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烟迷皇城  第28章: 卖官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814  更新时间:08-02-14 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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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至大约二更天,李福突然在门外轻唤文泽。
    何事惊慌?文泽问。他被人从睡梦之中吵醒,语气十分不耐。
    请皇上恕罪。李福说。他在门外回道:回皇上,是荣贵人宫中有事。荣主子她,她割腕……
    啊!我听说,猛坐起身。
    睡下!文泽说。他按住我,冷冷吩咐李福道:找太医去看,如她执意要死——朕也由她。
    皇上……李福犹疑着想劝文泽。想是萼儿性情温柔平日待宫人又好,因而连李福这样的人精也想帮她说话。但不等他说完,文泽已皱眉低喝道:住嘴!
    李福闻言顿时噤若寒蝉。
    我后背陡然一阵寒冷。出了什么事情么,为什么我竟一点儿也不知道?
    睡罢。文泽说。他翻身抱住我,期待再入梦乡。而我却哪里睡得着?昨夜酒劲已过,我睁眼睛看他不语,见状文泽冷笑着说:她父荣兴正买官卖爵,经查属实——朕岂能容他?已下旨将其关入大牢,明秋处斩。荣萼儿为父求情,朕念在父女之天性本不降罪,现她竟以死相逼,朕堂堂天子又怎会受胁于人?
    我刚想劝,文泽已不是耐。后宫嫔妃不得干政。他说。他冷冷拦住我话,又道:皇后今日帮其求情未果,你也不得帮她——朕早已不胜其烦。
    说完,他翻身以后背对我,沉沉睡去。
    我于暗夜之中睁眼等待……好不容易等到文泽上朝,忙赶去花萼楼。
    荣萼儿宫里红门绿瓦明亮无尘,倒是十分干净素洁。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宫内摆设却仍然是井井有条。木制长型绣花架上,呼之欲出的白缎底绿叶红荷的长卷绣图刚刚绣好一半,黄玉花薰立于青色地面之上,空气中有淡淡桂子清香飘浮。
    萼儿正躺在床上流泪。
    我看见她手腕上缠着雪白雪白的布。
    比布更白的,是她一张全无血色的脸。
    如此场景不禁让我侧然叹息,继而微微胆寒。那感觉如满心的温暖之中,突然有人向心底最深处注入一剂小小冰流。我没有料到昨夜当我与文泽,我们情浓意浓你侬我侬之时,在不远处有一个深爱着他的女子正流着眼泪独自伤悲生不欲死。
    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么?日后文泽若有了更新的新人,他也会对我这般无情么?
    一面感叹,我一面过去坐上床沿柔声劝萼儿道:姐姐,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又怎么会这样想不开呢?
    萼儿闻言抬起头来。她有气无力望我,说:皇上他……他很生气么?
    我心暗叹,劝道:也不是很生气。只是……
    谎言却又编不下去。
    荣萼儿见状,豆大泪珠滚滚落下。是姐姐没用。她白着一张脸叹说道:如我是良妃,皇上定会为我父网开一面。现老父获罪,家人亦受池鱼之灾。我虽在宫中,却又哪能独善其身?
    我心中一动,问道:姐姐家中还有何人,可否帮得上忙么?萼儿道:还有父母及两位兄长共四人,再无其他。两位兄长不争气,也未在朝做官。
    姐姐没有姊妹?我诧异地问。
    没有啊。萼儿说。她也一脸诧异,问道:妹妹何来此问?我忙笑道:也没什么。妹妹只是想,如果姐姐有姊妹嫁得好,其夫君在皇上面前或可得说上话。
    姐姐,我问道:令尊此次究竟为何人所参?
    是浩王爷。萼儿说。她轻叹道:妹妹若真以为这位王爷是名成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之人,那便是大错特错。表面看来,他四处游山玩水不务正业,实际上他是在帮皇上明察暗访各地臣工。及协助朝庭推举官员、整治吏治。浩王爷在全国各州府均建有情报站,而他王府,更是全国情报总枢纽。其府中藏有不少能人高手,为的便是收集与保护满朝文武及国内奇人异士、各方诸侯与邻国重要人物的上千宗卷宗档案……
    她紧握我手低泣道:妹妹你一向机智,可有办法帮帮姐姐么?
