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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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踏足,心情已然不复以往,泠落扫视着苍茫大地,视线停留在那硝烟弥漫的寸土之间。一川绛紫之上系着一根橙蓝丝线,在柔顺的风中恣意翩舞。“纱依,你想看何种颜色之花?”柔情像要满溢欲滴,风铃之声碧波荡漾着。轻抚身旁樱花满绽的密绿枝桠,笑容浓郁甚比争艳之花。
    “我的世界不需要花。”望着那抹金绿的深潭,感受着隐没的凉意,纱依终是没有把下半句说话说出口。她总以为自己的爱会给泠落带去负担,却不知这错过的下半句话语,竟是唯一的挽回时机。
    我的世界不需要花,只需要你。消失的是最后四个字,消亡的却是一个世界。
    拍去手中尘,拂落肩上花,满袖是迷离的芬芳。悄然步于纱依身旁,信手掬起一捧歆花,摊与对面之人眼前,“纱依,这是茨苓花。”总以为纱依会明白自己的意思,便没有道明。此花代表永生;却也代表诀恋,永世无法在一起。
    世人看事,只知其一,不明其二。
    泠落欣然而笑,他只是执著于永生;纱依隐忍而扬,笑靥绽放在苍白的世界中,诀恋两字已融入她的灵魂之中。
    心的二分之一,终是无法契合;灵魂的碎片,只能游荡在虚空之中。
    泠落啊泠落,难道你当真无法明白吗?还是你了解一切,却执意如此做呢?茨苓花,娇艳欲滴,却是悲伤蔓延的征欲。
    指间传来刺痛,本该是馨香的芬芳此刻却是伤人以无形之中。纱依似享受一般的闭上眼眸,然只有她明白,自己挣扎的是什么。感受着柔嫩的花瓣,妄图留下一丝甜腻之味。“这花,我很喜欢。”说着违心之言,听着内心碎裂的声音,笑意浓郁甚腥红之血。
    “纱依,等战争结束,我们就隐世而居,你说好吗?”记得纱依曾问过自己,当时的回答他依然清楚的记得。现在弥补,应该还来得及吧?泠落扪心自问着,脚边的花草摇曳摆动,阳光在其中穿插而耀。“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看到的现实究竟是什么。”执起纱依之手,与自己十指相扣,暖意在彼此间传递。“纱依,我是不是该选择离开呢……”始终没有抬首,绛紫发丝有些无助的潸落。
    他累了,很累,想要休息了。曾经的曾经,在他听到斩夜所言之后,有那么一瞬,内心是充满仇恨的,甚至想亲手杀了斩夜。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回想着以前的一切。终于明白了,人,并不能活在过去。对于那些伤痛,他可以选择淡忘。就像是飘渺的云烟,即使存在过,但一眨眼间便消失无踪,甚至不留痕迹。
    更多的则是对时间尽头之含义的了解,既然无法挽回,又何必更加执拗于这错误的开端。尝试着原谅,尝试着接受,也许世界又会欣然不同。
    失去了便永远无法挽回,对于真实存在的事物,兴许换个角度来看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泠落本就纯善,莫不是因事态所逼,莫不是天意的玩弄,刻意的挑拨,恣意的营造,终不会筑成大错。海滩之上,潮水退去。细纱隐隐松动,似有生命正在萌芽,看一眼,只是微微一笑,带走的云彩重回天地间。
    柳岸花堤生机昂然,密叶丛丛欣欣向荣。峥嵘岁月之中,坐看云起,千帆过尽后,晨曦普照四方。
    失去值得珍惜的,那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换种角度,换个位置,也许自己也会这么做不是吗?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可憎恨的呢?当那满树繁花的景象出现,当樱花瓣纷纷扬扬的下落,所有的美好又回到身边,想来这可能是今生最幸福的日子了。
    从发丝的缝隙中,悄然望了眼纱依,泠落嘴角牵扯起完美的弧度,就算失去一切,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对于泠落,纱依的存在便是一切。
