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八天上掉下个杜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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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川县令孟绍良这个倒霉蛋,三个月前接到来自荣都的一封手书,至此便翘首以盼,等待这位可以改变他命运的杜二爷到来。
荆州是真的穷,荆川更是穷中之最啊,想他堂堂一个探花郎,全等于发配边疆了,冬三个月整个县衙四个人一起啃窝头就算是全县最值得羡慕的事儿了,以前他纵然小户人家,也没试过半年见不着一点荤腥儿的,这个芝麻官当的那叫一个糟心。
而对于千景荣,让他充满幻想的荆州,完全被吓飞在所谓悬崖板道高山绝壁的恐惧之中,和两个官差一起汗流满面,双腿打颤,整个荆棘山板道全线心跳加速,亦步亦趋。
到了荆川县,目之所及俨然全是茅草屋,夯土墙,往来全是粗衣麻布,补丁重补丁的。
千景荣看得皱眉,那两个早已混熟悉的官差,便摇摇头道“也难怪二爷看着闹心,你看这俗话说,要致富先修路,可是这荆棘山包裹之下反倒是这最靠近板道的荆川县,山高林深,就是百十年也难得有一条像样的路,外头进不来,里头出不去,就算贩卖一点山货都可能搭上人命,怕死的就只能受穷。”
前往荆川县衙的路上,千景荣等人忽然远远听到锣鼓声,极目远眺,便看见一队人一路跑过来。
到了跟前儿,便是一个灰布衣裳的年轻男子,先躬身拱手道“荆川县令孟绍良前来迎接杜公子。”
千景荣一愣神儿,忙拱手道“草民一个犯人,何敢劳驾县令。”
“杜公子人中翘楚,自然不是绍良区区小官可以比肩,公子不必自谦。”
“哦?人中翘楚?此话怎讲?”
“试问到这山穷水尽,还能有多番照拂,自然不是什么小人物是不是?”
“哈哈哈……孟大人这般会说话,杜某日后还要大人多多费心呢?”
”杜公子不必客气,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我家大人还在前头备下轿子,请杜二爷县衙歇息。”
“想必这位就是荆川县衙韩主簿,既然二位主官在此,我二人就把杜公子交给二位,也好回京复命。”
“我正是韩章,二位京差千里迢迢来此,还是到县衙坐坐,一杯水酒,粗茶淡饭用些才好。”
“韩主簿说得对……二位也同去吧。”
“不了,不了,想必都城里面也是着急,二位大人的用心,我兄弟二人自然也不会忘记,就不去叨扰了。”
“既然二位公职在身,我们便不多挽留,杜二爷我们尽力周全,二位一路顺风。”主簿还要挽留,孟绍良却躬身送客。
二位官差一转身,心有余悸,想着之前同僚说来这儿就啃两个糟糠窝头,还是半嗖的,不免为杜二爷此后生活捏一把汗逃之夭夭。
千景荣人生第一次坐了轿子咯屁股,第一次见了衙门漏天光,第一次吃了最好的大菜是腌山鸡炖蘑菇。
松风夜半,山风清透,看一眼那补丁盖补丁的棉被,一扭头便看尽孟绍良在门口笑道“这可能是这整个县衙补丁最少的一床被子,最完好的一间房子。”
千景荣回身一笑,有些苦涩道“孟大人还没就寝?”
“我想杜二爷今晚必定认床,不妨我陪你聊聊。”
“那我们外头走走。”
“山里寒凉,杜公子加件衣服吧。”
“阿嚏!”千景荣掩嘴一个大大喷嚏,款步之间,孟绍良说“这荆川县就是一个盆腹之地,四面来风,冷到了吧?”
“我以前从不知道花荣还有这样的地方,但我好像记得孟大人好像是探花郎,人中龙凤,怎会来到此处?”
“杜公子怎知道在下?”
“我还记得那年探花易主,说书的茶楼里都是对孟探花美貌的传扬。”
“美貌?”
“哈哈哈……可知就是这美貌,让我不得不来此一呆就是第三个年头里,也许还会更长久。”
“所以大人想着把我当踏脚石?想着当今已经淡忘了先帝那些琐事儿?”
“就算不是全部,至少我现在冒出去不会再有杀身之祸,就算不当官,我也无妨。”
“还敢说不时哀帝一党,这话说出来就其罪当诛了。”
“杜二爷会参奏我立功?”
“我一个白丁,还一个犯人,何德何能,只是有些为孟大人可惜。”
“也是哈,其实从琼林宴以后我就没再见过先哀帝,没办法当年但凡跟先帝有些沾边的,我这样没啥靠山的,也不多了,我倒是不否认,先帝对我有恩。”
“所以在你眼里先帝到底是怎样的人?”
“怎样?荒唐?孩气?不过因为一句话,就毁了赵申元十年寒窗。”
“孟大人还不知道,赵申元在你离京后第二年就补了礼部的却,现在升任户部侍中,很得当今看重。”
“呵呵,这或许就是人间际遇,当初他那么恨我夺了他探花的地位,如今再看,还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可我也从没强求过啊?”
“所以我都不晓得,对哪位先帝爷,到底是该感激,还是怨恨。”
“还是别怨恨吧,一来我想他不是有心的,二来听说怨恨太深,不容易投胎。”
“哈哈哈……想不到杜公子还迷信这等怪力乱神。”
“如斯境遇,那还有什么贵公子,求告无门,只能求神。”
“既然如此,那杜兄也别什么大人小人,喊我绍良就好。”
“那就绍良兄,杜某不速之客,日后不免麻烦了。”
“彼此,彼此,只恨现在没酒,不能与杜兄满饮一杯。”
“荆川怎么能这么穷?”
“整个荆州都是山环水绕,山地怪石密布,耕地原本就不肥沃,大半人家都是打猎,到了严冬,还有大雪,短衣少食那是常事儿,至于俸禄,不提也罢。”
“哈哈哈……这个我懂,我之前也是七品司库。”
“杜兄此言差矣,在下区区九品。”
“那俸禄不更少?”
“更可怕有银子也卖不来粮食,总之一言难尽。”
说起来,孟绍良如何会成为铁杆哀帝党,原本孟和赵都是哀帝明华四年的举子,殿试以后要陛下钦点,原本考官一致更中意赵申元的文章,却不想千景荣一看三甲,闲问一句,朕听闻探花都是容貌上佳的啊?”
于是乎作为第四名却容貌清隽的梦解元头甲第四名便成了探花郎,赵申元一怒连缺都不候,骂一声昏君荒唐拂袖回乡。
其实赵申元并没有回乡,因为逼宫那时,千景荣实实在在见过他,孟绍良是不是他的死忠他不知道,但赵申元眼里他确实是仇人,而千景茂就成了再生父母。
但准确而言,千景荣确实没有说过要抬举孟绍良,而贬低赵申元,不过是那帮子庸才抖机灵的后果,黑锅却全甩给自己,这一点千景荣面对孟绍良也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