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叹红尘,爱恨嗔痴  第六回:莲门开飞鹰传书,人心隔庾氏诡计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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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莲门开飞鹰传书,人心隔庾氏诡计
    颜、杜二人踏足西夏之前,一头鹰隼已带密信远赴外域。
    高昌城内,自浮屠塔重建之后,国师终日闭关塔内,除非朝中有要紧事务,否则决不踏出一步。塔外有重兵把守,即使有消息传来,也要经过守卫,再由侍官层层传递上去。
    浮屠塔高有七层,自雕花窗棂望出,除了远处一大片辉煌宫阙,便是蓝天白云,塔中静谧,侍官也不敢拿小事打扰国师清宁,时值午后,艳阳之下,一丝风也无,塔檐上的风铃了无生气地垂着,似乎对每日枯悬于此感到恹闷。
    迦南指间数着佛珠,眸光落在袅袅升香的宝炉上。往常这个时候,他会翻阅朝中送来的密件,处理一些紧要庶务,今日不知何故,一直心神不宁,他念了两段经文,眉间依旧有一股淡淡的烦躁之色,终于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到窗前。
    便在这时,头顶传来扇翅之声,他微微仰起头,见塔顶上降下一小片黑影。他手指微动,正要朝黑影射出一粒念珠,忽然双目瞠大,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那黑影落在窗前,啪地收拢羽翅,一副铁钩牢牢抓着木台,劲翮黑亮,铁喙如钩,正是一头鹰隼。然而与寻常鹰隼不同的是,这鹰体型略小,眼眸湛蓝,高高站在窗台之上,有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气。
    迦南目光死死罩着窗前这鹰,而后心中一跳,双手撑着窗台,往外探看。他素来恪守礼仪,举止有度,不曾有过这般失礼举动,底下侍官瞧见最上层探出来的半个身子,吓得魂飞天外,叫道:“大人,大人!”
    塔顶上并未见到人影,迦南失望之余,听到侍官惊叫,已觉行为欠妥。侍官惊慌失措地奔上楼来,迦南平静地道:“慌甚么,都守在门外。”
    侍官答了声是,纷纷告退。迦南闭眼舒了口气,又去看那鹰。鹰隼立在窗台,巍然不动。迦南注意到它腿根上有簇羽毛颜色不同,心中微动,伸手一拨,果见它腿上绑了一管竹筒。
    拆下竹筒,展开卷得细细的布帛,逐字阅览了这百余字的信笺,迦南神色晦暗莫名。那鹰背光而立,一双眸子幽深湛然,恍似它的主人一般。迦南喃喃道:“你若亲自前来,我定然应下,如今只有寥寥百字,便想教我……话倒是说得好听,要我相助,难道一封信便够么?”心中怨怼,也不回信,随手自一串佛珠中揪下一粒,塞在信筒之中,绑回鹰隼腿上。
    那鹰得了回信,毫不拖沓,双翅一展,腾地跃上高空。迦南静坐了两个时辰,直到日头偏西,向侍官吩咐道:“准备轿辇,我要进宫。”
    西夏国君生死不明,铁林军誓死捍卫,不教皇权旁落,时局动荡,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周边各国蠢蠢欲动,无一不想从这场动荡中分得一杯羹。
    密信到了迦南手中之后,高昌皇便派遣使节团远赴大宋,而在大辽疆域,于越耶律善谭彻底与可汗撕破脸皮。风雨欲来,不仅朝野动荡,江湖中亦是乱涛迭起,风云变色。
    杜三少在英雄宴中揭破蔽日盟的伪善面皮,平静了没几日,庾萧寒被一干属下救走,养妥伤势,卷土重来,在门外大斥万剑山庄私藏长生诀,杜三少结交邪魔歪道,意图称霸武林。
    杜霜城自不将他放在眼里,本不愿理,但自家兄弟给人这样辱骂,心中难免不平。白若离得到千年血参的消息,出门寻药去了,身旁无人安抚,脾气便躁了三分,忍无可忍,带了四名客卿,由庄丁推着,一路径直行到大门。
    庾萧寒咽喉有损,嗓音干涩,犹如刀磨,叱骂几声,忽见大门洞开,晨光之中,一名男子安坐轮椅,被庄丁缓缓推了出来。他哑着嗓子冷笑:“终于出来了,本庄主还道你要在壳中龟缩多久!”他得到消息,杜三少早已不在庄中,前来赴宴的客人也陆续走了,是以才敢前来挑衅。
    杜霜城容色冷肃,一言不发,朝庄丁一挥手。右侧的庄丁往前走出,将手中捧着的铁匣往前一递。
    庾萧寒不明其意,问道:“这是何物?”
