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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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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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花园,穿过走廊,再越过湖泊,就到了主楼。此时周围的人已被魂摒开退下,圆叶心神不宁忐忑不安跟在魂后面,半柱香的时间已有数十个猜测洗刷脑海。
“你早些休息吧。”魂的声音淡淡响起,圆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跟着魂上了楼,进到一间精致典雅的房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看起来就很柔软舒适的轻纱罗帐雕花大床。
圆叶顿时惶恐,噔噔噔就往后退。“这这这不太好吧,这还是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而且我们还是兄妹,传出去,传出去,传出去。”
魂笑了。“你在想什么,我是说,你累了的话早点休息。”
圆叶好一会才理解魂的话。“原来不是要和我上——”圆叶的脸刷地变红。“上,上茅厕!我是说我要上茅厕!”话说出口,圆叶的脸刷刷刷变的更红。
魂温柔一笑,揉揉圆叶的脑袋出去了。“我的房间在西厢第二间,离这里很近,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来找我。”
圆叶直直站着,好久好久,突然大叫一声扑到床上。“天啊,我都在想些什么啊。”
脸红红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圆叶抱着玉枕,仰卧望着房顶别致的雕刻花纹出神。
短短三四个月时间,自己像个货物似的几度易主。明明她和磷长相完全不相同,为什么大家都坚持她就是磷?少爷,夜,还有魂,每一个都是那么优秀出色,每一个人都对她宠溺合乎容忍到及至,她的心被搅乱了,如同一池被吹动的春水,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慵懒闲适。可是,她、不、是、磷。
她不是磷,她只是磷的替代品。
当一个人开始对你好,对你微笑,对你温柔,对你万般宠溺,你的心开始动摇,开始向往幸福,所能做的却只有逃避,只因为他的心并不属于你。在他眼里你只是空气,你完全不存在,他看到的听到的全是另一个人。被当作替代品的爱,比冷漠更加残忍。
所以,她会心动,但是不会爱上。
爱恋尚未开始,就已被生生掐断。
数十天的奔波,终于使圆叶陷入沉睡。
梦境。
战火分飞。
哭喊,撕杀,痛苦,号叫,整个大地被鲜血染红,尸横遍野。
一个红衣少年,带着狂妄不屑的眼神,漠然自这人间炼狱走过。经过一个死去少妇身边时,他的脚步停住。
少妇早已死去多时,她身边,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正跪坐着,睁大好奇的大眼睛打量着他。周围的人仍在撕杀,鲜血永不停止,这个小女孩却丝毫不受到污染,纯真的眼眸清澈柔软如初升的朝露。他漠然望着她,她也一眨不眨望着他。
终于,小女孩眼睛累了,张嘴打了个好大的哈欠,再望向他,偏头一笑。
他的心颤动!
心底有什么东西开始发生变化,他无从得知。但是他很快做出决定。
“你愿意跟我走吗?”他居高临下,高贵冷漠如同神祗。
“恩!”小女孩快乐地答应,拍拍裙上的灰尘站起来,小跑跟在红衣男子身后。
简单的承诺,从此便是一生。
夜色柔和,皎洁的月光从窗中照进来,洒落到圆叶身上。纱帐内,圆叶紧皱眉头,额头满是冷汗,呻吟辗转,左臂紫光异样的明亮。
她双眼紧闭,没有从梦中醒来。
尸横遍野的战场,一个琉璃般七八岁的少年焦急地奔跑,寻找。
她听到他在呼喊磷。
少年似有眼疾,步履蹒跚,时不时摔倒在地,柔弱的身躯很快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看到他愤恨地用拳头砸地,痛恨自己的柔弱,痛恨自己的不够强大。
她看到一个面目狰狞浑身鲜血的将士举剑向少年刺去。
她看到少年被刺中,一剑穿心,鲜血大量喷洒,少年倒在血泊中。
“不——”她惊叫出声,撕心裂肺。
“磷,你醒一醒!”有人拍打自己的脸。“只是梦,你只是在做梦罢了!”