    泠落不懂表达爱,纱依不懂诉说爱,斩夜刻意隐瞒爱。种种情爱纠葛一起,种种误会相互碰撞,终是酿成了令人后悔莫及的灾难。
    冰释,整个世界真正需要的真谛只有这两字。看似简单,却无法做到。他们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认知,总以为对方是明白了解自己的,却不知这只能让他们相互伤害的更深。
    生活是充满无奈的,但诸多的误会却是在一念间产生的。本该磨灭的间隙,却随着“总以为”这三字逐渐扩大,直至无法弥补。任凭天高,但凭海阔,失去的,便再也挽留不住。
    碧波荡漾之海,吞没着历史唯一遗留的痕迹。笑傲着拍打漆黑如墨的暗礁,狂啸着吞噬一切。力量如此微薄,但凡眼睁睁看着岁月流逝,能做的,想来便只有微笑了吧。即使笑容僵固,泪水依旧会滑落而下。带着咸湿之味,洒入生命之中。片片晶莹,瞬然四飞,隐没尘世,带走喧嚣,遗留一地心碎。
    黛紫之花涣然释放,吸取天地精华,镶嵌于崖缝之中,昭示的只是那最纯真的愿望,带着年少时的梦想,翱翔于碧空之中,俯瞰苍茫大地。带着悲鸣,揭破沧澜,想要的,也许只是守护罢了。
    “王!”声音破空而来,打破本该喧嚣,却平静诡异的气氛,哈耶达率领众将士于山脚等候着。泠落的命令是一切,只能遵从,无法抗拒。
    “纱依,我一定会回来。”神情的凝视,只想从那十万红莲中看破内心汹涌。泠落想说的话语很多,却无法表达,也不知该如何表达。笨拙如他,痴情,却又如他。
    举起手掌,吹落上头残留的花瓣,片片纷飞,恣意散漫而落。纱依并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淡然的颔首。泠落,为何我能做的永远只有等待,难道我当真如此无用?看着繁华的凋敝,内心隐隐作痛。
    假如她能读懂泠落的真心,必会觉得泠落此举是对自己的关爱所致:保护她,希望她远离战争;深爱她,希望她能毫发无损。可她不懂,也不明白,甚至扭曲了泠落的真心,看到的只是那最显浅的虚假。在辜负泠落的同时,幸福也离她越来越远。
    风拂山巅过,吹散了烦恼,消散了云烟,湮没了一方生灵。
    红色长发如夕阳落山一般,没有火焰的灼热,隐隐似能感觉到它的颤抖。纱依凝望着谷内战事,冷眼旁观着,却终是无法放心于下。银蓝之鞘正待利剑拔起之时,呜鸣羌声由远及近。泠落,我想,我终是无法在你与任务中进行选择。我爱你,所以想杀你;要杀你,但我更爱你。你是我心中永恒的存在,虽然没有过去,但我依然相信,我爱的,只有一人。
    纱依在内心祈祷着,渴切祈望胜利,希望和平,更希望这一切只是梦。从无爱无欲,到挚爱情深,再到现在的犹豫不决,总觉得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一般。生活在矛盾中,是幸福甜蜜的,但也苦不堪言。无法言语的情感,揣测度日的艰难,生命中的潮起潮涨,已然带走了她大部分的信念。
    视线紧锁绛紫之色,看着泠落在硝烟中穿梭,时而心惊,时而失望,百感交集无法释怀。手中之剑几次提起却又落下,每当她看着泠落险象还生时,秀眉便会蹙起,神色凝重带着忧郁之色,弥补了整个魔落天空。
    周身屏障已然筑起,火蛇从耳旁呼啸而过,泠落如蛟龙般穿梭于代若军队之中。默念咒语,施展着攻击力极其强大的法术,万丈红莲在顷刻间腾飞而起,没有呼号之声,只有焦味弥漫。那是肉体极度的糜烂,灵魂的最终破灭。
    本该菡萏满池绽放,而今却是腥红满地,腐臭之味熏遍,肆意笑傲整个世界。
    内心是憎恨,表情是厌恶,泠落很想动用毁灭之力消除眼前的一切阻碍。但是……伸出的手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聚集破灭之焰,光亮刚凝结的瞬间便消逝无踪。有些无奈的露出笑容,苦涩更甚泡沫之逝。
    从他自黑暗走向光明的瞬间,从他有心抛弃恨欲的那刻。昔日单纯、善良的泠落便又回来了。
    这是不幸,还是幸福,惟有旁观者最为清楚。
