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交颈鸳鸯,共巢鸾凤 第七回:腥风起罗睺初显,紫气结烛龙归巢(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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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腥风起罗睺初显,紫气结烛龙归巢(十五)
打量眼前之人,但见他面如冠玉,衣着翩然,阮天钧一时看痴,喃喃道:“公子风采冠绝当世,真真教人羡煞。”
阮天钧少年时性子乖戾,除苏傲之外,谁的账不买,后有一阵跟随杜迎风身侧,为他气度折服,便也尊称他一声‘公子’。而杜迎风当年得‘湘潇剑’几番相助,对他的剑术很是看重,也曾予以指点。
一别经年,此际阮天钧已有二十八岁,再不是昔日的稚嫩少年。若非他自报家门,杜迎风一时半刻却也认他不得。游目四顾,见使毒的家伙不在附近,这才一指对面位子,笑道:“不过瞧着面嫩罢了,何谈风采,相请不如偶遇,这里来坐。”
阮天钧移步到他桌前,坐了下来。见两人相识,店家小二奉上酒水之余,又给这桌添了一副碗筷。
烧刀子味烈,一口下去,直烧喉咙。杜迎风放下酒杯,只觉浑身爽利。阮天钧陪他饮了两杯,已有些上头,他怕误了正事,是以不敢多饮。
似乎瞧出他的迟疑,杜迎风举杯道:“我先干了,你随意。”说罢仰首饮尽。直饮了两壶,又吃些菜,这才道:“中原的酒,虽是醇香,却不够味,在边外的草原上,有一种酒叫百里香,又称‘闷倒驴’,那滋味,才叫人魂魄升天!”
阮天钧见他双眸锃亮,不由笑道:“陨天教中亦有好酒,教主足迹遍布天下,每到一个地方,便将当地的美酒搜罗回来,久而久之,终南山的酒窖中便堆满了,谁曾想少主却是个好酒的,在教中呆得几年,酒窖倒空了一半。”
杜迎风状似不经意地道:“少主?苏傲何时成婚了,我竟不知。”
阮天钧道:“少主便是教主的关门弟子。”
杜迎风神情微动:“哦,是天佑?”
阮天钧点了点头。杜迎风哼地一声冷笑:“苏傲将我外甥拐去,这笔账小爷还没同他清算,还有我姐姐……”说到此处,打住话头,转而言道:“你不在他身旁伺候,回中原干甚么?”
阮天钧倒未欺瞒,如实说道:“天钧奉教主之命,前来寻三少。”
杜迎风哂笑道:“我未去寻他,他倒来寻我?寻我干甚么,负荆请罪么。”
阮天钧取出一只小瓶,递过给他,说道:“教主命我将此瓶送予公子。”
杜迎风观那小瓶,隐约熟悉,取来打开一看,里面盛着一粒如焦似炭的丑物,他双眸微瞠,收妥了那小瓶,问道:“苏傲可说了甚么?”
阮天钧道:“教主命天钧将此物和一句话同时带到。”
杜迎风问道:“是甚么话?”
阮天钧一字一顿地道:“合浦珠还。”
合浦珠还,好一个合浦珠还!杜迎风不知当叹当笑,昔日为了此物,多少豪杰命丧古墓,他自负武艺不俗,却也错失宝物,更险些折于墓穴,十年之后,这颗举世无双的云谷舍利,竟以如此平淡的途经回到手里。笑叹之余,又道:“苏傲,我那时看不透你,现今仍旧看不透。”侧目说道:“他还说了甚么。”
阮天钧低声道:“教主曾言,三少倘若回到中原,定要和蔽日盟对上。这蔽日盟已非昔日规模,主事人设计收买了许多大门派投诚,目前武林是个一边倒的局,三少要扳回劣势,可先搅浑了水,从蔽日盟的生意着手。”
杜迎风心道:他这意见,倒同某人不谋而合。抬眸说道:“请你回去转告你们教主,就说陨天教不插手,蔽日盟便成不了气候,至于此物——”笑着一抛小瓶,继而道:“无论如何,多谢他了。”
阮天钧起身拱手:“物已带到,天钧也该回去复命了。”
杜迎风将他面前的酒杯斟满,道:“今日一别,再见不知何年,天钧陪我饮了这杯如何?”
阮天钧举杯笑道:“天钧,却之不恭。”饮空酒杯,借着躬身告辞之际,附在对方耳边说道:“左手第三桌,西首第二桌,公子留意了。”双手抱拳,一揖到地。
待人走后,杜迎风照旧喝酒吃菜。余光一瞥,左手第三桌是两名皂衣汉子,头上斗笠压得甚低;西首第二桌是一对少年男女,皆着青衫、佩长剑,剑上有鹅黄色穗子。那女子十六七岁,容貌秀美,那男子年纪较长,生相也是端正,只是眉头深皱,似有不悦。
杜迎风眸光在二人剑上一转,又转了开去。
天色将晚,酒客陆陆续续走了,杜迎风吃饱喝足,转去楼上歇息。入得房中,随手放下包袱,吹灭烛火。
灯灭不久,窗外便伸进来一截竹管。杜迎风弯唇笑笑,只当未见。那竹管中吹进一股迷烟,很快散在房中。杜迎风头一倒,趴在桌上。
两道黑影打开窗户,跳将进来,接着小心翼翼地往四周摸索起来。一人摸到桌上包袱,翻开一看,只有细软之物,道:“包里没有。”
另一人将床榻被褥摸了个遍,道:“我这也没有,对了,那玉瓶价值连城,他一定带在身上,搜他的身!”手刚探出,冷不丁掷来一块石头,打中手背,他哎哟一声,骂道:“谁偷袭我?”