梦……吗?非常真实的……梦境……
深幽小榭,清泉石上,圆叶跌跌撞撞,顺着青苔路,一阶一阶向上。
枫叶片片飘落,她努力睁眼,怎么也看不清面前的景物。
模糊中隐约看到一扇竹门打开,一个漂亮少年重重摔倒在地,雪般的白衣染上点点红渍。
紧接着,竹屋内三三两两走出几个穿着贵气的少年,大声讥讽,用力嘲笑。
白衣少年双拳紧握,十指深深嵌入泥土中。“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打败你们,总有一天!”
贵气少年们哈哈大笑,轮流踢打白衣少年。
“妾生的孩子,一个贱种,就凭你也想打败我们!哈哈,好笑,太好笑了!”
少年蜷缩着身体任凭踢打,死咬下唇一声不吭,漂亮的眼睛充满恨意。
贵气少年们踢打白衣少年好一会,忽然圆叶身后响起一声大叫:“你们在干什么!”
圆叶回头,看到一个人影蝴蝶一般自身边穿过,迅速跑上前一个个将贵气少年推开。“住手!住手!”
是她!圆叶恍惚,是那个,一直徘徊于自己梦中的,跟在夜身边的女孩。
贵气少年们踢够了,收了手。
“想打败我们?你呀,不过是个躲在女人身后需要保护的胆小鬼,现在是,将来是,一辈子都是!”
贵气少年们哈哈大笑着离去。
“你没事吧?”女孩一脸的痛,努力想把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少年扶起。
“不要碰我!”少年重重甩手,女孩一下子被甩开,撞到一旁的枫树上,轻叫出声。
少年没有看她,紧绷的身体剧烈颤抖。“我会变的强大,总有一天我会变的强大,总有一天!”
夕阳西下,女孩望着沐浴在日落余辉中的少年背影,久久无法出声。
无法抑制的,莫名的心痛疾速蔓延全身。圆叶怔怔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切,周围景物变开始晃动,飘散,一片一片,支离瓦解。
脚下的土地在陷落,她却一动不动,迈不开脚步,任凭自己陷入虚无黑暗。
是梦境吗,还是真实?
真实的过去,属于磷的,过去……
自始自终,她就是这样看着,看着磷的过去,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剥析开来,看到夜对磷的纵容,看到少爷对磷的温柔,看到魂对磷的宠溺。
只是看着。
她只是个局外人。
身体虚弱一丝力气也没有,想开口发声都做不到,只听见有人在耳边不断大叫“醒了醒了!”
缓缓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魂有些憔悴的脸。
“你醒了是吗。”魂温柔抚摩着圆叶的脸,琉璃眼眸没有一丝光泽。“我看不见你,可是我听的见你的呼吸,我知道你醒了。”
“我……怎么了……”用尽力气,只拼来破碎的呻吟。
“少主,不一定是水兰小姐。”未等魂说话,一旁就听见青冥就急急的发声。“说不定公主是自己胡乱吃坏了什么东西,或者是本有顽疾,又或者是……”不是说这层楼连侍女都不准进来吗?青冥怎么会在这里?
魂淡淡打断青冥。“你何不让水兰自己说?”
来的人还不只青冥一个?
眼前忽然出现一张可爱的笑脸,只见水兰甜甜笑望着自己,整个人闪闪发亮充满青春气息。“磷姐姐,你怎么样?我的明脂幽兰好香吧。”
身旁的人迅速一动!魂忽然用力抓住水兰细弱的手腕:“你对磷用明脂幽兰!”
什么什么?她被人下药?什么时候?等等,难道是那时的异香?
青冥一个步子上前,异常紧张道“水兰小姐,这种话不可以乱说!”
水兰仍是可爱甜笑。“这是我最得意之作哦。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学武之人服用功力大增,不变成江湖第一也是第二。”
胡说!圆叶发不了声只好干瞪眼,如果这明什么兰的这么有效,为什么她只感觉身体快散架!
“但是呢,”水兰神秘摇着手指还有下文:“明脂幽兰散发的香味是尸虫最喜欢的。所以啊,一个不小心,我的尸虫宝宝就跑到你身上去了。”
“你对磷下蛊!”魂抓住水兰的手明显加重了力气,却不见水兰有任何不适之色。“你竟敢!”
