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所谓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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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丈人峰。
斑驳的锁一个个锁在生锈的铁链之上,象漫山的树木一样茂盛苍老。然而,新的锁仍然不断的加入进来,虔诚的男女一对对来到这里,上香磕头,再求一只姻缘锁锁上。据传说,只要锁不断,姻缘就不会断,爱情就会象生锈的铁锁一样永固。
只是爱情究竟是什么?就是那些触手可及的幸福么。我将满溢的激情投入到那种无止境的爱恋之中,仿佛得到了永生一样。记得去年,我和由由虔诚的将一把古色古香的锁锁到铁链上,然后紧紧的抱在一起不肯分开。那一幕,似乎仍然发生在眼前。山风吹来的是谁的气息?绽放的爱恋有多美丽?我看见乳白的雾气裹眷在山谷,缠绕在发丝,徘徊在心头,浓浓的如同热泪。我看见脚边盈盈的草,一如由由般娇嫩。可是那些美好的时光呵,为什么从指缝间溜走,留也留不住?
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只是当我出差回来的时候,由由已经去了,我捧着她的骨灰,呆呆的听着那些人叙述着一场车祸的起由、经过,以及结局。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我真不敢相信。不是说好了白头偕老,说好了地老天荒,说好了长相厮守,可是现在,为什么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我孤伶伶的一个人?
悲痛如离弦的箭,又稳又准又狠的刺中我的心脏,并且再也无法拔出。我流着眼泪茫然四顾,可是世界已经变得苍白,再也没有原来的色彩。我卖掉了我们同居的房子,烧掉了所有的家具。我不敢将它们留下来,那里充满了我们一起生活的味道。那些衣橱,那张床,那些镜子等等,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提醒着我,让我知道,我的爱情是多么甜美,我的幸福又是多么短暂。我不能再忍受了,我只有烧了这些。我只有将一切记忆埋葬,除此,再没有其它方法可以将悲痛从我的心里根除。
我离开了那座城市,离开了我和由由认识并且结识的那座城市,离开了所有记得的人。我将由由的骨灰留下了一小撮,收藏在自己编织的小布袋里,然后用一只银链穿在胸前。那是离我心最近的地方,离我的爱恋最近的地方,我会和由由相伴余下的一生一世。
一年的时间里我到处流浪,打过短工,做过伙夫,可是无论在哪里,我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在天津,我看到一个女人戴着和她相同的帽子,那帽子是我亲手买的。在北京,我看到一个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她哪有我的由由穿起来漂亮呵?在武汉,我看到大街上有人在大声的叫卖由由曾经戴过的发卡。在南昌,我甚至亲眼就看到了她。噢,上帝!造物主!神!玉皇大帝!为什么我会再次亲眼看到她?为什么我能看到由由倒在别人的臂弯里?为什么一个女人可以长到和她如此的相似,让我的心抑止不住的疼痛?
悲伤和忌妒如利斧一样劈倒了我。我病了,病得连最出色的医生也挽救不了。我知道病根在哪里。那是无法阻止的思念呵!我不再用理性思考,我要让那熊熊燃烧的爱恋指引着我,无论去哪里我都心甘。
无意识中,我又来到了丈人峰。冥冥之中,一定是由由引导着我,让我又来到我们曾经定下今生姻缘的地方,在这一年之后的同一天。由由,我们同在。我摸了摸胸前的布袋,暗下了决心。据说,只要在午夜刺破中指,将鲜血滴在你的姻缘锁上,在来生,你就还会认识你的那个她,而不会受转世的影响。那么,就在今天晚上,在滴血仪式之后,我会从那个地方跳下去,就让我和由由一起在山谷里飘扬,让满天的云彩为我们作证,让缥缈的雾气做她的婚纱,让繁星做她脖颈最美丽的项链,让所有的树木郁郁的与我们万古同在。
我在山路上轻松的游荡,欣赏着凡世里的最后一幕。我坐在一棵繁茂的树下,等待着那庄严一刻的到来。
天完全黑了下来,可这是怎样的一个夜晚呵?没有月光,四周树木的沙沙声象是有人跟在我的旁边一起走路。我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着,找不到应该走的方向。山路的崎岖这时显露了出来,我听到有动物的叫声,听到不知何处的私语声,看到各种各样的阴影在晃动。我被吓坏了,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
这时我看到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看到了一个佝偻的黑色影子。那人走的很慢,一步步的就在我的前面。我想要喊他等等我,却喊不出声,只能一点点爬着跟在他后面。
来到姻缘锁的铁链前面,他停了下来。之所以知道是来到了这里,是因为他做了个掀开斗蓬的动作,露出脑袋,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接着手指上就绽出了一小朵艳丽的火花。在火花的映衬下,我不但看清了我们所在的地方,而且看清了他伸出的是一根中指,那根中指瘦的皮包骨头,和死人的指骨简直没有区别。
他伏下身子,脸凑到一把锁前,他的脸阴森森的,如同风干的骷髅,下巴上却有一缕长长的胡子,搭配在一起让人恐怖的想吐。只听他喃喃的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姻缘天定,强求不得。”说着中指轻轻一弹,居然就烧断了一把锁,那锁便无声无息的掉到地上。那人继续说:“贪婪,自私,两个人都有外遇。为的是家产,却来求姻缘锁,应该求金钱锁嘛。唉。”
接着一个个锁背后的真实全部被揭露出来,无非是一场场欺骗与被欺骗的闹剧。也有些真正的姻缘锁仍然挂在那生锈的铁链上,在他中指火花的照耀下,闪动着庄严的金光。
我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我和由由的姻缘,想要拥有那可爱的金光,想要让他了解我们相处的幸福。终于,那个怪人的手指指向了我们的锁,锁--无声无息的掉到地上。老人感叹的说:“一场私奔诈死的闹剧,断了的姻缘死了的心。唉。”
我心如刀绞,想叫却喊不出声,只是恨恨的一把扯断挂在脖颈上的银链,将布袋扔到地上,然后就瘫了过去。
原来,所谓爱情,只是不知道真实的幸福。
二零零五年二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