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叹红尘,爱恨嗔痴  第三回: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君相思意(下)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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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君相思意(下)
    先时有噬情蛊作祟,天佑不觉有何不适,这会才真切感受到利刃剖身的痛楚。对方的动作实在称不上温柔,天佑身上痛得厉害,心中的痛楚反而淡了。
    苏傲居高临下,一手抓着他长发,不容置喙地道:“为师要你记得这痛,连同你我的关系,一并深深记得,时刻不忘。”
    天佑觉得自己如同沧海中的一叶小舟,随时要被海浪吞噬,忍不住低声呜咽:“徒儿记得了,师傅,徒儿记得了……”到最后意识模糊,仍是喃喃念着这话。
    事后醒来,他看见岩石突兀的穹顶,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苏傲用竹筒舀了潭水,递到他的唇边。天佑渴得狠了,连忙去接,稍稍挪动身子,身下便传来一阵不适。许是上过药膏,虽有不适,却无疼痛。他接过竹筒,仰头饮尽。
    潭水甘冽清甜,润过肺腑,通体的舒畅。天佑舔舔嘴唇,将竹筒递还回去,转看四周,见是陌生地方,开口道:“我……”
    一开口,嗓子竟是哑得厉害,想那几个时辰折腾下来,自己一遍遍胡乱叫唤,到最后向他讨饶,脸颊登时红透了。
    “乖徒儿,身上可有不适?”苏傲见他局促害羞的模样,将人轻轻揽在怀中。
    天佑抬头看他,长发从两人身上迤逦垂地。他抓着苏傲袖子,低声道:“在此之前,徒儿遇上了李元昊。”
    苏傲笑了一声。天佑只觉这笑声有些感叹的意味,道:“你猜他向徒弟说了甚么。”
    苏傲教他侧躺下来,手指梳着他的长发,道:“他说了甚么。”
    天佑闭上眼睛,说道:“他说了我的身世。”
    苏傲动作顿了一下,道:“徒儿可信?”
    天佑摇了摇头:“徒弟原本不信,不过李元昊说,这是郦王爷的原话。”睁开眼来,凝视苏傲,问道:“这若是谎言,一戳即破,他没有骗我的必要。我原来真不是可汗亲子,也不是你的儿子,而是夏主的私生子,是不是?”
    苏傲一阵沉默。天佑道:“你隐瞒事实,是不想这身份替我招来麻烦,而那时告诉他,是教他不要伤我,是不是?”
    苏傲手指轻抵他的下颚,挑眉笑道:“做本尊的儿子有何不妥,难道短了你吃穿?”
    天佑似嗔似怒地瞪他一眼,握住他手指道:“你只管答是不是。”
    苏傲颔首道:“确是如此,李元昊和杜若织是旧识,两人有过一段纠葛,当时闹得不快,杜若织负气改嫁他人,生下了你。”
    天佑松开他的手,垂下眼来。
    苏傲道:“左右不是跟他过日子,有何要紧。大夏宫中有的,终南山一样不缺,大夏宫中没有的,为师也能替你寻来。”
    天佑投在他怀中,双手搂着他腰,半点不愿放手。苏傲拍拍他的背脊,低声道:“不用理会他人,时候到了,为师便带你回终南山,至于你的母亲,你要愿意,便接了她来,要不愿意,便教她在别处享福。”
    天佑舒了口气,声音闷在他胸膛之中:“娘为何要欺骗小舅,说你才是我的父亲?”
    苏傲沉抚着他背,边道:“你小舅若是一怒之下杀了我,李元昊便就此失了一员大将。”
    天佑肩膀微颤,抬起头来。苏傲叹声道:“当年李元昊隐瞒了身份接近她,是要摸清万剑山庄护院换班的时辰。”
    天佑疑惑道:“你说李元昊结识我娘,是别有用心?他打听万剑山庄干甚么?”
    苏傲道:“李元昊做太子时,曾蛰伏于赵氏权贵身侧,一面刺探军情,一面留意朝堂动向,同时也替那权贵做些事,也许这件事,便是那权贵要求他去做的。”
    天佑霎时睁大眼睛,抓着他胸前衣襟道:“当年万剑山庄遭人偷袭,岂非由于这事?是以娘才恨他入骨。”
    苏傲颔首,确认他所猜正是事实。天佑颓然垂下了手,低声道:“莫怪娘对大夏从来没有好感,也劝阻可汗不要同大夏结盟,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只是她骗小舅去杀你,这件事未免……未免……”
    苏傲笑道:“杜三少不会只听一个人的片面之词。杜二小姐同他十多年不见,想必在她记忆之中,自己的弟弟还如当年那般冲动行事。”
    天佑道:“小舅自是极好的性子。”
    苏傲俯身下去,失笑道:“他那性子,不谈也罢,左右有人受着。乖徒儿这是吃醋么?”
    天佑立即道:“谁吃醋了。”一扫颓然之气,坐起身道:“我去同娘说,教她不要和你为难,冤有头债有主,谁欺负了她,儿子自会替她讨回公道。”
    苏傲心道:这可晚了,李元昊有这番遭遇,不知她暗中做了多少部署。他不愿少年烦心,面上笑了笑,揽着人靠在怀中,说道:“这事回头再议,你先养妥了身子,待拓跋宇办完事,为师便带你出去。”
    天佑哪能安心,闻言又直起身来,疑惑道:“师傅怎同这浑人共事,还将蛊王给了他?”
