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情易懂,君心难测 第廿六回:怒嘶汹涌白牙现,誓摧岸上望海岩(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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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法有个雅致名字,称作‘玄霜’。箱内粗看无物,实则有四十九种乾坤变化。熊三锏被困在其中两个时辰,走了数十里冤枉路,眼前林子不大,偏就转不出去。
阳光自树叶缝隙射下,所见皆是苍天巨树,他百思不解,自己明明躲进一口铁箱,为何却到了这里,是发了臆症,还是中了降头?或者自己已死,此地是阴曹地府?
一掐脸肉,痛得一激灵,心道:不是做梦,也不是阴曹地府。虽不知发生何事,却知道自己被这林子困住,不想办法出去,怕是要饿死、渴死。
他叹了口气,只得无头苍蝇般乱走。
若不是颜、杜二人打开木箱,他迟早困死其中。甫出阵来,仍不知就里,一见有人,怕是敌方,伸手便去挟持,不料身子一僵,登时不得动弹。
凝神看时,对方眉目有些眼熟,立时道:“杜三少?”
杜迎风给他模样逗笑了,少顷敛住笑容,叹道:“多亏熊寨主大义,可惜大恩难以为报,唯有相托来世。”
熊三锏本来眼神不好,时值夜半,四周昏沉难辨,也不知是不是还在船上,只觉得对方这话中有掩不住的愁绪,心下一突,问道:“甚么意思,这是哪儿?”
杜迎风幽幽地道:“还能是哪,自然是阎王府邸。”说罢摇头长叹,叹了三声,又道:“初来乍到,判官要记录你在阳世的功过,施以定身法,便是怕新来的鬼魂乱跑。”
本来熊三锏绝不信这通鬼话,但一来刚从一个奇怪的地方出来,脑子有些迷瞪,二来杜三少身旁站着一个男人,确有冷面判官的模样。
他心下凉飕飕地,问道:“老子虽做的无本买卖,但杀的都是恶徒,这怎么算啊?”
杜迎风抚着下巴道:“倒真不好算。”转头向颜少青道:“这位虽是黑道人物,却是难得的血性男儿,就算做过坏事,也是功过相抵,就别教他下油锅、处磔刑了罢?”
熊三锏浑身一哆嗦。那判官听了这番话,没有反应。杜迎风频频向熊三锏使眼色,熊三锏仍是云里雾里。
杜迎风咳了一声:“判官也是个苦差,你懂点儿意思。”
熊三锏心道:这是教他贿赂判官?脑子一片混沌,伸手往怀里掏了掏,摸出一块木牌。
杜迎风顺手接来,手指叩了叩,听到一阵金玉之声,笑着揣进怀里,道:“不错,七寨九门的长老铭牌,小爷笑纳了啊。”
熊三锏怔了怔,一下回过神来。
骤然间烛火大亮,他看清四周景象,不由惊愕:这哪是阴曹地府,分明还在船上啊!他的宝贝,竟给人三言两语讹去了!立时大叫:“臭小子,赶紧还来——”
杜迎风理也未理,转过身来,掀开两口箱子。方才得了宝贝,心情大好,一手一个将人扶了出来,说道:“弟兄们辛苦啦,稍后烫些酒,切几盘肉,大伙喝个痛快!”
转手又打开一只铁箱。箱内皆是七寨中人,身上无甚伤痕,多是受了惊吓。听见熊三锏大喊大叫,脸上又是惊奇,又是茫然。
打开最后一只箱子,一个小人儿蜷在箱内,脸上沾着污渍,显得十分狼狈。小人儿一抬眼,先眨了眨眼,接着惊叫一声,扑了出来。
杜迎风给他抱个满怀,笑吟吟道:“铁少主,原来你也在此,那便好了。”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拍着,道:“听说你和姓霍的比武,赢了个满堂彩,果然英雄出少年,胆色可嘉啊!”
