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驶过一片长长的种满风信子的隔离带，艳紫的颜色在贺慎的黑瞳上飞速滑过。
    贺慎忽然想起帝都，那里四季分明，雨少干燥，与临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城市，也种不了这样大片的柔和而美丽的植物。
    “嗯……”王小萌转头看了看贺慎，又回过头来措辞，他想说自己的观点，又怕让贺慎笑话。毕竟，他刚来，还有点儿放不开。
    “你有啥就说”，贺慎瞟了他一眼，“我虽然是队长，实际上也就比你多开几百块钱而已，其他的咱们没啥不一样，破案嘛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过程，所以，别有心理负担，对与错的，自有证据说话，在我这里，没有什么该不该，只有敢不敢。”
    王小萌长出一口气，转过头来，绽开春花般的炸毛微笑，“唉哟，贺队，您早说啊，搞得我紧张兮兮的，这大半天的差点把我给憋死，我妈昨晚唠叨了我一整晚，让我来了警队千万随便乱说话，小心惹领导不满意了，再把我给退回去……”他大眼睛望着贺慎，“您不会把我退回去吧？”
    贺慎目不斜视，只觉他天真可爱又好笑，“不会，除非，你不好好干活。”
    王小萌这下放心多了，他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待机的页面还停留在他查好的资料上，“他轻声又念了一遍那段话：‘我们的罪恶顽固不化，我们的悔恨软弱无力，我们为自己的忏悔开出昂贵的价钱，我们欢快地折回泥泞的道路，以为廉价的眼泪能洗去我们所有的污迹’，这段话出自法国诗人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的诗集《恶之花》的开篇——致读者……”
    页面是以黑色为底色的大段雪白的文字，黑白对比的视觉反差，令人有种无端的压抑，“我认为凶手是在宣扬个人意志并向某些人作出暗示”，王小萌盯着屏幕缓缓说道。
    贺慎心里一动，真看不出来，王小萌的直觉相当敏锐，头脑比长相更有含金量。尤其是，他的设想和自己的，居然，不谋而合。
    贺慎驾车驶进一条宽敞的双向八车道马路，道路两旁几十层的高楼鳞次栉比摩肩接踵，成排的玻璃幕墙反射出耀眼炫目的光，让逆光而来的两个人有点睁不开眼睛。
    贺慎放下遮光板，将视线重心略微右移。
    一个城市最繁华的地带莫过于这座城市集商业、金融、服务于一体的CBD了。它就像一个怪物，在时代的发展的洪流中逐渐进化成人们最期望它成为的模样。它是城市外衣上最艳丽的图饰，它把一切阴暗、角斗、破坏、罪恶统统淡化，然后，只展现出最光鲜亮丽的一角！
    看不到黑暗，有时候是一种幸运！
    “城市之光”是本地最知名的私营网站，以青春、正义为宣传导向，几年间迅速崛起，并成为临江首屈一指的门户网站，它在寸土寸金的一座摩天大楼里占据了一整层。
    贺慎出示了警官证，被前台带进了主编办公室。主编听了贺慎他们此行的目的，立刻二话不说就吩咐下去要网站所有的五名网管员十分钟后到会议室集合。
    等待的过程中，贺慎喝了两口茶，悄悄问王小萌，“追查个IP，用得着这么兴师动重么？”
    王小萌赶紧跟领导科普，“网络上水很深的，作坏事的人大抵是不会用自己IP的，他们需要找跳板，所以很容易找到一个IP，但找到的这个地址有可能是假的或者是经过几传手后过来的，有预谋的人会准备不止一个跳板。主编这么做，可能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把技术层的人都调来追踪这个贴子的原始位置。”
    十分钟后，五台电脑同时打开，但是，连半分钟都没有用完，就找到了论坛上刘富兴性。爱视频的发贴地址，看来，发贴子的人，压根儿就没有隐藏身份的打算。
    炮弹打苍蝇，白白铺陈了战场！
    这还真是稀奇！
    贺慎和王小萌与主编告辞，立刻开车驶向城东，路上，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似乎一切都来得那样简单而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