉指“会欺骗人眼睛的不止是风,幻象也可以。”拔出扇子,她侧脸避过飞溅的血。
    万万料不到会在几招内就输得一败涂地,兮风双腿一软跪地,痛苦地大口喘息着。
    “呵,我若是要杀你是轻而一举。”搬起他的脸,字句诡秘“但我现在还真是舍不得,你说……我该怎么做?”
    死这个东西,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再加诸上不甘的尊严,他给不出答案。
    玉面女又是一笑,语调轻和不少“你的性子和某个人很像啊,一样的不羁,一样的倔强,让人总想扯开假笑看看你们哭泣时的表情。哼,你也真是可悲,苦苦撑着卑微的自尊,到头来还不是一样成为笑话,这样的伪装你觉得有用吗?”
    内心深深撼动,百味品于舌尖,他吐出一句咬牙“不劳你操心!”
    只当此话是垂死挣扎,她带血的扇子掩面“放心好了,今夜留你一命,为得是让你今后效忠于我,不管你是乐意不乐意,都不要妄想逃离我的掌控!”纤指点到他膊颈,又道“我在你身上种了食心蛊,每个月圆之夜蛊虫都会苏醒,噬咬你的心脏,三个月后就会叫你在痛苦中死去。当然,这天底下能除此蛊惑的只有我,你若是想解蛊,来西北-幽天国……”
    颈处刺痛,兮风表情一僵,人已彻底木然。
    云散月出,投下几缕光彩在林间。突然,一声号角的嗡鸣震起,重又掀起另一面。
    湖面水波翻腾,忽有人穿水而出,月下一张面孔苍白。之后是第二人,第三人……沉在湖底的“尸体”站起,哗啦啦地水声不断。良久,百人上了岸,这些被异变鬼蝶寄生的虫体即将破出。
    “你不是要查出真相么?那就继续下去吧,或许会从中发现什么。”玉面女无视他们,空无的脸转向夜空。
    兮风撑着身子起来,勉强立着不敢越前。
    一群虫体仰天长嚎,数百双手抓向头顶,撕扯着各自的长发。肌肤由中间裂开一条缝隙,有人头伸出,像破茧的蝶般从皮囊里蜕变。罹灵睁眼,赤红的视线聚来,一张张人面狰狞,随便一挑就是恶笑。他们翁动唇角,吐出干涩厚沉的声音“玉面女……大人。”
    听到罹灵开口说话,兮风骇然到几乎摇摇欲坠。不具有人类思维的生物,却说出与人类相同的语言。难道异变的奥秘——
    玉面女遽然一句“鬼王陛下已经来了!‘
    号角连响三声,远远地苍幕上,一顶由二十八人抬着的黑轿子缓缓朝这边而来。前边领路的人披着斗篷,举着号角吹鸣,身后的黑衣人也是严实的包裹着容貌。他们踩着虚无的空气,飘渺如幻影。
    风吹树林,枝条晃动,周围的丛间,成千上百的鬼影现了形,他们就是之前跑掉的罹灵。原来宽阔的地方变得拥挤,但众人的视线却都聚于一点——那顶轿子。
    轿子在离凉亭百米的空中停下,号声跟着止住,环境忽然伦为静谧。
    玉面女俯身跪地,那些罹灵也学着下身“恭迎陛下!”声叠声荡,朝拜着无尚圣主。
    轿帘掀起,一个带着鬼脸面具的人望向下方。他一双犀利如鹰的眼睛掠过,落在呆楞着的人之上“他是谁?”音冷如不化的冰潭,让人忍不住激灵。
    玉面女恭敬道“他叫兮风,是不久将成为陛下左右手的人。”
    兮风对上那人的眸子,一种无力自拔之感浮上心头,只觉得自己陷入黑无止尽的深渊,永无出路。他不明白这种极端感情的由来,想逃又逃不开。还好那人及时收回视线,放下了帘子。
    “走吧。”
    话毕,二十八个黑衣人调转轿子,又继续向左边行进。林子黑影一隐消失,岸上的罹灵则和苏家两兄弟同玉面女腾身跟上,黑压压地遮盖了天空,带动一阵冷飕飕地风。
    匆匆而去,抛下什么也没搞懂的兮风,以及太多难解的谜。
    血滴在地上已有一潭,他眼一花,踉跄几步倒下。
    歇息许久,找回知觉的兮风看看空荡的湖中小岛,又瞧瞧被冰冻的剑,不禁扯出一个苦笑。受了伤,中了蛊,失了剑,却仍对调查之事一无所知,这不是——“命衰啊!”懒得在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考虑毫无意义的东西,他叹道“今天大概是走霉运了吧?”
    闭眼喟然,耳畔穿来蹄声,兮风望向林子一边,一匹黑马小跑过来。他不免一怔,直至坐骑已到自己面前跺蹄子才道“你是专程回来接我么?”欣慰地莞尔,带着几分疼爱的摸摸马儿的头。
    骏马低嘶,蹭着兮风略微冰凉的手掌,像是在邀功。
    “对了,我的斗篷呢?”
    ……
    “弄丢了?”
    ……
    “该不会……?”
    远处,十几团火光向这里照来,百人的队伍踏进这片秘境,等到兮风反应过来大事不妙时,一切都太晚了。
    马之前返回了皇珂那边,城主见他刚进去坐骑就出来了,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故,犹豫再三,便让马带路进林子里寻找。因为天黑道崎岖,一干人绕来绕去才发现一排疑似兮风的脚印,之后就是眼前的景象了。
    如果是平时,他定能够溜之大吉,可问题是此刻有伤在身,他插翅难逃。看着那些注视自己并且吓得六神无主的人,兮风含笑的嘴角苦上加苦。
    马上的皇珂俊眸圆睁,盯着伤者那一头银发,说不出话来。
    银发无命,见者当诛!
    长长一叹,心知自己大期已到,兮风起身耸肩,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微微咧了咧嘴。管他是死是活,反正今天是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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