    庄丁掀开铁匣,只见匣中放着一柄小巧玲珑的玉剑,一方古砚、以及一把象牙做骨的折扇。甫见这些,庾萧寒脸色微僵,抬头狠狠瞪了杜霜城一眼。
    杜霜城缓缓地道:“这些是庾老庄主在世时,给我兄妹三人的生辰礼,现下全数奉还。”朝那庄丁一摆手,那庄丁奉命将东西交在对方手里,低头垂目,回到杜霜城身后。
    庾萧寒双眉倒竖,怒道:“杜霜城,你甚么意思?”
    杜霜城道:“杜虞两家原是世交,落到这幅田地,虞庄主功不可没。”庾萧寒单手抓着铁匣,五根手指几乎要嵌到匣子中去。
    杜霜城罔顾他的震怒,兀自说道:“现下物归原主,杜虞两家真正再无瓜葛,舍弟离开前曾言”庾家的疯狗要是再乱吠,就割断他脖子,不用再留情面”,庾萧寒,你一次一次死里逃生,真当是自己运气好、本事大?”
    杜家兄弟性格迥异,唯一相似之处,便是出口嘲讽时,眼角处流露的风流之态。他本就容颜俊逸,这一段风情,直教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庾萧寒却无暇欣赏。他脑中嗡地一声,气往上冲,脸孔涨得通红。他此番并非一人前来,身后尚有诸多世家子弟,杜霜城话刚落音,便有无数道视线落在他的背后。
    庾萧寒睚眦欲裂,叫道:“杜霜城,勿要顾左右而言他,交出长生诀!”
    “对,交出长生诀!”
    “给武林一个交代——”
    杜霜城狭长的凤眸眯了起来,眸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庾萧寒身上,他薄唇微启,先是笑了一声,接着才道:“我万剑山庄,需要给你们甚么交代?”
    众人顿了顿,而后七嘴八舌地道:“你私藏魔典,定是要练邪魔武功,要对武林不利!”
    “杜家有七十二路落风回雪剑法还不够,难道还要私吞长生诀?”
    “蔽日盟炼制妖尸,万剑山庄练魔功,实乃一丘之貉!”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早有预谋?十余年前,就有传闻说长生诀落在万剑山庄,后来因为岚山阁插手此事,就此揭过,我知道了,万剑山庄和岚山阁早就联手!莫怪在英雄宴上对那魔头如此客气。”
    虽说在场有些是蔽日盟的暗桩,其余多数却是涉世未深的门派新秀,他们江湖阅历不深,鉴别是非的能力也不甚高明,十分容易煽动。
    杜霜城略略一瞥,这些人中,也有庇于四大山庄余荫下的小门户子弟,他们跟着瞧个热闹,必要时落井下石。世间从来不乏见风使舵之辈,不知玉茗山庄许下何种好处,教他们罔顾道义,瞒着家中长辈做出这等事。
    杜霜城心下冷笑,正要教训,人群中忽然有人呸地一声骂道:“青云门的小子,你有脑子没有?万剑山庄真要在十余年前得了长生诀,凭杜家人聪慧,早练成了秘籍上的绝世武功,哪里还需要同魔头勾结?”
    说话人嗓音尖细,显然是个女子。那青云门弟子脸孔涨红,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指着人墙后一个方向道:“你,你……”
    一男一女拨开人墙,走上前来。那女郎掩嘴咯咯直笑,奚落道:“我甚么呀?是不是觉得本小姐的话特别在理?”她身形娉婷,性子活泼,一双杏眸颇为灵动,正是玉剑门丁廖。她师兄酆北行护在她的身侧,脸上诸多无奈。
    原来英雄宴结束之后,两人并未直接回去,而是留在汴京城内游玩了一番。
    丁廖性子耿直,她既认同了杜三少,那么和自己朋友作对的便是敌人,和自己朋友兄长作对的也是敌人,她是大小姐脾性,对待敌人,便没好脾气,一通话将青云门的小弟子气得脸皮发涨,还嫌不够,又指着另外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道:“你说得不错,万剑山庄七十二路落风回雪剑已足够威震武林,就凭你,连一招也敌不过,杜庄主剑没出鞘,你就得大败吐血。”
    那飞虎门弟子遭他一指,怒不可歇,但她句句都是实话,杜霜城要将他打败,确实不需拔剑。同样是名门弟子,年岁相当,武功却落人千丈,往常没人提及,倒无所谓,此刻被人当众说中,竟觉无地自容,羞愧得低下头去。
    丁廖青葱玉指又往另外一个方向一指,哼哼两声道:“你说万剑山庄私藏魔典,定是要练邪魔武功,要对武林不利;你又说蔽日盟炼制妖尸,万剑山庄练魔功,是一丘之貉?蔽日盟炼的是否是妖尸,本小姐不知晓,万剑山庄的七十二路落风回雪剑法享誉江湖数十年,你们打不过,便说是魔功?”
