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蹄落尘道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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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便是尘道吗?白雾弥漫的山林,槐树如柴木一般直立在天光中,幽暗且声色难辨。风气湿凉而粘腻,穿梭在指尖,冷淡恍若握冰。
    手里-----是空的?
    “庚寅?”明明方才还是执手相牵的光景,怎得,十指相扣的温度就在这眨眼间不复存在了呢?
    “庚寅?你在哪里?庚寅?”
    “庚寅,我们不玩了好不好?”
    “庚寅----”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穿行在迷雾中,到处都是形同相似的物景。想单靠一双腿脚走出密林,徒劳无功。左边是树,树后有白雾。右边连着一条小路,很短,路的尽头可辨的依旧是树,树后依旧是白雾。挣扎着转身离去,眼前的三株大森槐从枝横陈,生生地拦住了去路。再回头,脚下唯一的一条大道却在雾气流离中幻真难辨,空空洞洞的白,好像一张不知厌味的大口。
    “庚寅?你在哪里。”
    心中窜动着莫名的慌乱,一如被困在笼中的野兽,因迷惑而惶恐颤抖。
    “庚寅,”很糟糕,一直都深藏在心底的沉着被打磨殆尽,危险的感觉顺脊梁而上:“庚寅,我害怕,你快出来。”
    “庚---”
    “澈儿----”
    一声轻呼自背后传来,温柔的,将浑身不休的寒意化得干干净净。
    “庚寅!”我惊呼着向后转去,却在看到眼前人儿的面孔后大退一步,“你!你是霍失?”
    清白的衣,清白的面容,还有眉间化不去的淡淡的愁,庚寅不会这样看着我,如此痛失所求的目光他从来不曾拥有。
    “澈儿----”霍失又自柔柔的唤出一声,“我好想你。”
    “不对!你不是霍失,他不会这么说,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白衣人儿步步逼近,却叫我经不住跟着后退,额角都渗出汗来,“我明明不会对你动心的,为什么,这里会那么痛?”
    他捂着胸口,面上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却是另一副碎人心扉的模样。
    “你是,庚寅----?”我惊诧于他话语中的用辞,是他不会错,可是他为何要摆出这样的面色来呢。
    “好痛,真的好痛----”他捶着胸口区起身子,不堪疼痛似的摔倒在地,口里喃喃的,依旧是疼痛的字句,“澈儿,别走,我好难受。”
    心中一凛,我深喘着蹲下身子,将他搂在怀中,“庚寅,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澈儿,逝水汤汤,情难无殃。”
    “这是什么意思?你告诉---庚寅!!”被手指紧紧抓握的胸口,鲜血正如流水般滚滚而出,浸湿了洁白的衣衫。大块的殷红引入眼帘,衣摆上,地面上,一层层的扩散,如墨滴渗入徽宣般韵释。
    “逝水汤汤,汤汤--”
    “怎么会这样?”天与地皆是猩红一片,所有的迷雾都被撤去,只剩昏暗。
    “汤汤----”
    “庚寅!”
    “汤---”
    -------
    “伤到了吗,澈儿,醒醒---”
    “嗯?”
    “终于醒了,澈儿,澈儿---”
    “庚----庚寅!”我猛地蹿起身子,揪起一把乌黑的长发,心头席卷的恐慌还不曾退去,面前竟又是一张放大了的庚寅脸,“你是庚寅?你?”伸出另一只手在他胸口胡摸一气,好好的,没半点流血的迹象,“你没事啊?”
    “我没事,不过----你再揪着我的头发恐怕就会有事了。”
    “啊!我,我---”放下了秀发的一手跟着攀上胸膛,与之前的那只配合良好,轻轻地摩挲着,“我做了一个梦,你好像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原来是心疼我了”他一把将我按在胸口,在我耳边吐气如潮----热潮,“你再继续这么摸着,难保一会受伤的就是你,嗯?下面会很麻烦的。”
    “你!”红潮爬满脸,热得烫手,“我好好的说话,你竟然也能扯到这上面去,衣冠禽兽!”
