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烟迷皇城  第37章: 琴断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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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晋封当日,荣萼儿贺礼最早过来。一深一浅,两匹上等紫色织花绸缎。
    人也过来。
    她紧握我手轻声笑道:妹妹,这下可好了。日后姐姐我还要称你娘娘呢。
    淑仪与昭仪同属二品,但前者较后者又高出三级。
    我现在位份已高出她。听她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因笑道:姐姐才貌双全,皇上怎能不爱?今后荣宠必在妹妹之上。
    才貌双全么?萼儿苦笑道:我若不是为才所害,只怕……
    又不说完,叹道:我一进宫皇上便给我起了个别号叫做“莫舞”。当时还觉奇怪,明明喜欢我跳舞才让进的宫,怎么倒起这样个别号?后来才明白皇上本意。妹妹饱读诗书,想必是明白的?
    莫舞?是的,我想我明白。文泽此意旨在提醒自己劳记前车之鉴,不可象定怀太子一般,要因沉溺于歌舞美色而失去唾手可得的江山。同时他这么做,也是给深忌林媚儿的德仁太后一个安慰。
    又不便说明,笑看一眼萼儿,微微摇头道:皇上高才,妹妹不知。
    萼儿幽幽叹口气,解释道:莫舞——皇上给姐姐取的这个名,原取自“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一句。皇上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太过于沉溺女色。尤其象我这样会跳舞的女子,本朝后宫中关系尴尬……却是我进宫后才知道。
    停了停,她看一眼我又说:前朝后宫有位宠妃,擅长歌舞——都说她红颜祸水。因此圣上虽喜我,却又防我……
    微微皱眉。我替媚儿与天下女子不平,因笑道:王安石曾经说过,“谋臣本自系安危,贱妾何能作祸基。”皇上圣明,怎会不明白其中道理?姐姐趁皇上高兴时,让他另给你取个别号罢。
    闻言萼儿紧紧握住我手,柔声道:妹妹真是这样想么?
    我含笑点头。说笑一会子,萼儿便起身告辞。送至门前,陡见天空阴沉,正细细碎碎撒着小雪籽儿。黄绿色琉璃瓦上轻响一片。门口当值的莲蓬赔笑道:已下了小半日雪珠子,不如小姐请昭仪主子吃点酒搪搪雪气再回去?
    我忙点头说好,命人取酒与几盘小茶果子。
    春菱知我心里记挂琴贵妃,忙亲自过去天簌宫。回来时站在门口小声回道:宫女可人可心服侍周全。加上宋太医悉心调理,现娘娘脸上已有丝丝红晕。虽仍昏迷,但宋太医说,毒已慢慢解除,只须等第七日过了,自会一日日好起来。
    我暗念声佛祖,这才放心与萼儿两人小酌对饮。
    炭火盆已被红红点起,幸存的胭脂醉飘出淡淡荷叶清香。
    室内又香又暖,旖旎如春。
    萼儿来自南方,本不擅饮。吃不多会便两颊透红,十分美丽。我们聊文泽、聊自己、聊儿时趣事、聊对战争的看法……及至良妃,她突然问道:妹妹最近见着她的贴身宫女素金没有?
    想了一想,我摇头。
    果然有一段日子没见着素金。
    萼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醉眼朦胧地说:那丫头原有几分姿色……
    一句话未完,头向边上一斜,酩酊酊倒在桌上。忙命扶她上床,及至醒来,方让宫人们用明黄小轿顶着风雪抬送回花萼楼。
    接下来四五天,风雪不断。除去清晨去凤至宫请安,我成日待在琴贵妃身边,每日必至傍晚时分方回。
    其间文泽来过听雨轩一次。两人多日未见,均觉淡淡无话。因记挂琴贵妃,我无心情与他言欢。问这答那。文泽甚觉无趣,小坐片刻便起驾回去自己寝宫。
    天簌宫这里,因有宋佩昭“七日必活”的承诺,大家都很高兴。
    我们沉浸在曙光来临前的无限欢乐之中。
    琴贵妃昏迷的第七日,我醒得特别早。窗外一片银白。雪后初晴,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地面,院子里的红梅花株株盛开,暗香阵阵飘浮在冷冽干燥的空气之中,清新怡人。
    突然想起小时与家人一起院中雪仗,不由微微笑了。心情各外雀跃。朗声命莲蓬折几枝红梅早早送至天籁宫。
    自己去时,见天籁宫里人人面带喜色。可人行礼祝我荣升,抽空还与玩笑两句。宋佩昭一脸春风,喜不自胜。
    用过晚膳,宋佩昭含笑道:贵妃娘娘已无大碍。淑仪这几日辛苦,请先回去歇息。此处交与下官与可人可心罢。
    劳大人费心。我笑道。带春菱回听雨轩洗漱安寝不提。
    那夜,我一宿翻来覆去,只不安神……睡至中宵,突见琴贵妃满脸鲜血站在床前与我决别。姐姐去了。她微微笑道:今后你要学会照顾自己,记得一定要好好的,知道么?
    大叫着惊醒,方知是噩梦一场。莲蓬忙端了热茶过来压惊,又拿起帕子擦拭我满头冷汗。春菱杨长安等听到叫声,衣冠不整赶过来。问知是做梦,均长舒口气。
    正此时,门一阵喧闹。可人褐色身影风般步入,扑倒在床沿前痛哭失声。
    慧淑仪,她泣不成声地说:我家小姐去了!
    什么?!我恍惚地问。身体里好似有什么东西陡然炸开,心沉甸甸地飞速下坠。口中一甜有血吐出,落在粉红锦被上绽开触目惊心的鲜红。
    在床上挺直后背,我忙摇手对春菱等说:不妨事,急火攻心。
    春菱忙坐上床沿顺抚我背,沉声道:可人妹妹,咱们慢慢儿的说清楚,啊?
