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镜子前打量着里面的那个人，脸色苍白，双眼浮肿，红血丝布满眼球，看起来特别憔瘁。颈间隐隐作疼，一条淡淡细细的淤青痕似乎在提醒着我昨晚的恐怖经历并不是梦。
    梳洗之后，我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这个时候妈妈已经去上班了，如往常一样，我独自在家。好像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但我却无法欺骗自己，所有的事的确都已经变了。
    直到后来门铃声响起，我愣了愣，缓缓打开门，看见季痕站在门外。他看见我时，眉头皱了皱。我直接忽略他的表情，轻声说：“进来吧。”说完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竟已沙哑不堪。
    “你，现在相信我说的了吗？”他很认真地望着，我知道他说的是关于左眼的事。
    我摇头道：“不知道，我现在很混乱，但是请你告诉我，昨晚，”我咽了口唾沫，“我妈妈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想要杀我？
    他叹了口气，低低地说：“阿姨被恶灵控制，想要得到你的左眼。”
    “我的左眼？”
    他点点，说：“恶灵以大量灵力支持为生，所以会不断吞食其它灵体。神玉不仅仅可以感应到异常灵力，它本身就是有着大量灵力的物质，你的左眼现在受到神玉碎片的影响，也用了灵力，因此能看见灵体。但是这样一来，那些恶灵必定会盯上身为人类的你，想方设法得到你的左眼。”
    听到这儿，若是以前的我肯定会用伟大的科学来吐他的槽，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立场了，经历了这些事，我发现自己正在动摇支持了多年的唯物主义论。
    “你是说，我随时都有被杀掉的可能？”话是这么说，但我仍然对完全相信他有抵抗。或者说，我不愿意相信。
    “是，这一次是阿姨被控制，下一次就不知道是谁被控制了，也许恶灵会亲自上场……”
    季痕说这些的时候神色不太好，但说话还是很冷静的。
    这样的人，是否，该完全相信他？
    他所说的一切，虽说与我以往的认知大相径庭，但和这几天发生的怪异到恐怖的事又确确实实联系得上。我大脑混乱一片，我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是事实又不断被证明在我面前。
    我只是想过上以前那种忙在学期，闲在假期的标准学生生活。偶尔有点小牢骚，和死党们一起疯闹，做作业累到几乎吐血……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有了被杀掉的危险，还会被挖走左眼睛!
    左眼，左眼……说起来我是在一场意外中受伤的，是从高空落下的玻璃将我左眼划伤。等等……
    “你说，是因为神玉碎片让我的左眼有了灵力？那么神玉碎片也有灵力咯？”
    他没想到我会问这个，明显一愣，但随后点点头。
    “那次事故之后肯定还有散落在地上或其它地方的碎片吧，如果……”
    “神玉碎片本是高密度的含灵物质，落到地面那种几乎不含灵的地方，早就被吸收得干净，不可能还会有残留，”季痕硬生生打断我，“如果有残留的碎片，我就不会找上你，盯上你的恶灵也会少很多。”
    这一次，我几乎是真的绝望了。我盯着他，脸色一定苍白至极。
    难道我真的只能等着那些可怕的恶灵来杀掉我，然后被挖走左眼？
    如果我死了，妈妈该怎么办呢？
    如果有一天，她回家后发现我已经死了，并被挖走眼睛，会不会伤心难受得晕过去？