    哈耶达一手挡住黑刀的落下,反手袭向敌人,没有声音起落,只有那鲜红的挥洒道破残酷的真相。头颅滚落,浓腻的异味发散着,而那血涌如泉的残破尸体却依旧僵直在原地。手上乌黑锃亮大刀凌空挥舞。突得,瞬间下滑。平息之后,只有地上那摊浓郁的血迹,与那凹凸的深坑,可以证明曾经的激战之烈。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毫无凄叫之声?眉头蹙起,嘴唇紧悯,就算不愿去在意,但此刻却不得不去面对,这事有诡异!看着以前被自己一刀砍下的男人,哈耶达的眉头更是拧结了。上次一役中,此人明显已死于自己刀下,而此刻偏又……
    呼吸急促,身形一闪现于突兀之地,“王!砍下他们的头!”哈耶达急呼,只见倒地的代若士兵又毫发无伤的恢复力量,展开新一轮的攻势。然而方才被自己砍去头颅之人却是真正死去了。对他们来说,这也许未尝不是一种美丽的解脱。
    杀戮四起,烽火连天,万丈红莲凋碧树。所有听到哈耶达声音之人都鼓起勇气,奋力挥下那致命一刀,顷刻间满地开起躯体之花,那一具具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永远被掩埋在了尘埃之中。
    虽是敌人,却也有生活的价值。魔落士兵在下手的瞬间,刀锋有些颤抖,不是因为懦弱,更不是因为害怕。只是他们明白生命的无价,惋惜于这些逝去的娇艳。即使如此,但依旧难免露出兴奋之色。毕竟死的不是自己,而得到幸福的却是自己。
    人性本自私,却也有能被原谅的理由。鲜活的生命在这泥泞的世界里挣扎着,只是想活下去罢了。没人可阻止,亦没人可指责。选择如何而活,这只是人的自由。
    狰狞的恐怖,头颅的飞扬,泠落终是下定决心破灭一切,近早结束战争。只是他没想到,变故终是多余变化而出现。在幻灭之术刚被吟唱时,突觉眼前一暗,天色瞬间改变。随之而来的只有那雷鸣交加的暗澜,狂风呼啸袭面而来。
    “你!”泠落畏惧的看着有些虚幻的人影,那熟悉的黑发,邪魅的容颜,“为何你会出现?!”心情登时一沉,立刻平抚心情,带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赌约里并没有这条不是吗?”灿若朝霞,红如夕阳,那么绯丽动人心魄。
    彩色的人生与黑白的世界产生了强烈的差异,泠落内心起伏不断,表面却依旧一派云淡风清,只有他自己明白挣扎的有多辛苦。
    “你觉得一个赌约能束缚我吗?”其实他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泠落已对斩夜产生了深刻的误会,这是一生都无法弥补的。能做的,只是静静看着它慢慢剥落,慢慢凋敝,最后成为云烟飘零而去。
    只是人无完人,就算是……也不例外。他只看到人性的丑陋面,却遗忘了人性最初的善良与纯真,对于泠落,他俨然忘却了最重要的部分,那就是前世的泠落是……
    思绪被风铃之声打断,“赌约不能,但是你一心渴望想得到的爱情,却可以阻止你。如若不是如此,你为何不杀了我?”泠落铮然面对黑发男子,神情镇定,丝毫不露怯意之色。口中有腥甜开始弥漫,泠落笑的更加灿烂,“你说呢?”又一句话,把一切推了回去,事情又回到了起点,仿若所有事物都可重新轮回。
    脚步轻踏,溅起的血花丝毫不能让黑发男子有所动摇,他轻轻拂起翩然之袖,遮蔽腐臭之味,“只要斩夜回来,这个世界破灭又如何?你认为我会在乎?”有些不屑的耻笑嘲讽着,“即使斩夜爱你,但我依然可以杀了你。就算他永远的憎恨于我,那又何妨?”
    从那淡漠的磁性声中,泠落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金绿的眸子瞬闪光彩,流光回转的同时,已然明白一切。黑发男子还是在意的,否则大可直接回绝,怎会如此……“传说中的日光殿原来真的存在。”话音落,泠落看到预料中的反应,果然,传说终有成为现实的一日。
    “哈哈……”黑发男子爽朗的笑声从落日之滨而来,邪魅容颜更添迷惑之力,“就算你知道又如何?”步步紧逼,杀气浓烈的蔓延,道道凛风刺人心骨。
    “我可以……”泠落的话语说到一半突的收住,只见黑发男子望着自己身后,神情僵硬。眼神之中甚至有恨意涌出。
    泠落蓦然转身,身子猛然一怔,“怎么会……”记忆的画卷开始翻飞,命运的滚轮终是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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