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白的长指轻轻划过漆黑的窗棂留下一道无形的痕迹。
    又是一夜雨。
    雷声震震，雨势滔滔。
    夜幕下闪电撕裂般的伤痕一直拖拽到地面，有大树轰然倒地的声音，却在喧嚣的雨里不甚分明。
    如此雨夜撩的人心慌……
    单膝跪地的青衣弟子等了许久也不见传唤，忍不住出声，“祭师大人……”
    站在窗边面带银质的雪衣祭师这才缓过神来，淡淡询问，“何事？”
    “禀大人，据皇宫里传来消息，入宫为质的十四宫子昨夜身死。”
    “死了？”隔着面具一双眸微微眯起，堕月宫虽贵为国教称霸一方，却为当朝皇室所畏惧，因而早有立下约定，每八年便送一名宫子入宫作为人质，来牵制彼此的力量。“皇室那群人是如何对外宣布的？”
    “十四宫子早有宿疾，如今病入膏肓，药石罔效，因病身死。”那青衣弟子低头垂眸，双手呈上一样小巧的雕琢着奇异花纹青碧色的水晶玉刀，“但是，据宫里探子来报，十四宫子实际上是因为昨夜闯入宫中禁地无故身死……这是十四宫子临死前手中紧握的东西。”
    雪衣祭师接过玉刀放在手中把玩，“这是第几个入宫为质不满八年意外身死的宫子了？”
    “除大宫子外，这是第三个了。”自这一代宫主起，共送入宫中四名宫子，分别是大宫子，三宫子，十二宫子，十四宫子。除大宫子外，其他三名宫子均不明原因无故身亡。对外是称大宫子因得罪祭师大人而遭驱逐，然而事实上却是大宫子在入宫为质满八年后，归来途中神秘失踪。
    随手将玉刀掷入身后的彩雕玉莹盘内，雪衣祭师漫不经心的应道，“也罢，再选一名去好了。”
    “可是，大人……”青衣弟子迟疑道，“这一次，他们有要求，入宫为质的必须是……小宫子。”
    “哦？”面具下的嘴角玩味的勾起，“怎么突然要求起人来了？”
    见祭师如此回答，青衣弟子小心翼翼的解释道，“祭师大人不知，前段时间小宫子流落江湖，意外救了被无心秋苑的召妖阵所困的一干武林正道……在江湖上名声大噪……见过他的人都称他是天神转世，是什么天命的驭妖师。”
    “天命驭妖师？呵，”雪衣祭师自顾自的轻笑出声，道的却是，“既然如此，那就小宫子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青衣弟子一叩首，凭空消失在了雪衣祭师的身后。
    数十颗鸡蛋般大小的夜明珠吊坠在梁上组成一巨大的六芒星图，淡绿的荧光充斥着偌大的室内，室内并无多余的摆设，两张香楠木小几案，几案上摆有对盛着水晶玉刀的彩雕玉莹盘，墙上雕的是玉兔捣药图，嵌的是七彩琉璃珠，印着梁上的荧荧珠光流转生辉。
    雪衣祭师默默的立在半合的窗棂畔，不时有雨滴飞溅而入，他却恍若未觉。
    水晶帘动微风起，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悄无声息的环住了窗畔沉思的人儿。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低沉的男音拴着丝磁性撩人心动，浓重的气息喷洒在耳畔，三分蛊惑七分撩人。
    雪衣祭师轻叹，半回身，衣袖轻拂，看似半分力道也无，然而环住他的那人却瞬地摔了出去，狠撞墙上，滑落下来跪伏在地，捂着胸口半天呕出几口血来。
    瞟也未瞟那人一眼，雪衣祭师莲步轻移，揭了水晶帘，如风般轻盈无声步入室内，清凌凌的嗓音绕梁淡淡席来，“你越矩了。”
    如此一来，那人不敢再行放肆，抹去嘴边的血，起了身乖顺的立在水晶帘的这一边听凭嘱咐。
    窸窸窣窣的更衣声传来，伴随着是淡淡的询问，“身为宫主，你意下如何？”
    “你是说让小宫子入宫为质的事？”为众人所敬畏的堕月宫宫主此刻却只能唯唯诺诺顺着雪衣祭师的意思来，思量片刻，他踟躇道，“你不是说那小宫子是……关键所在么？”
    “他确是关键所在，但是如今仍太过弱小，不足以为谋。”
    水晶帘内纱帐微垂，烛影闪烁，美人妙曼身姿化作千千万影缭绕心头，久久不去。
    饶是如此，堕月宫宫主却不敢再起任何念头，只是回道，“祭师大人以为如何？”
    “祭月大典后，你再说与他，无论肯否，他都得去，这是自然，但是在此之前却该让他多行历练，”水晶铃铛轻轻摇曳，声音有如天籁，诱人心魂，“我倦了，你下去吧。”
    “遵命。”
    称霸一方的堕月宫宫主在祭师大人的命令却不敢再多做停留，躬身，快步推门离去。
    浓浓的夜色，荧荧的珠光，无人注意到他眼底一抹暗沉一闪而逝。
    屋外雷雨不歇，新的暗涌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