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烟迷皇城  第23章:二十三 赢家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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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哪里?
    我放眼看去,只见四周黄幕低垂,华丽绝美。明明是夜晚,灯火通明却又不见灯烛燃烧。我抬头四顾,原来有斗大明珠悬于顶上。身下是又柔又软又干燥的宽大雕花红床,对面博古架上摆设十几件稀世奇珍古玩。
    侍立的不语宫人们看起来有些眼熟,黄玉花薰中飘出淡而熟悉的龙涎素香。这里,怎么竟与文泽的养心殿如此相似?我暗自想道,难道地府,也有与养心殿一样的宫殿么?
    还是——我犹疑地想,莫非我已身在天庭?
    我这样想着,突闻门外面有人低声说话。我听见一年青男子的声音问道:她醒了没有?这声音亲切而富有磁性,酷似令我欲罢不能的文泽的声音。接着,我又听见另一酷似李福的中年男子回答他。那中年男子说:回皇上,还没有。
    接下来,我便听见一阵脚步轻响。眼中只见明黄色绣五彩金龙的门帘被掀开一角,又一着明黄色服饰的男子一闪而入。我眼怔怔看着这男子直逼近我床前,还来不及思索,他一张微微含笑英俊的脸已迎上我面。
    醒了么?他柔声道。
    这,不是文泽么?我呆呆看向他,心中已是千回百转,嘴里却又出不得一声。我不可置信地摇一摇头,闭上眼睛复再睁开——我看见的仍然是那张让人回肠荡气的脸。
    见我一言不发,一旁酷似李福的蓝衣男子忙低声道:荷烟姑娘,您这是怎么了?皇上在问您话呢。
    皇上?!难道……我迟疑着刚想起身,早被文泽按住拥进怀中。小胭脂还在梦中么?他又笑又叹。我听见他柔声道:听着,你并没有死,还好好活着。你曾拼死救驾,又未曾犯下大错,母后怎会真赐你毒酒?
    什么?我又惊又疑。以我那时智慧,实在想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要跟我开这么大的玩笑。当我抬眼望去,再次看见文泽满目的柔情。吓着了?他问我。他轻轻吻我,说:朕也被吓着!朕以为朕再也见不着小胭脂了。
    皇上,我低低叫他一声。我确认自己终于能说出话来,便说: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明白。文泽说。他宠溺地望着我笑道:只要朕明白你心便好。其实,那日你晕在御书房中,朕便知道你对朕是一片痴情。
    晕倒?啊!我脸飞红。
    我心中微微恨自己不争气,那日文泽书房一吻,自己竟激动至晕!沉默。我心澎湃难言。文泽也不说话,只抱紧我轻轻长叹……继而细语温言,呢喃不休……良久,我突想起件一事情,因向文泽问道:皇上,您可有见过荣贵人的姊妹么?
    怎么?文泽一怔。他含笑道:萼儿还有姊妹么?我听他这样说,不免暗自奇怪,又怕他疑心,忙笑道:奴婢只是想,您曾驾临过荣大人家,因此随口问问。
    难道萼儿的姊姊曾偷躲于暗处见过文泽么?难道她仅仅见他一面,便深深
    爱上,不可自拔?
    我正想着,对荣家大小姐毫无兴趣的文泽再次将脸轻轻贴我面。他向我叹道:这些时日,朕让你受委屈了罢?我依在他怀中,含笑摇头道:皇上,奴婢不委屈。奴婢宁愿当宫女,能日日看见皇上,奴婢幸莫大焉。
    傻子!文泽轻笑着说。他笑道:还自称奴婢?朕已幸过你,哪还能再作回宫女去?再说,今后朕夜夜宠幸一名宫女,又成何体统?
