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人情易懂,君心难测 第廿五回:捕风捉影探迷藏,贪杯嗜饮反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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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迎风查看了几只货箱,除了箭镞铁刺之外,还有弩弓、刀枪和盔甲等军器。他暗道:这些东西大喇喇摆在舱里,难道不怕官府查扣,亦或是婆罗教已疏通好上下关节,可以一路畅行?
远处脚步声响起,他定了定神,暂且放下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茧人之事,贻害无穷,比起其他祸端,这才是当务之急。
脚步声渐渐近了,忽然顿了顿,在门口停了下来。两名教徒推门而入,其中一个道:“怪了,方才明明听见有响动。”
另个道:“怕是耗子罢,这几日被劫了好几艘船,搞得教中人人自危,一见甚么风吹草动就说有贼。”
先前那人道:“稳妥起见,进去看看。”巡视半晌,并未发现有何异样,这才摸着脑勺道:“看来真是我多心了。”
他同伙打趣道:“我瞧啊,你是被那些水贼抢怕了。”
两人关了门,相谈走远:“这趟有教主同行,贼人便有再大能耐,也不能从他手里抢去东西。”
“哈哈,即使教主答应,那些尸奴也不答应啊!”
脚步声渐行渐远。杜迎风从两只木箱间挤身出来,沉吟稍许,转身走出货舱。他衣衫简朴,脸容脏污,混在船工苦役当中,倒没引起怀疑,只是舱底常年封闭,待得久了,不免气闷,踏上甲板,迎着冷风吹了好大一会,这才觉得爽利。
暖日照得水面波光粼粼,但平静之下,却是另一番暗流汹涌。此时此刻,骤然想起那人话语:不管如何,江湖不能乱。
思念如马,自别离,未停蹄,只是在回去之前,必须先解决后顾之忧。杜迎风收回目光,准备再去底舱搜寻线索,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阵细微轻响。
若非当下风平浪静,他又耳力极佳,这丝细微之声必定淹没在旌旗的猎响声中。甲板上迎面而来一队黑衣人,衣袍从头遮到脚底,不露半点皮肤,而且不知练得甚么功夫,呼吸低不可闻。
杜迎风停下脚步,心想这些黑衣人好不眼熟。不过片刻,两方已在咫尺。他佯装步履不稳,往旁倾倒,一面连声道歉,一面斜目打量。
那黑衣人被他撞得一晃,身上斗篷滑落下来,只见他面庞僵黄,眼如木珠,一张脸堪比死尸。杜迎风暗暗吃惊:这不是当日出现在林中的尸人么?念及那体内一堆的虫蛹,不禁泛起恶来。
黑衣人木然转眼,直直地盯了他一眼,随即拉上斗篷。淡淡腥臭之气钻入鼻端,他急忙屏住呼吸。
茧人固然可怕,这些寄养虫豸的尸体也非易于之辈,目送他们走远,杜迎风长长舒了口气。避过婆罗教的耳目在船上兜了几个大圈,不觉错过了午膳,回到底舱时,那些船工苦役已填饱肚子,各自忙开了。
此地不比府里,厨房不会预留饭食,杜迎风暗叹一声,只得另觅吃食。方才巡视良久,知道船上哪处是教主寝卧,哪处住着仆役小婢,哪处又是教众休憩的地方。见两个女婢走向顶楼舱室,手中各提着象牙瓷托食盒,眼珠一转,悄悄跟上。
女婢推门而入,蹲下身子,将食盒摆在榻边的矮几上,又从中端出几样小菜。那小菜配有美酒,香色俱全,杜迎风早起之后,便未进食,不由得食指大动。待女婢走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坐到了矮几前。
半刻钟后,酒已尽量,饭也吃饱,杜迎风往身旁软榻一躺,细思接下来的计划。没躺多久,门外便有人说话,他利落地往窗外窜去,着地一滚,跑了个没踪没影。
拓跋宇甫入门来,眉头便是一皱。右使跟随在后,瞧不见他脸上神色,仍在滔滔不竭:“探路船捎来消息,前方水路平静,不曾发现贼寇,不过数里之后,便是沧州水寨的地界,提醒我们要留意水下。”
禀告完毕,又等了半晌,不见教主回应,他心中有疑,抬起头来,只见矮几上杯盘狼籍,登时呆了。直到拓跋宇冷哼一声,这才惊醒回神,跪地说道:“属下失职,教贼人闯了进来,偷了……偷了……”‘教主午膳’这四个字,哆嗦着不敢出口。
拓跋宇又是半晌无语。见教主未曾降罚,他斟酌着道:“属下这便吩咐厨房,令他们再送一份过来。”
拓跋宇走到几前,扫了一眼,笑道:“饭菜未动多少,酒却喝得精光,看来这贼是个酒鬼。”
因深知教主脾性,见他不怒反笑,右使心下更为忐忑:“我教教规严谨,无人敢动这份心思,必是后头召来的那些苦役船工,不懂规矩冒犯了教主,属下这就派人彻查。”
拓跋宇摆手道:“不必了,眼下最重要是盯紧水贼,不要为这等小事分了心思。”
尽管心中诧异,右使也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答了声是,便告退了。
拓跋宇潜心毒术,对于花草、毒物的气味甚为敏感,端起酒杯,凑到鼻端轻嗅,不意外地闻到一股香菱果的气味,摇头笑叹:“本想放你一马,你却追到船上来,便怪不得本座出手了。”
他这番心思,杜迎风自然无从知晓。
船有数丈之高,上面大大小小的舱室共有十余间,两侧设有木梯,可供通行。杜迎风奔下木梯,眼见四下无人,便进了船尾最末的一间舱室。
室内堆满杂物,每样物品皆落着厚厚一层灰尘。狭长的凤眸半眯着,打量这间像是弃用的舱室,须臾眸光一转,瞟向角落里一张破旧木桌。
舱内各处积灰甚厚,唯独这处还算干净,他蹲下身来敲敲打打,果然发现端倪。
一把掀开地板,探身而入,忽然舱外埙声大作,沉甸甸地钻入耳膜。腹腔间,一股热流随着埙声而起,翻涌着弥漫全身,不过须臾,颊边便有汗珠滴落。
“这拓跋宇……没事吹甚么埙……”全身似都脱力,只得扶着桌案起身,脸上,身上皆是滚烫,对于自己这番反应,杜迎风茫然不知缘由,若说是蛊毒,怎么偏挑这时发作;要说是埙声,这船上多是婆罗教教徒,拓跋宇更没道理自损兵将。
莫非是埙声控制着体内蛊毒?越想越觉得冷汗涔涔,倘若真是如此,自己的行踪便完全暴露了。思来想去,定是刚才那顿酒误事,他暗暗恼恨:早知如此,便索性饿着肚子了。
在地下趴了一会,稍觉得好受,不料转眼间埙声又起,他咬牙骂道:“混账拓跋宇,不过吃了你一餐饭……”埙声幽幽地转了个音,这叫骂顿时被喘息声所替。
热流在体内奔腾似海,昏昏沉沉中忍不住奔出门去。经风一吹,热意稍稍褪下,取而代之的却是蚀骨之痒,那痒意在脖颈,在心口,也在胯-下,随着埙声高高低低,逐渐碾磨他的意志。
远处似有人影靠近,他一咬牙,滚进了船舷边的侧隙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