蛊!一个霹雳打中圆叶的脑袋,这几天发生的事联系起来,突然就一切明白了!魂对夏侯千音使用的蛊恐怕正是来自于这个水兰!
“你是……蛊师?”圆叶拼尽力气虚弱发问。
“是!”水兰快乐地承认。“我要你离开魂哥哥!”
圆叶连问为什么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也用不着再问为什么,水兰的意图已经很清楚,她喜欢魂,其他人一律滚开。不过这种事直说不就好了,何必这么折磨她!
“把蛊解开。”魂一字一句,淡柔的声音有种暴风雨之前宁静的恐怖。
“好啊,你杀了我,蛊就解了。”水兰笑嘻嘻,像是在说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这种蛊无解,唯一的办法只有杀了蛊师,人在虫在,人亡虫亡。不过魂哥哥是不可能舍得杀我的对吧。只要你答应把磷姐姐送走,以后绝不再想着她,我可以定期给她一些抑制蛊虫的药物,支撑个四五十年绝对没有问题……”
那边水兰还在夸夸其谈构思自己的美好幻想,这边魂已经一掌霹出,掌风凌厉狠辣毫不留情!
“小心!”青冥惊呼一声疾速掠过自魂掌下带走水兰。但魂这一掌用上了十分内力,掌力未到掌风先至,水兰遭受重创被打飞撞上墙壁滚落在地,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魂是认真的!
“水兰小姐!”青冥慌忙去扶。
“你竟然,咳咳,你竟然为了她要杀我!”水兰满脸的不可置信,唇边因为有着鲜红的血迹而显得有些妖异。“为了,咳,为了一个女人,咳咳,你什么都不顾了?!”
“我已经说过,”魂淡淡的:“我、最、重、要、的、是、磷。”
“好,很好!”水兰的单纯甜笑不复存在,天真的眼睛尽是狠厉之色。她咳嗽着,自内裳掏出一个红色的纸包扔在地上。“早晚各服两粒,三个月见效!”
青冥捡起纸包呈给魂,魂没有接,仍然淡淡的。“你不是说,除了杀掉你别无他法?”
水兰冷笑:“不信的话就杀了我吧。”
魂点头:“我不舍得磷受苦,还是杀了你比较保险。”他语气淡漠柔软,凌厉掌风再次袭来!
“少主留情!”青冥身形一闪硬生生接了魂一掌,四周花瓶饰物同时噼里啪啦震的粉碎,一掌过后,青冥摇晃着退后了两步,脸色骤然变的惨白。“少主息怒,一切以大局为重。”
魂淡淡地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突然诧异地转身。
身后,圆叶伸出一只手颤巍巍地拉住魂的衣襟。“不要在我面前杀人。”八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虚弱而坚定,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魂想了想,点头:“好。”然后转回身:“青冥,把药给我。”
青冥稳住身形,一步一步走上前,恭敬将药呈上。
魂当下取出两粒红色清香药丸给圆叶服下,圆叶服过感觉甚好,不一会就觉得力气恢复了大半。正想夸夸水兰药到病除,忽然胃里一阵恶心,推开魂就往地上吐,不一会吐出许多黑色丑陋还在蠕动的小虫出来。
青冥见状松了一口气,恭身道:“少主,公主已无大碍,请准许属下送水兰小姐回去。”
魂根本不再理他,只柔声问圆叶:“你觉得怎样。”
圆叶本来刚恢复点力气,又吐到浑身虚脱。“我觉得很饿。”
魂微笑。“我让下人端食物来,你想吃什么?”
“少主,”青冥仍恭身站在那里,冷漠的声音有一丝焦急。“水兰小姐需要救治,请少主准许属下送水兰小姐回去。”
魂点点头。青冥如惑大赦,欣喜道:“谢少主!”说着就要去扶水兰,不料却被水兰打开。“不要碰我!”她已不再咳血,苍白的脸色也已经好了很多。她冷冷看了圆叶一眼:“我自己会回去!”
青冥忧心望着她,却见水兰颤巍巍自墙角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出房去。
好厉害的女孩!圆叶暗生戒备,被魂用尽全力打了一掌,只调养一会就能站起来,这个女孩绝不简单。今日她受魂重创,他日必定要报复。她吃她一次亏就受够了,绝不要再来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