    她见对方欲待反驳,拍手又道:“啊,我知道了,你说长生诀是魔功!原来你们齐聚在此,是为了向万剑山庄索要魔功,好抢回去自己练!”她佯装惊恐,嘴中直道:“不得了,不得了,现在的名门子弟当真不得了。”
    这弟子被她一通抢白,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准备好的说辞半句也接不上,脸上神色开始变得茫然无措,又偷偷瞥眼去瞧庾萧寒。
    杜霜城见他神色,哪有甚么不明白的,他先朝丁廖和酆北行抱拳:“多谢二位仗义执言。”
    酆北行回了一礼,丁廖则向他吐了吐舌头,又眨了眨眼睛,低头朝师兄小声道:“杜三真是神机妙算,知道这些恬不知耻的东西要给万剑山庄泼脏水,他可真厉害,连这些东西要泼甚么脏水都一清二楚,嘿,本小姐也厉害,词儿一句没忘!”酆北行摸摸小师妹的脑袋,笑了笑。
    杜霜城不知究竟,只是暗暗纳罕:这女郎同自己的弟弟脾性相投,莫怪能成好友。转过了头,向庾萧寒冷冷地道:“庾庄主,蔽日盟许了你多少好处,教你败坏万剑山庄名声?”
    此话甫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庾萧寒投靠蔽日盟之事,江湖中人至今还蒙在鼓里,众人闻言,多是又惊又疑地盯着他,有些胆小怕事的,甚至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庾萧寒却是不慌不忙地道:“杜庄主,凡事都要讲求证据,岂能这般含血喷人?”
    丁廖看不惯他这副伪君子的嘴脸,撇了撇嘴道:“诸位也清楚蔽日盟的手段,这位在蔽日盟中身份超然,都不怕被做成妖尸使唤啊?”
    围在庾萧寒四周的人群登时一哄而散。庾萧寒阴鸷的目光狠狠盯了丁廖一眼。酆北行将小师妹拨到身后,坦然同他对峙。
    庾萧寒见人群骚动,忽然抬手朝高处打了个手势。酆北行时刻戒备,就怕对方将对师妹不利,一见他的动作,立即警惕起来,果然对方做出手势之后,十余道暗器便从不同方向打来。
    丁廖”啊”地一声,躲在师兄背后。酆北行拔剑砍下半数,仍有三四支暗箭自后方射向丁廖背后。他剑法再是了得,却也双拳难敌四手,只得将师妹抱在怀中,替她挡箭。
    杜霜城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在庾萧寒抬手之际,他手中折扇已经蓄势待发。酆北行未等到箭矢入肉,倒见一柄折扇围着自己飞了一圈,暗箭打在扇上,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下。
    杜霜城腿脚不便,不常使剑,这一手”回旋扇”的功夫,替他挡了不少暗器,早就炉火纯青。正欲接回折扇,左前,右上,分别有人影窜至。
    他知道庾萧寒必要使诈,是以带了四名武功不错的客卿出门。此刻两名客卿分别对上刺客,替他挡住了攻击。另两人仍旧护在他左右。
    便在这时,庾萧寒也动了,他飞快拔剑,往前刺出,这一箭却未刺向丁廖、酆北行师兄妹,也未刺向杜霜城,而是刺向了尚在半空的折扇。
    一剑将折扇刺得对穿。
    杜霜城登时一怔。惊愕不过刹那,他立即回过神来,忽觉背后有道杀气,一按轮椅上的机括,椅背立即升高,当啷一声,利刃刺在精铁打造的椅背上。杜霜城左右一扫,见少了一名庄丁,知道是内鬼作祟,一按扶手,轮椅原地转了个方向。
    那庄丁手执匕首,正在瑟瑟发抖。杜霜城欲待出手制住,忽然那庄丁扔了匕首,扬手向他撒出一包粉末。杜霜城立即闭气,却已晚了,吸进了微末粉尘,便觉得头脑发胀,四肢无力。
    他身旁两名客卿同时中招,咚咚两声,仰面摔倒。杜霜城内功深厚,虽觉万般不适,却没有立时晕去,手撑额头,转过来对庾萧寒道:“你抓了我,半点用处没有……”
    庾萧寒摇头笑道:“杜庄主切莫妄自菲薄……”
    他继又说了何话,杜霜城已听不真切。丁廖的叫声淹没在兵刃交接声中,明明艳阳高照,四周却越来越暗,越来越冷,眼皮仿有千斤沉重,耷拉下来,便再也睁不开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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