    还有我的朋友们，会不会为我难过得哭起来？
    想到这儿，我的心口止不住地疼起来。
    “连颜，连颜!”他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才回过神来。
    “我，只能死，对不对？”现在连开口，都会引来心口的疼痛加剧。
    “不，其实，还有一种选择，”他淡淡地笑起来，“我曾告诉过你。”
    我想了一会儿，说：“帮你感应异常灵力？”
    “对，那样的话，假如你感觉到有恶灵靠近就可以马上告诉我，而我就可以和念念一起收掉恶灵。”
    听他说这番话时，我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不禁笑了笑。
    “你在笑什么？念念？还是，你仍然不相信我？”
    “都不是，”我摇头道，“我觉得你很像道士，还收灵什么的。”
    季痕也笑起来：“恶灵也是由正常灵妖化而成的，如果转善还能够得到在凡世生活的躯体。”
    “你常说什么灵呀什么的，那些究竟是什么？”
    “你相信我了？”我看出他有些高兴。
    “我现在是不得不信，但心里始终会有些排斥，毕竟我，还是不能一下子就接受这些事，”他似乎有点担忧，我又说，“不过，我可以跟你一起合作，嗯……除灵。”
    我对这方面完全不懂，连灵异的小说电影都很少去碰，更别说是真真正正的现实。想到自己这种与灵异完全无接触的人，居然会在某一天开始和别人一起参与灵异工作，还是为了自身性命而不得不参与，如果把这事告诉那群死党，估计当场就拨120送我去精神病院了。
    我平静的生活，居然就在这个假期，被完全打乱。
    听完季痕的解说，我才有些了解了关于灵的事。
    我们身体所在的世界被称为凡世，正如同中学政治课本所说的客观存在的世界。但是与凡世平行存在的另一个世界，则是由灵所组成的，没有躯体的灵体便聚在另个世界中。人类无法看见灵体是因为大多数人眼睛所含灵力不高，而传说一些能看见鬼的人其实就是眼睛灵力略高于常人，因而能看见灵体。而据说有的人能摸到鬼，估计是皮肤的灵力略高。越是高密度的灵，灵力越强，能感知其它灵体的能力也就越强，如季痕的感灵神玉。但含灵低的物质一旦碰上含灵高的物质，就会将其吸收，就像大地和我的左眼都吸掉收了神玉碎片，而大地的灵力几乎没有，所以增强了也没什么变化，但是我的左眼灵力一旦增强，不光可以看见灵体，还能感知到恶灵。我说那我还成通灵人，能见鬼了？季痕笑着说，鬼其实就是保持着人形的灵体罢了，而我能看见的远远不止这个。
    嗬，我还能看见其他动物植物的灵体不成？
    “你之前说什么灵的妖化，那又是什么？”
    “正常的灵体因为灵力异常而变得凶残，开始吞食其他灵体，如果让恶灵得到一具凡世的躯体，那原来那具躯体就……”
    “变得好像妖魔一样可怕，开始狂暴甚至滥杀？”我想起了昨晚上妈妈脸上那种残忍而狰狞的表情，不禁一寒。
    他“嗯”了声，眼神坚定的望着我说：“我知道你是迫不得以才选择和我合作的，但请你感知到恶灵时一定要立刻通知我。”
    “等下，”我连连摆手让他停下，“我要怎么才知道恶灵靠近，还有在什么方向呢？不能只用看的吧，我视力差着呢!”
    “你先捂上右眼。”他指指我。
    我照做了，奇怪的是右眼一旦被蒙上，左眼中的世界似乎有点变了颜色，我大惊，这现象在前几天可没有!
    “别慌，前几天是因为你左眼的灵力还没被觉醒，经昨晚一刺激，应该就出效果了。”
    一刺激就出效果？你还以为这里是医院的神经反射科呢是吧？现在受影响的可是我的眼睛!虽说看东西还和以前一样，视力没怎么改变，但若是变成色盲那我不就亏大了？
    一想到我要是把一朵大红花看成绿色的……不行，光是想想就受不了!
