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年少清歌,纵马逍遥  第八回:黄沙风卷半空抛,云重阴山雪满郊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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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下杜三少下落不明,不仅万剑山庄倾巢而动,岚山阁上至护法,下到帮众,皆在秘密搜集消息,陨天教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动用大半势力,在中原和塞外两地奔波。
    苏傲近日去了何处,不言而喻。
    翌日雪止天晴。天佑睡醒后,伏在苏傲怀中不动,享受耳边平稳低浅的呼吸声。身旁抵着神兵揽云,昨夜同被苏傲揽在怀中,一觉天亮。
    此剑看似冰雕雪塑,触手却如温玉,不觉伸手抚摸剑鞘上的纹理,暗道:剑已如此,人当如何?是说书人口中风流倜傥的绝世高手,亦是母亲回忆里的乖张少年?
    ***
    辽国西起金山,东在河北境内,与大宋接壤,幅员辽阔。正值寒冬腊月,中原境内固然是冰雨纷飞,这遥遥北地,焉不是寒风刺骨、呵气成冰。
    茫茫雪原之上,三骑骏马并肩而驰。马匹通体墨黑,骑者也均着黑衣,大风刮动长氅,猎猎飞卷,遥遥望去,黑是黑,白是白,单调至极,偶尔光芒闪动,却是马脖上挂的黄铜铃铛。
    驰近雪丘,三人渐渐缓下速度,最右那骑索性驻足,宽大的斗篷抖了抖,从中伸出一截玉雕似的手掌,拨弄着黄铜铃铛,那人道:“马儿啊,马儿,咱们行了大半日,眼前除了冰就是雪,你这是往哪里带路。”
    解下鞍边的酒壶,凑近马鼻,又道:“闻见没有,这么香的酒,只消喝上半口,便似做了神仙,假若你带小爷找到这妙物,你要甚么,小爷便给甚么。”
    听见这话,他的同伴忍不住道:“这是马,不是狗,你要它找酒,不是笑话么。”
    那人不以为然道:“你怎知马鼻子就比狗鼻子差?何况这是大宛良驹,大宛国盛产美酒,这马可说是酒缸子里泡大的,对于识别美酒,不准比你还强。”
    对方遭他奚落,冷哼一声:“它找酒的本事,本座不清楚,杜三少胡诌的本事,倒是日日见长。”
    那人掀开黑氅,露出一张俊俏无比的脸庞,赫然便是失踪多年的杜迎风,隔着中间坐骑,冲左边之人道:“那也多亏了拓跋教主,整日给小爷找乐子啊!”他笑了起来,凤目狭长,满是畅意之色。
    拓跋宇冲他眯了眯眼:“今夜寅时,看你还笑得出来。”
    杜迎风还待作弄他两句,中间那人忽然动了动缰绳,驱马走上两步,道:“天色不早了,尽快赶路。”
    拓跋宇被他挡住视线,索性转过眼去,道:“是啊,便是本座愿等,你体内的蛊虫也不愿等,寅时找不到木屋解蛊,便等死罢!”言毕一鞭抽下,狠狠击在马腹。
    目送他策马奔远,杜迎风忽然问道:“小爷要死了,你不伤心?”
    身旁的男子道:“有我在,你不会死。”
    杜迎风啧啧两声:“颜大阁主是和拘魂的牛头马面相熟,还是和阎王有交谊,你不放人,他们便作罢么?”
    漫天风雪之中,岚山阁阁主凝视他道:“我说过,你不会死。”
    杜迎风却道:“人迟早将有一死,或早或晚罢了,不过你得答应,小爷死后,墓穴旁要有个酒池子,这样即使身在九泉,也能闻见香气,唔……”话未落音,便教人捉了胳膊圈进怀中。
    颜少青托住他的后脑,箍紧他腰,发狠般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一吻毕了,沉声道:“再提死字,便封了你的哑穴。”
    杜迎风好容易喘过气来,撇撇嘴,噤声了。靠坐怀抱,乐得清闲,自袖中抽出一支竹笛,吚吚呜呜地吹起来。
    他于琴技上极缺天分,吹笛虽也欠妥,却好过前者太多,至少一串串调子之间,能令人辨出名目。这曲《高山流水》是颜少青依照琴曲改动,亦是他最熟的曲目。
    颜少青嘴角微勾,低声道:“这处口劲小些,莫要急于换气……”
    大雪纷纷扬扬,隐没蹄迹,两骑骏马分作前后,飞快地朝前奔去,不消片刻,便追上前马。
    拓跋宇见二人共乘一骑,冷笑道:“两位倒不怕本座弃你们离去。”
    颜少青淡淡地道:“教主不怕那九支‘定魂针’,尽管走便是,颜某绝不阻拦。”
    念及体内那九支禁锢全身真气,令其毫无转动余地的封穴银针,拓跋宇脸色骤变,一甩长鞭,打马离去。
    雪势渐大,所幸凑近饭点之际,雪原上出现了几分人迹。
    那是一座木石搭建的旧屋,门前挂着破布,依稀是个辽文写成的酒字。杜迎风愣了片刻,抚掌笑道:“这几匹不愧是大宛良驹,竟能踏着酒香寻来,妙极,妙极!”