    我左思右想,觉得异常为难,于是皱眉说道:此事若果真是浩王爷出面参奏,只怕很难令皇上回心转意。妹妹倒很想帮姐姐,只是皇上却说后宫嫔妃不得干政,挡我回去。皇上那样喜欢良妃,不知姐姐有未求她?
    怎么没求?萼儿道。
    她长叹口气说:都说她冷,可不是真真的冷么?她一向不愿帮人,此次任姐姐苦苦哀求,只不松口。说至此处,再次流泪道:姐姐早知自己朝中无人根基浅。家父犯此大罪,而我又惹皇上生气,哪还有脸苟活于世?本想自尽谢罪求以命换命,现皇上并不来瞧我,想是他已厌弃姐姐……
    她一面说,一面泪如断珠纷纷落下。
    兔死狐悲——我在一旁也是心酸不己。
    可是,我又该怎样帮她?我思考良久,屏退左右向她说道:姐姐,你去求皇上。不用等明年,现就对令尊斩立决罢。
    什么?!萼儿睁大眼睛对着我低呼道:妹妹可是疯了么?
    姐姐别急。我微笑道说:请姐姐听妹妹说完。待会儿皇上下朝,去向太后娘娘宫里请安时,姐姐也随后跟去……
    我如此这般,对着她耳语一番。萼儿将信将疑——又无其他良策,只得一试。
    那天用过晚膳后,我正在灯下发呆,当值的莲蓬轻轻走进来。
    小姐不必等皇上。她轻声说:皇上今夜已在荣贵人处安歇。
    嗯。我鼻中低低应声,伸手拔下头上一枚白色珍珠发钗,轻轻掷于妆台。站在一旁的春菱见状说道:听永泰宫小莺说,荣贵人今日去太后娘娘处,当着太后与皇上面,求皇上对其父斩立决。
    荣贵人怎样讲?我微微笑着问。春菱道:荣贵人说她特意去向太后娘娘与皇上请罪。说她自己已想清楚,纵然父女亲情血浓于水,毕竟以国法为重。皇上圣明之君,必不会因她是后宫嫔妃,一直随君伴驾而特殊。且其父并非司职吏部,竟学别人买官卖官,理当罪加一等。其父官职虽不大,但希望严处其父,杜绝后来者。又说父母之恩无以为报,当着太后娘娘与皇上之面剪下自己一缕青丝,只待其父身死,以此陪葬。
    虽不尽然,但大意如此。
    朝中买官卖官,不少重臣均有份参与。又何故独独处斩荣父?治国之道,除小奸前须惩大恶才是正理。要杀鸡吓猴,也得捉只大点的鸡来杀。荣父本是小奸小猴,自起不到杀一儆百的功效。萼儿一番言语旨在先以情打动文泽与德仁太后,让他们念其一直在宫中小心服侍而心生怜悯;再暗示其父并非司职吏部——既然如此,他父亲如何能够买卖官爵,岂不奈人寻味?
    文泽是何等精明细心之人,又怎么会不到这层?
    后来如何?我再问。春菱道:后来皇上觉得她深明大义,很是感动。太后娘娘也觉得她有孝心,忠孝两全。太后劝皇上,念在夫妻之情对荣大人网开一面。至于朝中买官卖官现象严重,须狠抓吏治方可。不是处斩一个小小知府可以杜绝……最后,荣大人性命得以保全,皇上也顺势去了荣贵人处。
    小姐,春菱望着我说:奴婢怎么也想不通,荣贵人怎么能说出这番话来?
    想不通便不要想。我说,顺势望着她笑道:操心多了倒累得慌。春菱皱眉道:小姐!皇上对您圣意正浓。您怎么又舍得将皇上推给别人?
