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五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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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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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千景荣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加上荆川的生活本就是劳心的,所以他也似乎忘记了许多事,关于重生,关于使命。
但那一夜他做了一梦,一个十足的噩梦,梦里他来到一处从未去过的府邸,伴着帘幕一样的大雨,走过嚎哭震天的道路,黑夜里,大雨中,深深庭院里,砍杀声,奔走声,呼救声凄厉惨绝,乱做一团。
雨幕里他远远看见一个身影,黑乎乎,笔挺挺,他心中一动,想要靠近,想要看清,可是不管他怎么加快脚步,那个人始终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不清。
他在雨中狂奔,最后的最后,只看那身影脚下,某个人拿着长剑,摸了脖子,热血喷薄撒地“姓凌的,我诅咒你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啊!!”
“杜兄?杜兄你怎么了?”千景荣呼喊,惊动了不远的孟绍良。
“孟……孟大人?”千景荣一头汗水勉力睁开眼,惊魂一般的心跳,恍惚的眼神,孟绍良皱眉,手挨了挨他的额头道“你做噩梦了。”
“只是……梦?”
“对,只是梦,只是噩梦而已?”
千景荣茫然摇摇头,喃喃“若只是梦……就好。”
“所以到底是什么,见鬼了一样?”
“鬼?……有时候人比鬼可怕。”
“所以梦里这家伙伤害过阿野?”
“阿野?”
“很奇怪?我们是朋友好久了吧,总是杜兄,杜兄的,总觉得有些见外,况你名讳是个单字,叫你小杜,或者小野又显得轻浮,阿野就很好。”
“我可没想这么多,就是从没人这样喊我,你要觉得顺口那就这样叫吧”
“哟,那我还是第一个与杜二爷如斯亲近的人罗?”
“亲近?”
“难道不是,交情深浅,志趣相投,难道杜兄还像那些人,是以时间论?”
“阿野,就算做是一个小字,只我喊你,难道不觉得分外亲近许多?”
“所以绍良觉得,这样喊人是为了亲近?”
“那不然呢?你会觉得只是因为叫着方便吧?”
“哈哈哈……看你这忸怩小模样,莫不是在那遥远的京城,也有那个俏丽的小娘子,这般声声喊过你?”
小娘子?千景荣呐呐低语。
脑子里乱乱的,闪过的全是那个声音“阿荣,你好好听讲,阿荣,这是太后送的酸梅汤,阿荣,你不应该夜里偷喝酒,胡醉了又要胡闹。”
千景荣忽然抿唇一笑,低眉会心笑意,原来他从未察觉,阿荣二字,自他口始,也只有他,能喊得那般理所当然。
孟绍良仔细看他,那情不自禁模样,闪烁眼光掩藏了一丝低落,依旧打着哈哈“……看吧,看吧,我就说阿野你春心萌动,快说说是京城哪家闺秀,芳龄几许,样貌如何?”
“闺秀?”千景荣一笑,呵呵道“我若告诉你我曾有九房女人,一双儿女,绍良是要问哪一个呢?”
“九个?”
“是啊,九个妾侍,看你这发呆模样,吓到了?”
“……呵呵呵,人不风流枉少年,阿野好艳福,却为何没有正妻?”
“正妻?……有过……但后来没了。”
“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节哀。”
“不是那意思……她,爱上别人了,走了。”
“怎会这样?因为你妻妾太多?”
“不……我原本一心一意此生只想与她偕老。”
“那我就能理解阿野你为何那么多妾侍了。”
“哦……你觉得是为何?”
“人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想是尊夫人伤你太深,你对女子失去信任所致。”
“哈哈哈……绍良妙解,情深不寿不假,可我却是这世上最笨的情人,受伤不假,现在想来却是活该得很。”
“所以何不早早放下,时过境迁。”
“那我如果永远留在荆川,或许就是海阔天空。”
“那就留下,我陪你留。”
“……绍良不是一直想离开这里?”-
“那是我以为天下之大自有芳草。”
“那现在呢?”
“……呵呵呵,人生得一知己,一隅山水,可当天下。”
“这么说来绍良是看上哪家姑娘,准备鸿雁安家?”
“何必一定要是姑娘?”千景荣无意间抬头,恰好对上孟绍良那双漆黑的眸,眸光盈盈,几分灵动。
对望之间,孟绍良的脸渐渐靠近,渐渐放大,就在千景荣几乎感受到他呼吸的温热,慌忙推开他,紧张而慌乱的看看窗外“夜深了,孟大人早些安睡吧,我,我也困了,啊……真的好困呀。”
千景荣用手捂着嘴,打呵欠,抓起被子照头蒙住,侧身再不敢回头。
孟绍良起身,落寞低回一声“那你安睡,我们明朝会。”
换来的却是他佯装而蹩脚的鼾声大作。
孟绍良举步,最终转身道“你若无心,一觉忘了便罢,你我便还是朋友,也不消小儿女一般纠结,反倒难为情。”
鼾声停,四下针落可闻,孟绍良抬腿要走,却只听见一声嗯,轻声似无。
孟一笑,越笑越深,摇晃着脑袋,幽幽传来一句“你睡觉何曾打呼。”
千景荣捂了被子死死的,好一会儿脸红,真是太丢脸了。
彼时某一鬼站在水镜前,也跟着笑,忽身后有一人问“既然他现在很好,你又何必用那些事扰他?”
花鬼回头,看着来人一拜道“他若要安度余生,此间只要下手杀了凌挽风便算得功德圆满,我让他看见那些惨祸,多少也能断了他心中对那坏人些许情意是不是?”
“你这般说,那凌挽风已经修得恶贯满盈,杀而有功?“
“虽不中亦不远矣。”
“可我却记得,凌挽风做这些不都是为了他?”
“可是阎君判案几时问过因由?”
“阎君不问,那千景荣呢?”
“他要活着自然也不必问。”
“花鬼未免太无情。”
“有情之人多半坎坷受累比如凌挽风,托他的福,最近轮回井也是忙乱吧,庆城君怎么还为他说话呢?”
“说话倒是犯不上,只是依稀觉得这姓凌的有些不寻常,劝你切莫打错了算盘。”
“不同寻常?还请君上指点?”
“说不好……总之气息上,有些混杂……不似一般活人。”
“者却怎么说,坏人不都浊气缠绕?”
“好似不单单浊气。”
“那……反正时机尚早,我再去查查簿册,再议不迟。”
彼时荆州府大雨倾盆,站在血泊里的凌挽风,雨中举目,飞鸟不闻,喃喃一句“这样一夜雨,第二天便什么痕迹也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