    啊。我又羞又笑,满脸飞红。文泽也笑。他搂着我,回手放下红色纱帐……
    午夜时分,我被文泽从梦中惊醒。黑暗之中,我听见他正低声唤着的我名字。
    胭脂,他轻轻道:胭脂……我忙拉过他的手,贴向脸边。胭脂在。我说:皇上,胭脂就在您身边。我说完,却不见文泽回答。我又轻轻唤道:皇上……皇上?他却仍不做声。原来……我哑然失笑。这才知道刚刚一幕,却是他在梦呓。我又是感动又是欢喜欢,慢慢将头枕在他胸前……
    他却突从梦中惊醒。是谁?他轻声喝问。他拿手将我头慢慢推开,冷冷道:是谁在侍寝?竟敢压在朕身上?!我忙坐起身来,低声回道:回皇上,是臣妾侍寝。臣妾是胭脂。
    胭脂?他问。
    我明显感到他语气为之一缓……突然又惊又喜,低声道:胭脂,果然是你么?我长舒口气,轻声道:回皇上,臣妾确是您的小胭脂。
    呵,胭脂……我听见他叫我。
    他坐起身来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低低道:告诉朕真的是你。皇上……我低叹。我被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气,却又不敢——也不想挣扎。
    他吻如春雨般点上我脸,低低叹道:你怎么叫朕皇上,不叫朕三哥?我一怔间突然想起文泽排行老三,想我俩初次相遇时他自称小三儿那幕……我看不见他表情,自已却飞红了脸,顺着他意,改过口来。
    三哥。我低下头轻轻唤他。
    三哥在。他说:三哥在……他一面低叹,一面吻我……他吻着我,突然动作慢慢停下。我正迟疑间听见耳旁一声冷笑,双肩被他紧紧捉住。
    你,他冷冷地问:你待朕果然是真心么?我如坠云雾,忙柔声道:回皇上,臣妾当然真心爱皇上。臣妾待皇上之心唯天可表。还请皇上明察。
    嗯?他鼻中轻轻哼了一声。我能感觉到他捉住我双肩的手开始放松,感觉他到明显松下一口气……良久听不见他言语。我亦不敢先开口……夜很静,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在僵硬的身体里一下又一下……终于,他叹口气再次拥我入怀。
    睡罢。他说。他柔声道:你的心意朕自然知道……早些安置罢。
    说完,他再次吻我……突然翻上我身,紧紧拥住我仿佛恨不能将我揉碎……
    皇上……我低呼。我低呼的原因既因为我已被他抱住几乎无法呼吸,亦因从不知道他如此粗暴而有一些恐慌。
    不要说话。他说。他狠狠吻我……终于在我身侧沉沉睡去。那晚,我虽微微有些疑心,那疑心却被铺天盖地的柔情所压盖。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毕竟是爱我罢?我想,我将身体轻轻拢向他身边靠了,心潮澎湃得许久方才成眠。
    第二日,文泽下旨封我贵人,赐名号“慧”,仍居听雨轩。待他下朝,我俩一同去德仁太后宫里请安。皇后与同嫔也在。大家见过礼,各自落座。
    可又好了?太后微微笑道:皇上,你答应哀家的事……文泽俊脸一红,笑道:母后,儿臣认输。只是,这里这么多人……
    皇上记得就好。太后说道。她微微笑,不再多说。
    皇后与同嫔忙站起身,向文泽道贺。罢了,罢了。文泽说。他心情极好,点头笑道:大家同喜。又向太后笑道:到底是母后会调教人,送朕这么个的冰雪聪明的贵人!倒象那天山雪莲般。
    罢了。太后轻轻一笑,说:前日恼,今日好的。保不准哪天又怄气……到时再看皇儿又说些什么?
    不是天山上的雪莲花么?同嫔笑道:慧妹妹长得倒有几分太后娘娘的模样,不知皇上是在夸妹妹,还夸母后呢?既是雪莲,皇上捧在手里怕手心温度高,呼口气又怕气太热,化了我这妹妹,可哪里还会恼她?太后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心。
    众人一听,都笑。我早将脸红得柿子一般。偷眼看去,皇后一脸微笑,同嫔也正望了我笑。
    懿孝皇后笑道:难得母后与皇上今儿高兴,又封妹妹做了贵人——也算是双喜临门。因此臣妾倒想着,不如过几日择个时间聚聚,母后与皇上在上面坐了,臣妾带着妹妹们底下做诗写对子,给母后与皇上品评如何?
    文泽一听,越发欢喜,说道:朕看也不必等几日了,就在今天晚上罢。
    皇上定的好日子!同嫔笑道:您也不让臣妾准备准备。明知臣妾原不长于诗词,却不是让臣妾献丑么?
    太后笑道:同嫔也不必担心。都是自家姐妹,随便说说笑笑就好。并不是让你考科举,怕什么?同嫔笑道:真考科举还好,不过三年一次。既是考科时,以臣妾身手,定会落选于乡试,不必见天颜也没什么。现如今在宫里,隔三差五的写诗做对子,虽说是家宴却只怕是殿试罢?