窗外一个女子声音道:“不要脸的臭贼,胆敢在姑奶奶跟前犯案!”声音刚落,一名妙龄少女跃进窗来,青衫宝剑,好不潇洒,在屋中站定,又指着两个皂衣汉子道:“你们二人,鬼鬼祟祟在这位公子房中干甚么勾……”
两人眼珠一转,一左一右,往前夹攻。那女子话未说完,急忙抽剑格挡,但右边袖子已给划开一道。她又羞又怒,整张脸霎时红了。
此刻窗外飞进来一个青衫男子,横眉怒目地道:“鼠辈,竟敢伤我师妹!”
四人登时打了起来。皂衣贼人不敌,跃窗逃走。那少女待要去追,他师兄拦住她道:“穷寇莫追,你听师兄的话不听?”
那少女一跺脚,气哼哼回到房中。那师兄问道:“伤着没有?”
少女毫不理睬,走近桌边,推动杜迎风胳膊,道:“这位公子,你醒一醒。”
那师兄叹一口气,走上前来拱手道:“这位兄弟想必早有应对之策,我师妹鲁莽,还望你不要见怪。”
那少女鼓着腮道:“七师兄好没道理,这位公子闻了迷烟,昏迷不醒,你不想救便算了,还骗我撒手不管,师傅他老人家可没教咱们这个道理!”
那师兄见她娇嗔姿态,又是怜惜,又是头痛,向她解释道:“既然屋中充斥迷烟,那两个贼人自有提防暂且不提,你我先后追进,却怎没中?”
那少女忽地怔住,将信将疑,转头朝杜迎风望去。杜迎风只得摸摸鼻子坐起来。那少女瞠目结舌,说道:“你……你……原来你真的没……”
那师兄道:“想必这位兄弟早在灯中做了手脚,那些迷烟自是难不倒他。”
杜迎风却哪里有这顾忌,实则是这对师兄妹闯进屋时,才捏碎了一枚清心凝气的小丸,这事却不点破,向那师兄道:“那贼人惦记我身上一件古董,夜半来盗,我对迷烟迷香虽有办法,论及武功,却不是那两厮的对手,多谢两位仗义相帮,杜某感激不尽。”说着起身作揖,微微一笑。
那少女见他笑容,双颊飞红,也是抿唇一笑。那师兄神色微动,问道:“兄台姓杜?”
杜迎风道:“是啊,姓杜,在家排行第三,两位可称呼我杜三。”
那少女甜甜叫了声:“杜三。”那师兄却是失笑:“若非时辰地点不对,在下还道遇着了天下闻名的杜三少。”
杜迎风板起脸道:“也差不离。”
那师兄怔了怔道:“此话怎讲?”
杜迎风缓缓地道:“他是杜三少,我是杜三,横竖只少一个字,不是差不离是甚么?再者,你又怎知我不是杜三少?”
那师兄摇头道:“杜三少广发英雄帖,邀天下英雄豪杰赴宴,此刻必定坐镇万剑山庄,又岂会在野栈被这等小贼……”咳嗽一声,转了话题,说道:“在下玉剑门酆北行,这位是我师妹丁廖。”
杜迎风道:“原来两位是玉剑门的高徒。麒麟剑包铁辛,在江湖中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酆北行道:“杜公子认得家师?”但看这青年年纪,不过弱冠,有此一问,也是出于礼貌,不料对方却微微一笑,说道:“往日有过交集。玉剑门上下使剑,并佩剑穗,掌门剑穗是红色,弟子剑穗是黄色。”
酆北行和丁廖互看一眼,眼中皆有惊讶。丁廖垂下眼睛,暗暗思索,忽然眼角一亮,伸手推推身旁的师兄,轻声问道:“七师兄,你看那是不是英雄帖?”
酆北行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见桌上包袱被贼搜得松散,里头露出一张信帖的一角,大红封皮,金色滚边,正是江湖中人人眼羡的英雄帖。他一怔之下,抱拳道:“敢问杜兄,也是前往万剑山庄赴宴么?”
杜迎风挑眉道:“你说‘也’,难道两位……”
酆北行手探怀中,摸出一封一模一样的烫金红帖,说道:“实不相瞒,我和师妹正是奉了师傅之命,前往万剑山庄参与大会。”
丁廖高兴起来,建议道:“既然是同路,咱们便结伴而行,七师兄,杜三,你们说好不好?”
酆北行训斥道:“杜公子也许身有要事,你怎么……”
杜迎风摆了摆手,笑道:“我一介闲人,哪有甚么要事,同行有个照应也好。”
酆北行再要说甚么,丁廖已拍手叫好:“如此妙极,杜三,你是外乡人士,可不知汴京有多繁华!”
酆北行喝止她道:“师妹,咱们是去汴京办事,可不是去玩乐的。杜三少设宴万剑山庄,天下英雄莫不竟相赴会,师傅吩咐你我好生历练一番,顺道认识一些大人物、大豪杰,你,你却……哎!”
丁廖一噘嘴,撇过脸去。
杜迎风道:“那些大人物、大豪杰,两位怕是结识不到啊。”
见酆北行望过来,他笑道:“杜三少初衷也许如此,但真正的英雄豪杰未必肯卖面子,两位师尊不是也未出席么。”
丁廖急忙道:“师傅他老人家……”
酆北行眸光闪动,打断她道:“师傅正在闭关,不便下山,是以安排我二人前往。”
杜迎风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是杜三误会了。若真有大英雄大豪杰,杜三亦想结交一番。”
酆北行只觉他笑中含有深意,却又看他不透,只得说道:“夜深了,杜公子好生歇息。”丁廖听闻这话,眼中依依不舍。
杜迎风道了声好,将两人送出房门。回到桌前,静坐半晌,提笔写了一封信,塞入竹管,招来迅鹰送走,这才和衣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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