    拓跋宇恼怒道:“这地方是本座当先找到,干畜生何事?”
    杜迎风佯作失言:“原来找到妙物的不是大宛良驹,而是西夏来的疯马。”
    拓跋宇瞪了他一眼,转身入店。杜迎风笑了笑,不再激他,自鞍上解下酒壶,牵了颜少青手掌,慢悠悠晃入店内。
    入眼即是八张油腻、陈旧的木桌,七张坐满了人,唯独角落还有余位。坐下之后,杜迎风抬手招来店伙,吩咐道:“切两盘肉来,牛羊肉不忌,酒要拣好得上,快些。”
    此处既不临门,也不靠窗,是厅上光线最暗的位置,杜迎风倒不计较,反庆幸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还好这空位没给人占去。”
    四周酒客多是来往客商,带着一大摞行囊,堆在厅堂角落,拓跋宇向四下里扫了两眼,嘴角边浮出个弧度,似笑非笑。
    三人行走江湖已久,会得多地话语,杜迎风字正腔圆地说着辽话,那店伙连连点头,不多时,便已整好酒食,有一大盘炒羊杂、几张饵饼,配以煮沸的羊骨汤,一盅烧酒,登时桌上香气飘溢。
    那店伙一面往桌上摆酒食,一面问道:“三位是打南边来的罢,北地菜肴口味甚重,要吃不惯,店里还有些冻果子,小的去端来?”
    杜迎风颔首,待他端来一盘冻梨,便问:“闻着很香,里头添了枣花蜜,是不是?这在北地可是稀罕东西。”
    店伙笑道:“客官说笑了,咱们店小,哪有那细致东西,是白糖调了猪油罢了。”
    杜迎风环顾四周,意味深长地道:“你这店小,生意却不小啊。”
    那店伙只是笑,又杂七杂八同他说了几句,便转身走开了。
    杜迎风斟满酒杯,仰头喝干,摇头道:“这酒不够劲,可惜了里头这些好料。”
    拓跋宇尝过之后,道:“金丝草、毒箭木、笑靥兰,这些不是寻常东西,参在这等粗糙的酒里,过于暴殄天物了。”说此话时,将酒杯重重一放。
    嘈杂的酒铺登时安静下来,此刻,那店伙已跑得没影,剩下满屋凶神恶煞,冲着三人徐徐靠近。
    杜迎风恍若未闻,缓缓地道:“荒郊野地,酒不好喝,景不好看,人也不热络。”
    颜少青食指敲了敲桌子,道:“既不好喝,你还将它喝完。”
    杜迎风理直气壮地道:“小爷几日没沾酒味,等来这加了佐料的,也聊胜于无了。”
    颜少青轻叹:“也不怕喝坏了肚子。”
    杜迎风道:“那倒没有,就是肚里的酒虫给药发了性,越发叫嚣起来。”话音落毕,抽了筷篓里一支竹筷,随手摆弄,竹筷在他指间灵活翻动,筷影飞舞,忽然向斜刺里点去,扎在偷袭者的手上。
    那人哎哟一声,缩回手去,同时一柄长刀从三人背后砍落。颜杜二人同时后仰,跃起离座,拓跋宇出手反扣来者脉门,乘势夺过刀柄。
    杜迎风边退边道:“教主没了内力,身手却还如此灵活。”
    这话说完,十几柄长刀登时调转方向,齐向拓跋宇攻去。杜迎风佯作失言,笑道:“教主,对不住啊。”
    拓跋宇内力为颜少青所封,又不擅使刀,情急中回过头来,向他叱道:“还不教你那相好的收回银针!”
    杜迎风笑吟吟地道:“我信教主的本事。”
    拓跋宇格开两刀,怒道:“本座要死在这,你也没甚好处。”
    杜迎风清咳两声,抱拳向四周道:“这位是鼎鼎大名的婆罗教教主,不知何事得罪了各位,若不然由在下做东,坐下来详谈一番?”
    敌方落刀更急。
    杜迎风向拓跋宇摊手道:“本少爷尽力了,奈何教主人缘不好。”
    这等性情,教人爱极,却也教人恨极,拓跋宇瞪了他一眼,长刀挥出,一刀向左,一刀向右,逼退了两方来袭,他出刀奇快,却在十多人夹攻之下显得措手不及。
    杜迎风瞧得目不转睛,少顷,他低声询问:“够了罢?”
    颜少青颔首,取了桌上筷篓,随手扬出。竹筷如梭,一支支击在刀刃之上,叮叮当当十几声脆响,众人手中尽失兵刃。
    拓跋宇乘势退后,便在此刻,屋门一关,屋内所有兵刃,皆被吸附过去,牢牢贴住门板。鬼纹刀非属凡铁,不受吸引,却也在袖中轻声嗡鸣。
    拓跋宇道:“不妙,是磁石!”
    颜少青低声喝道:“走!”
    黑暗处传来一声轻笑:“既然来了,又何必着急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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