    众人听说又笑。
    自古有一得必有一失。太后说。她向同嫔笑道:世上的便宜也不能让你一人占了去。你既嫁给皇儿,每日三只鸡十块肉的吃着,即便偶尔动动脑筋又如何?
    众人又笑。赵嬷嬷一旁笑道:老奴知道有句话,说的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条真龙信天游”。皇上既爱这些高雅玩乐,少不得同主子要陪皇上信天去游一回。因此也不必当是殿试,只管自在玩去。同嫔笑道:嬷嬷快拿些蔑条与绳子来缚我去。众人不解,都问何故。同嫔笑道:皇上是真龙,自然信天游得自在。我这假的“天子门生”只好拿蔑条缚成风筝,飘在一旁随君伴驾罢。只是记得线要收紧,莫在半空中摔下来——可就不美了。
    一语说完,满屋子里的人再笑。
    又闲话一会,也就散了。我回听雨轩,见春菱与小萝等早已打扫干净,等侯在那里。大家一见之下,又悲又喜,恍如隔世。我们正述话,却见李福带人送来六棵四人高,正开着花的青色桂树。一伙人吆喝着种在庭院之中梅株与竹从之间。
    皇上赏给贵人的。李福说。他对着我满脸是笑,说道:贵人贵树,慧主子好贵气。
    不久,又有赏赐及贺礼送来。太后赏汉白玉的送子观音一座;琴贵妃送一紫一白两匹苏贡云锦面料;良妃送黄水晶雕花小屏风摆件一块;同嫔送玄玉古砚一方;安嫔送宫扇五把;荣萼儿派送来一大盆秋季罕有、盛开着的白海棠。其他各人也有送宫扇、也有送布匹、也有送手链、也有送胭脂水粉、也有送头花、也有送元宝、也有送笔墨纸砚……皇后贺礼来得最晚。及至来时,竟是一架双面刺绣桃花的大屏风。那屏风很大,三四名太监颇有些费力才慢慢抬进屋来。
    那屏风以淡淡桔色飞霞纱做底,粉色丝线绣着满屏桃花,一双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晃眼望去呼之欲出,那花蕊竟似有轻淡香味飘出。
    这桃花……?我想到懿孝皇后另一层意思,但又觉得不象。
    春菱趁无人之时,悄悄进屋。小姐,她说:皇上对您深情一片,请您日后务必珍惜。我闻言看她一眼,轻轻叹道:我待皇上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想起良妃,心内微酸,说:可惜,我终非皇上最爱。
    自那夜听见文泽与良妃帐中对话,心里一直隔阂。人心不足——先要人爱,爱了还要最爱。及至最爱时,又要唯一。
    小姐,春菱道:奴婢进宫这么些年,只见皇上为您一人向太后娘娘妥协。就此一点,大可证明皇上对小姐的心。
    什么?我诧道。我问春菱:皇上为我妥协过什么?春菱道:奴婢才知,太后与您打赌当日,同时也与皇上也作一赌。太后赌皇上一月内必会与您误会冰释,且给您名号。若皇上输,则须调国舅回京任太尉一职。由国舅兼管东宫护军及城外十万禁军。
    原来如此。太后既与我赌,又与文泽赌。赌的结局,却正好相反。文泽一定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不想却输得很惨。而我又何尝未输?我们三人这场赌局,从一开始,注定只有太后才是最终胜者。
    想当年,先皇为防外戚专权,调派太后长兄国舅曾宪之远任定州知州,下旨其永不得任京官重臣。先皇去后,太后曾多次要求文泽将其调回,他均以先皇旨意不可违而婉拒。只不想……不想太后却设计与其打此一赌。现文泽赌输,不仅要让国舅回京,还得其如此重要职务——难怪他会拥我长叹。
    他,定是于心不甘。我想,那么他一定是很爱我,才会认输的吧?否则任我死去又如何?宫中哪日不死几个宫人?
    又想起昨晚……我自己将脸羞得通红,心中一甜。甜后又想起一事,不禁暗自生疑。我想,东宫护军与城外禁军并未专设卫将军,一直由皇后父亲左丞相谢叔玉兼管。国舅此次回来,实则分其兵权。那么皇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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