    可人抬头流泪道:半个时辰前,奴婢煎好最后一服药进屋换可心出来。等喂给小姐吃时,才发现,发现小姐已咽之不下……忙唤外间的宋太医过来。再看时……已没了呼吸。
    小姐是被人害死的!她哭道:奴婢掀开小姐被子,床上竟有好大一滩水迹。显然是有人往小姐身上淋过生水。待奴婢再找可心来问时,发现她……她七窍出血,已死在南面院墙底下……慧淑仪,慧主子,您一定要为我家小姐报仇啊。
    说罢她连连叩头。一声声重重撞击地面,发出“咚咚”闷响。
    我虽腿脚发软,仍亲自下地与春菱等一起扶她起身。强迫自己定一定心神,咪起双眼问道:还有谁出事?
    没有。可人摇头道:宋大人正在审问其他宫人。
    急切切地,我们三脚并作两步赶至琴贵妃屋中。
    床上早已被换过干燥被单。烛火摇曳迷离,琴贵妃仰面静卧,脸上竟透着丝丝红润。长而黑的睫毛合下来,投下一圈弧型阴影。微红的嘴唇轻轻向上抿着,仿佛正做着什么美梦般甜甜微笑。身上仍是那件大红裙衫,似一朵夜间飘浮在水面上的美丽睡莲。
    扑将过去紧紧拥她入怀。她身子尚柔尚软,尚有余温——与活着时并无二致。仍存了一线希望,我象平日一样轻轻呼唤她……可许久也听不见回答。
    永远不会再有回答。
    我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死别?拥住她,泪水奔腾汹涌,顺着我脸滴上她面。而她仿佛也有知觉般,热泪层层。
    见状宋佩昭忙过来轻轻拉开,嘶声劝道:慧淑仪节哀。去者已矣,不要再让其多恋红尘。
    含着一双眼泪望向宋佩昭,我恨声道:你不是说……
    本想狠狠责备怪罪,可看见他双目深陷,两眼通红时,话又偏说不出口。于是嘶声道:是否可心害死姐姐?
    宋佩昭沮丧地摇头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人已死,查无对证。只不知这样多的生水,又是从何处而来?这几日,下官白日黑夜,与可人可心轮流督守。外间人从未曾进来,里面可人可心二人除了吃饭便溺,从未出过门。她们进来时也全部严格搜身,哪里带得水入内?
    可有外人进来?我又问。宋佩昭摇头道:除了昭容娘娘与下官进来过,别无旁人。
    又盘问许多细节,毫无头绪。我心乱如麻,软沉沉坐上一张黄梨木椅。突然间,一个念头火光电石般在脑海闪过。琴姐姐死于水!难道……?立时走近琴贵妃抚琴的红木窗前。
    果然,窗外积雪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心中又是剧痛,就要喘不过气来。我用手指捏起一小块白雪,流泪点头道:好狠毒的奴才!竟然将积雪放入姐姐被中,使她遇水而亡!
    听见我话,宋佩昭与可人立时冲到窗前,相视呆立。
    可人在原地缓缓跪下,悲痛欲绝地低低叫道:全是奴婢大意!宋大人不方便守在里屋,奴婢虽想着亲手煎药,却又怎能让可心一人守着小姐?!
    走过去扶她,我流泪劝道:不能怪你。前几日一直无事,谁知可心竟是这样小人?若无这场雪……
    说至此处,心中悲痛难抑,终于长叹一声:真是天意弄人!
    宋佩昭沉声道:贵妃娘娘新点的薰香中也有剧毒,只怕也是可心换过。只是,只是……她又为何如此?、
    没有道理!可人说。她身子猛颤,摇头流泪道:可心绝不会有如此心计—她—定是受人指使!
    凶手一定是良妃。这种手法,非她莫属。她一定是看琴贵妃与我交好,又看出贵妃在文泽心中仍很重要,因此怕她再次出山,夺了自己宠爱。也怕琴贵妃会成为自己对付皇后的一个最大阻力。
    “沙漠之渊”,好毒的一味药。
    李良绣,好毒的一颗心!
    她不知琴贵妃已存了必死的心,派可心拿回有毒的薰香。之所以下这种毒,因她知道琴贵妃有洁癖,每天必要接触生水。那香毒向琴贵妃体内侵蚀,天长日久终有一日会达到置人于死地的份量。那时,琴贵妃必会死于沐浴之时。就算有人来查,她体内有毒而水中无毒……如此组合计策,李良绣端的是用心良苦。
    但可心已死,死无对证。又无其他证据。现我若指控良妃,不仅扳不倒她,反会白白送进可人等人性命。
    冷静,一定要冷静。我这样想着,深吸口气,踏着满地白雪走去可心身死之处细细查看。果然发现红色院墙从南往北、从下往上各数至五块,那砖是可以移动的。
    一整砖应手而出。
    我点头道:想来幕后指使可心之人,平日是将纸条放入其中传达命令。
    又诧道:可人,怎么可心她居然认识字?
    可人道:小姐曾教过。只不想……一语未说完,又是愤怒又是流泪,恨声道:小姐平日待她那样好,她是为什么?!究竟是谁?!谁害我家小姐?!
    可人悲怆在声音在院中回荡。
    没有人回答。
    暗红色天空风雪再起。
    PS:各位亲亲们,现有出出版社找猫猫谈出版事宜。如果进行顺利,媚媚第一部的最后50000个字可能就要等出版后再传了哟。大家支持不?
    PS:媚行深宫群号6105487暗号:夜已深,请开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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