    她不是别人。我说:她是我交好的姐妹,我最失意时也曾得她安慰。春菱笑叹道:人们常说惺惺相惜——也难怪小姐与同荣二位主子交好,小姐性情中本有荣主子七分柔及同主子三分刚的。
    我闻言笑道:我自己倒没觉得,偏你看得这样清楚。又见左右无人问她说:良妃放在咱们这儿的人找到没有?春菱小声道:奴婢留意多时。今早您走后,香蕙她……
    我一惊,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是她?春菱俯过身前向我小声耳语,又出去拿出一物给我看。我见状大惊,与春菱杨长安商量布署一番,这才安歇不提。
    第二日有消息传来,文泽晋封荣萼儿“昭仪”。正命春菱准备贺礼,萼儿已亲过来听雨轩谢我。
    多谢妹妹。她颤声道:日后妹妹若有事用得着我,姐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含笑点头。想宫有此姐妹,一时心中大慰。
    傍晚时分,杨长安悄悄进来。
    小姐,他向我悄声道:良主子今日又去了邀月楼。奴才奉小姐之命,卖通锦绣宫里的小林子。他对奴才说,良主子每逢当月初一,都会悄悄带上素金与太监何大劝出去一趟。奴才因想着今日恰是初一,于是提前躲在邀月楼里的一层大厅的横梁之上。等至下午,那主子果然独身进来。奴才见她先对着墙上几个黑布上的大白字叩了四个头——奴才识字不多不认识第一个字,只知道是“什么行深宫”四个大字。那主子叩完头后,又从布后面的墙壁之中找出一个小木盒,再从盒中拿出一张纸。奴才因离得远,也不知那纸上究竟写的是什么。总之良主子看后十分欢喜,又对着那面墙拜了几拜,这才将纸仔细揣进怀里走开。
    知道了。我说。我轻声道:记得此事万不可对人说起。
    是。杨长安应声退下。
    第二日无事,去琴贵妃天籁宫学琴。
    这样过了七八日,她虽仍对我不冷不热,甚至时常冷嘲热讽,却仅限于言语厉害,并不见真正害我。她教习曲目十分用心。有时自己咳嗽得厉害,见我去时,她会让得她琴技真传的宫婢可人指点一二。
    琴贵妃似乎对文泽给我的封号“慧”字颇有不满。有时问我宫中之事,若答不上来,或者答案不如她意,便会冷笑。
    这日刚弹罢一曲。琴贵妃突然又问道:前几日本宫不经慧贵人同意,自行拿“燕语”回来,想必你为此事,心中一直记恨本宫。只慧贵人是否知道本宫为何有此一举?
    见她又考问我,我不由心中暗暗叫苦,表面上却微笑着说:妹妹不知,还请娘娘教诲。
    果然那琴贵妃冷笑道:好一个“慧”贵人。本宫问你,当日若不是本宫拿走你的琴,皇上如果让贵人弹与他听,你又做何解释?
    我自知她一向如此,也不在意,因笑道:妹妹从未对皇上说过我会弹琴。若皇上问,只照实回答便是。
    贵人倒是个老实人。琴贵妃又是冷笑,问道:本宫再问你,你不会也罢了,只是家宴上维护你的人却又如何?皇上岂不觉得你们相互帮衬着骗他么?
    我回想家宴当时情景,不免有冷汗流下。及至想起那日琴贵妃也曾想帮我,知她最自信自己头脑,于是向她笑道:娘娘果然高人,那日只看妹妹情景,便知妹妹不会抚琴弹曲——多谢娘娘关心。
    琴贵妃看我一眼,还是轻轻冷笑。
    你究终还没明白。她说。
    她坐去“燕语”前自顾自弹一曲。曲罢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本宫帮你么?本宫是不想让你们作鹬蚌之争。
    说完,再不理我。
    鹬蚌之争?那么,谁是渔人?她自不会说。而我这里,因此得她多次相助,心存感激。又念她为人所害,才变得如此。之后与对与她相处的十来日,虽仍无多话,却不再对其猜忌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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