和众人一样,铁英被困在阵中已有两个时辰,只是相较他人而言,他年纪小、阅历浅,这一番担惊受怕,险些支撑不住了。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哽咽道:“别丢下我。”
杜迎风在铁英肩上拍了拍,将他拉开,说道:“铁少主好好睡上一觉,稍后再来饮酒吃饭。”铁英欲待开口,不料颈侧一麻,就此睡了过去。
尽管心中不服,铁英好歹是阁主令的持有者,熊三锏立时喝道:“姓杜的,你干么?”
杜迎风道:“他这会睡上一觉,比甚么都好。”斜睨他道:“这两日我将忙于破阵,这位铁家主,还请熊寨主代为照顾一二。”
这番话说来极是硬气,熊三锏稀里糊涂一点头,待回过神,杜迎风已推门而去。他追出去,冲着两人背影大叫:“老子凭甚么听你的?”
杜迎风便东安门直接:“要他们将两艘船舶绑在一起。”
熊三锏气得暴跳如雷:“快将长老令还来!”
杜迎风理也未理,早走远了。
熊三锏忌惮对方身手,不敢真向他讨还长老铭牌,生了一会闷气,指着靠在一起的两艘船下令:“把船头船尾绑在一起,再用粗绳固定,要出了岔子,老子削了你们!”
众人见寨主发火,忙不迭取了粗绳,一声不吭干起活来。
杜迎风来到厨房,见锅灶倒的倒、破的破,已没几样可用,所幸吃食储量极丰,支撑数月不成问题。挽起袖子烧了一锅水,将黄酒温上,再切了两斤腌肉,正在装盘,忽然被人从后圈入怀中。
细软短发丝落到脸上,蹭得酥痒难耐,他笑道:“饿了?很快便好。”铁臂箍着他腰身不撒手,杜迎风笑意更深,取了干净杯子,倒了一杯酒,问他道:“喝不喝酒?”
颜少青沉默不言。杜迎风转过身子,双唇贴着他脸颊道:“小爷问你,喝不喝酒?”
颜少青将人困在炉灶和胸膛之间,垂目望着他。
杜迎风举杯饮了一小口酒,慢慢咽了,伸出舌舔舔嘴唇,眯眼笑道:“不错。”他看见男人喉结动了一下,哑着声音凑近道:“到底要不要,啊?”
他这样一笑,就像个勾魂的狐狸。颜少青哪能放过,大手一撩,就将人抱上灶台。
杜迎风一把被人抱起,刚喘口气叫声别急,口唇便被堵住,他双手环住对方脖子,任由对方分享嘴里的酒香。
男人身材伟岸,压将下来,迫力十足,杜迎风伸手推了推,低声道:“换个地方,小爷要掉锅里了。”
颜少青低低笑出声来。杜迎风嗔怒道:“掉下去煮个皮开肉绽,看你还有胃口。”
颜少青撩开他衣襟下摆,低声道:“破了相,我也喜欢。”
杜迎风身子在他抚摸下颤抖,咬着唇道:“外面人多眼杂,去舱里啊。”他虽然不拘小节,却也不想把这事给外人看。
颜少青一甩衣袖,门板便在身后合上。杜迎风怔愣之下,对方已经大刀阔斧地冲了进来,他险些失声大叫,一口咬在男人肩膀,眼神忿然地瞪了过去。
一双凤眸给水气蒸得有些氤氲,似嗔似怨地盯住自己,颜少青扶着他腰,低声道:“风儿果然是道珍馐。”
杜迎风索性闭上眼睛,任由他去。
熊三锏在外等了半晌,终于耐不住性子,冲着四处大喊大叫:“杜家小子,赶紧出来把事情交代清楚,躲起来干甚么勾当?”
这一叫,却把铁英叫醒了。他腹中饥饿,不理会这粗汉喊叫,一个人摸到厨房,想寻些食物果腹。伸手推了推门,发现从内闩上了,刚要离开,却有一声低吟传了出来。
“……唔……”
那声音刻意压抑着,又隔着一道门板,传到耳朵里已非常模糊,可不知怎么,铁英脚就迈不开了。
“你小子醒了?杵在厨房外头干甚么?”正是心惊肉跳,冷不防有人拍了一下他肩,向他大声质问。
铁英脑中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熊三锏气势汹汹地追问:“有见过杜三少?”
铁英死命攥着衣袖,心绪全乱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