    季痕看着我飞块变换的表情有点哭笑不得：“因为灵组成的世界与凡世还是有区别，所以色彩什么的是会有些差异，但绝不影响你的生活。”
    “真的？那我怎么看不到什么灵体？”我往四周望了望，还真是除了颜色有点不同之外没别的改变。
    “念念在你家周围设下了保护封印，别说是恶灵，就连小虫子大小的灵都无法进来。”
    念念，那只绿眼睛的……呃，狐猫灵使？
    “那……它呢？”
    我话刚说完，突然从季痕身后飞快蹿出一只似曾相识的生物，趴在季痕肩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我艰难地保持着镇定，指着那小动物道：“念念？”
    那念念像是听得懂人话一样，小脸朝我一抬，一副绝对是“本大爷就是”的表情。看着这小动物骄傲又可爱的神情，我忍不住笑起来。
    “你家念念好可爱呀!”说这话时我有点心虚，因为前几天我看到念念时还特别惊恐，果然直觉也是会有不准的时候。【也没见啥时候准过……】
    这念念听我夸它了，欢快地蹦了两下，一下跃到我肩头上。我起初没料到，差点尖叫起来以为它要来咬我，哪知它只是把毛绒绒的小脑袋往我颈间一蹭，忽然有什么沁凉物碰到我颈间，侧头一看原来是念念在轻轻舔舐。可是却没有被一般宠物猫狗舌尖舔舐的那种温湿的触感，转念一想，这家伙也本就不是一般动物，或许连动物都不是，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沁凉和微微的疼痛重合了，我知道念念在舔着我颈间的掐痕。
    其实并不是很深的淤痕，只是一想到那是被控制后的妈妈亲手掐下的，心里总会一阵阵难过。
    “现在你家是绝对安全的，如果出门，念念也不可能一直跟在你身边保护，”他唤回了念念，继续道，“把右眼捂上，将精力集中在左眼上。”
    说是集中注意，可把全身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只眼睛上，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只把对面墙壁盯了十几秒钟我就双手投降了。
    “不行不行，再盯下去我眼睛都酸死了。”
    季痕望着我，突然大笑，颇有些毁掉形象。看到眼前这个还有一点点相貌可言的人如此大笑，我有点愤怒了，我有什么事能把你笑成这样，至于麽？!
    “你笑什么？!”
    “连颜，难道你所谓的将注意力集中到眼睛上，就是一下不眨地死盯着某个地方。”他好笑地看着我。
    “那还能怎么样？”
    “保持脑子清醒镇定，去感知，不是死盯着看。”
    早说呀!我暗自抱怨，一边静下心来去感知左眼传给我的讯息。起初是没什么，就在我又要放弃时，突然感觉到一股很沁凉舒适的气息自我的后方袭来，我下意识回头看，却发现念念正悬浮在我身后。
    咿？它什么时候跑我后面去的？
    正想问季痕刚才是怎么回事，哪晓得他抢先一句说道：“你已经会感知了。”
    呃，为什么我没有感觉？还有，我不是只能感应到异常灵力麽？怎念念也算进来了？
    之后季痕才告诉我，异常灵力也分很多种，如妖化的恶灵灵力，含密度灵的超强灵力，以及被封印的灵力都可以感应出来。
    合着我成一万能灵力感应器了，真是不知道该感谢那块神玉呢，还是该痛骂它从季痕手里滑落得真不是时候。
    聊了些关于注意事项后，我突然想起件事，便问道：“被控制的人会不会……嗯，后遗症？”
    “说不准，不过昨晚控制阿姨的恶灵灵力不算高，对阿姨并没造成伤害，”季痕朝我微笑，语气柔和很多，“放心，阿姨对昨晚完全不记得。”
    我放心下来，本来想问问他为什么会对灵的世界这么了解，家里是不是都从事这种灵异事业的，但一想那样不就和调查人家户口了麽？也就忍着没问。
    之后又说了些琐碎的事后季痕就回家了。我仍在回想这几天来的所有事情。
    谁敢相信这种在电影里一抓一大把的诡异故事会突然发生在我一个连灵异小说都很少看的普通学生身上？我也不敢信，可事实又在逼迫着我相信。
    我颓丧地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弹，捂住左眼，皮肤摸上去和以前一模一样。
    但愿这一切赶快结束，我实在不想碰上什么恐怖的恶灵。
    我是万分希望这事就这么过去，哪知这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