    苏傲似乎漫不经心道:“为师不愿再回大夏,但朝野内外的事总要有人打理,拓跋宇若能接手,也省了为师不少气力,有他在,至少李元昊在位期间,辽朝打不过来,番邦吐蕃也不成威胁。”似笑非笑地又道:“至于蛊王,拓跋宇将来听不听话,可全靠它了。”
    天佑这才知晓苏傲的打算,欣喜之余,不免存着忧心:“拓跋宇心高气傲,就怕他不是诚心合作。”
    苏傲扬眉道:“他是为我所迫,何来诚心?我所要的,不过是个听话好用的傀儡,以保大夏十年太平。”
    天佑道:“那么十年以后呢?”
    苏傲一笑,摇了摇头:“十年之后,大夏如何,于我何干。”
    ***
    华灯初上,广厦宫阙之中,禁军林立,气氛甚是沉凝。当下已是夏帝驾崩后的第四日,皇帝尸骨未寒,后宫已就皇子继位之事闹得草木皆兵。
    相比各殿的乌烟瘴气,荣华殿则显得清净许多。颜少青伏于殿堂最高的横梁之上,静听下方谈话。
    荣华殿乃夏国公赐给虞太妃的寝殿,夏国公去世后,虞太妃身子抱恙,一直在此养病。她兄长是当朝左相,两个侄子一在朝中做事,一在军中供职。
    在军中供职的这位,便是带兵围攻郦王府的虞野,前日被天佑斩首,头颅高悬城墙之外。虞太妃膝下无子,将两个子侄视为己出,闻到消息后,一下气得病了。荣华殿因此紧闭殿门,无论宫妃内臣,一律拒于门外。
    然而这位对外宣称抱恙的太妃,此刻正端着茶盏,同一位外客相谈。这外客年纪甚轻,脸上略有病容,一身贵气,正是大辽太子耶律宏,他左右站着仆僮和侍婢,那仆僮是赫连非假扮,侍婢则是练成缩骨功的灵筠。两人武功均是登峰造极,荣华殿前前后后的侍卫加起来,也是不及,此刻低眉顺眼的在旁侍奉,表现得十分平庸。
    耶律宏折扇轻摇,和虞太妃谈了个把时辰,虞太妃也未端着架子,两人似是旧识,相处得十分融洽,只是这相谈的内容,却有些骇人听闻。
    耶律宏身子孱弱,坐了半个时辰,已有些不适,他咳了两声,说道:“事不宜迟,太妃可要快些决断。”
    虞太妃皱着眉,踌躇难决。耶律宏笑道:“如此好的机会,太妃还在犹豫甚么,与其日日担忧,不如快刀斩乱麻,永除后患。”
    虞太妃端着茶盏,无不担忧地道:“陛下尸骨一日未入皇陵,储君之事便一日不能着落,这是拓跋氏祖训,容不得外人更改。”
    耶律宏合起折扇,漫不经心道:“没有尸骨,就造一具尸骨,对于太妃来说,并非难事。此事不宜拖延,太妃再犹豫不决,小心为他人做了嫁衣。”
    虞太妃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采来,冷哼道:“那几个掀不起风浪,只敢在宫中闹腾。”比起下落不明的郦王和衢王,后宫的妃嫔实在不足为惧,幸而两王罅隙早深,不曾联手合作,这才给了他们机会。
    斟酌着道:“假造圣上尸首,可是翻不得身的重罪,要是被人察觉,这一盘计划全要付诸东流。”
    耶律宏似笑非笑地道:“本宫只是给予建议,如何做,还要太妃自行拿捏。”他将一枚铁质的令牌放在桌上,压低了声音道:“这是本宫提前送给太妃的礼物,太妃可先尝尝‘甜头’,再做决断。”
    虞太妃看着桌上的令牌,眸中说不清是甚么颜色,一时间气息也变得有些急促,深吸一口气道:“我要先看看。”
    耶律宏颔首道:“东西就在宫外,太妃要看,随时都可。”他起身告辞:“太妃着人将东西运进来宫便是,本宫身份特殊,不宜久留。”
    虞太妃点了点头,起身相送。耶律宏咳了一声,转身道:“太妃留步。”说罢朝旁招了招手。那仆僮和侍婢走近过来,伸手在他腰间和背上一托,眨眼工夫,三人便飞檐走壁去得远了。
    虞太妃坐了回去,沉吟一阵,唤来心腹内侍,仔细交待了几句。那内侍得了命令,麻利地取了腰牌,向宫外行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在没弄出甚么动静的情况下,悄悄带回了一抬棺木。运棺的是几个魁梧大汉,想是头回进来富丽堂皇的宫中,脸上既有畏惧,又有兴奋。领头的是一个精瘦汉子,脸色阴鸷,见着虞太妃,也没遵照礼数下跪。
    虞太妃知道他是耶律宏的人,也未计较,一摆手道:“赐赏。”
    那精瘦汉子得了赏,依旧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不过动作利索了些,教人放下棺木,取了一柄锥子,去撬棺材的四角。抬棺人早给赏赐的金银晃花了眼睛,不住磕头叩谢。
    那精瘦汉子拔出四枚长钉,棺材板松动了一些,接着换了一副工具,从缝隙中探了进去。这是一根一尺长的竹管,管中掖着甚么,那精瘦汉子指头一松,管中有甚么东西滴入棺中。
    众人闻见一丝血腥气,虞太妃神情微妙,看了看身旁内侍,朝他打个眼色。那内侍小步奔到门前,牢牢插上了门闩。抬棺而来的壮汉觉出些许不安,不过手上捧的金银太过耀眼,这一丝不安,很快被发财美梦压下。
    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笃笃笃的敲打声。而那些抬棺人面色巨变,手上仍然捧着金银宝物,几双腿不住地开始打颤。
    砰地一声,一只手爪破开棺木,自乌沉沉的棺材中伸了出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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