    “是吗,”笑了笑,气息温存,“好了,抬头看看,我们到宫城外了。”
    嗯?我猛一抬头,又被其人异常无耻地偷去一吻,心头气急却不知该如何发泄,只得用尽气力在他腿上死命的拧着,一面不忘装摸做样的昂首看着高耸的宫墙。
    青石铺就的墙体除了颜色之外与赤沁子的小红墙无甚差别,同样是高过墙头的一干美景,同样只留了几个飞檐供人观赏琢磨。这样的设计倒是应了人心好奇的本性-----悬念迭生的催促下,恨不能早些一窥究竟。
    庚寅扶着我在墙角下悄悄游走,模样像极了偷鸡摸狗的梁上小贼,走一段停一段,又摸一段敲一段的。我心生迷糊,想问,却被他掐在腰际的手劲捏的六神无主,无奈之下,只能傻愣愣地捧着一颗刚接受了黄泉洗礼的蠢脑袋和他一起上窜下跳,极尽丑态。
    想起那个所谓“以邦交之礼相待”的约定,心里又着实虚惶了一把。
    “有了!”像是摸到了什么似的,庚寅突然面露华光,连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他的掌中按着一块青灰色压梅纹的石砖,表面粗粗麻麻的,略带点劣等陶釉的光泽,乍看实与周围的砖块无异。对于这个,我是大大的不明所以,一点也猜不见他小葫芦里头藏着的膏药。
    庚寅歪过头来朝我眨眨眼睛,带着一脸自豪的笑容,叫我更加的-----莫名其妙。
    “能不能先告诉我---”
    “嘘---”
    这一声“嘘”气短的不行,然而,就是借着如此不堪的“嘘”,那块青石砖居然“唰唰唰”地翻起了花壳子-----梅花变桃花,桃花变水仙,水仙变芍药,芍药又换作了牡丹,而后接踵而来的,芙蓉,雪莲,扶桑,瑞香,雏菊,蜀季----皆都翻皮戏一般匆匆略过,最后停止在了一个小点上。
    “这是什么?”我看着这粒钮钉一样的小突物又一次懵了头,只得虚心求教。
    “无花果---”
    “啊?”
    “的花。”
    “呃------”
    惊愕,鄙夷。
    庚寅厚颜地朝我微笑,开始卖弄文采:“无花花开开花花无,香果果落落果果香。”
    “无花果落?”
    “咔嗒!”石砖闻声断裂,碎成了两半。在它之下,一扇高不足五尺的小门缓缓开启,门内烟柳掩映,遮去了深藏的一派大好风光---我猜测的风光。
    瞠目结舌。
    直到后颈上传来指甲搔刮得麻痒,我才惊觉自己宛如待宰老鳖一样伸长了脖子的作为是多么的危险,当下抛出重拳,打去了脖子上的一只“骚”蹄子。
    “嘶----”身后人龇牙咧嘴痛苦哀号,仿佛我的那一拳不是打在他手上,而是砸在了他自以为豪的某些部位,“澈儿,你谋害亲夫。”
    “青肤是吧,多挨两拳就有了,想不想再青一点。”
    庚寅猛抬起头,眼中水光氤氲:“你好狠心!”
    “多谢夸赞。”就装吧,你就装吧你。
    眼看着在我身上上下其手的可能已经退去归零,庚寅自认地摇摇头,一边对着我大作苦瓜脸,一边不急不忙地从袖筒里摸出一片寸长的竹笛,在我呆愣的当下,悠悠地吹了起来。
    不一会,小门里的烟柳被轻轻拨开,从中走出一个人来。
    恍若----白日梦。
    “你!你!你!”我惊叫着竖起指头,头脑中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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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花花开开花花无,香果果落落果果香。
    无花花开,开花花无,香果果落,落果果香。
    无花,花开,开花,花无;香果,果落,落果,果香。
    明白了吗?这是无花果的一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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