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瞬息间交手数合，那刀芒凌厉无匹，压得那妖人不得不暂避水下。
    来人盯着水面，一言不发。铁英认得他和杜三少相识，心想天下第一的朋友，多半也是江湖中极厉害的角色，叫道：“就是这妖人伤了杜三少，你……你快擒住他！”
    来人道：“他受伤是因为任性胡来，怨不得别人。”
    见他态度冷淡，铁英不由怔然。
    一旁有个声音道：“说甚么任性，小爷那叫路见不平。”
    听到这话，铁英欣喜道：“杜三少，你没事？”
    杜迎风从那人身后绕出来，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煞有其事地道：“方才来回天庭地府，花了好些工夫寻救兵，幸好回来及时。”
    每每听他胡诌，铁英都忍俊不住：“那么这位上仙如何称呼？”
    杜迎风笑吟吟地道：“十殿阎罗。”
    原来五仙阵赤蛇所在，正是阵法内外的交界处，颜少青豢养的鹰隼嗅到天敌气息，只身闯入阵中，却把主人留在阵外。刚才两方交手，动摇了阵基，杜迎风直接摔出阵外，遇上了不得其门而入的颜少青。
    铁英见对方朝自己看了过来，那眸光淡漠无情，真如阎罗也似。
    颜少青淡淡说道：“拿来。”
    铁英知他指得是手中长剑，当即规规矩矩地呈上。
    颜少青转手递往身边，说道：“先解决眼下这事，再谈其他。”
    杜迎风听出他弦外之音，咳了一声道：“颜兄所言极是，不过这事……”言犹未了，忽然池中水花乱溅，那妖人从中跃起，向着他一掌打来。
    这一掌如打实了，非要断筋错骨不可，颜少青微微侧身，挡在杜迎风身前。
    那妖人右掌欲要触到他的后心，突然鬓边生风，一柄短刀悄无声息地袭到，他急忙往后仰倒，双手缩进袖中，化成女子模样。
    颜少青声东击西，一招‘横断云霄’将他招式化解，跟着‘烛龙贯日’封其后路。那妖人化为女子后，身形极为柔软，不住地左挪右腾，从他刀势中逃脱。
    斗敌之际，颜少青问道：“你看他的招式像甚么？”
    杜迎风盯着那妖人看了一阵，道：“像一条蛇。”
    颜少青道：“可知如何拿蛇？”
    杜迎风笑道：“那还用说。”将湿透的外袍脱下，顺手往敌人方向一卷，那妖人扯住外袍，一运掌力，啪地一声，将杜迎风拉下水来。
    那妖人忽男忽女，招式诡异离奇，他二人将计就计，一人使刀扰敌，一人剑攻罩门。铁英呆立在岸上，他见颜少青明明使的是刀，却刀走剑路，见杜迎风虽然用剑，却剑行刀招，斗到后来，实在分不清眼前闪过的是刀光还是剑影。
    刀剑互补互成，逼得妖人无路可退，杜迎风剑作刀使，先斩他上路，后削他下盘，颜少青刀作剑用，先封他左翼，后断他右路。
    杜迎风剑交左手挽个逆花，直刺向敌人胸口，虽在水中，这一下却是又快又狠，霎时间剑归正路，对方抬掌回护，未及发招，揽云剑的剑尖已指到对方颚下七寸。
    杜迎风双眸微眯，扬起唇道：“擒贼先擒王，打蛇，打七寸。”
    这一处正是人体大穴，那妖人邪功立破，双手抱住头颅，嘴里发出嚎叫，忽然纵身向两人扑来，伸手抓向杜迎风头颈。
    不待他靠近，颜少青手起刀落，将人从中剖为两半。
    尸体浮在水面，染红了半池清水，铁英骇得呆了，只觉身上凉飕飕地，似有刀刃滑过。
    见水雾愈来愈密，杜迎风皱眉道：“阵法有变，我们得尽快离开。”顿了一顿，又道：“奇怪，尸体不见了。”
    颜少青挥开水雾，果然不见尸体。
    杜迎风沉吟道：“难道是幻象？”轻按腹上伤口，却又疼得厉害。
    颜少青告诫他道：“别乱来。”
    杜迎风摸了下鼻子，寻思道：“难道已经沉了？哪有尸体沉下水的。”拿长剑随意捞了两下，泼剌一声，竟是捞起一条蛇尸。
    这蛇的身子被利器剖成两半，靠着一层薄薄的蛇皮才没分离，更为奇特的是，它颈上长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蛇头。铁英从没见过双头蛇，惊讶道：“这是甚么？”
    杜迎风挑着蛇尸，左右看了一阵，道：“是这的阵眼。”
    铁英更为不解：“阵眼难道不是刚才的妖人？”
    杜迎风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谁说不是。”
    铁英忿忿地道：“你耍我玩么？”话刚出口，忽然一怔。低头看了一眼蛇尸，见它身上既有刀伤，又有剑痕，致命处是被人一割为二，心中忽然转过一个大胆想法：这蛇难不成是那妖人所化？
    这般匪夷所思之事，要在平日，他是断然不信，但眼下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不信。怔然半晌，他问道：“究竟是蛇化成人，还是人变成了蛇？”
    阵中之事，处处藏有玄机，哪是三言两语便能解释透彻，杜迎风笑了一声，并未作答。颜少青探过他腕脉，道：“你伤得不轻，得找个地方疗伤。”
    崖上已回不去了，三人在附近寻了一处洞穴，又找到果树，摘了鲜桃，草草用了一餐。颜少青在洞内替杜迎风疗伤，铁英便在洞口护法。
    除去湿透的衣衫，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共有七八处之多。颜少青取出伤药，先替他料理了外伤，接着凭气诊脉，探查他体内伤势。
    先时杜迎风为救铁英性命，耗费大量内力，后来又遭到玉泉宫偷袭，招致真气逆转，蛊毒渗入五内，若非身怀九转丹魂真经，性命堪舆。
    杜迎风将沿途遭遇拣要紧的说了，颜少青叹了口气，方要说他几句，杜迎风已伸指压住他唇，道：“小爷不爱听训话。”他但凡耍赖，颜少青总是没辙，移开他手指，温言道：“不容再有下次。”
    奔波了半宿，杜迎风浑身疲累，顺势在他怀里躺了下来。颜少青见他在外人面前精神抖擞，这会却软作一滩烂泥，摇了摇头，将他身子扶正，捏住他腕脉，探了一丝真气过去。
    这道真气乃是九转丹魂经精魄所在，亦是至刚纯阳的先天罡气，在他体内游走半周，忽然触到一样异物。
    杜迎风猛地坐起，抓住他衣袖，额头流下汗来。颜少青亦变了脸色，收了真气，转以内力平复他的痛楚。
    杜迎风松了口气，侧头问道：“那真是蛊虫？”
    颜少青神色凝重地道：“和苏傲当年留在你体内的东西有七分相似，不确定是蛊虫，却同样麻烦。”
    杜迎风点了点头，不再往下追问，转而言道：“陨天教和婆罗教都是关外教派，你认为这两者之间有无联系？”
    颜少青左右手的食指各按在他两侧天枢穴上，慢慢以真力温养他受创的经脉，缓声道：“这事容后再查，眼下必须尽快找到施蛊者，问他索要解药。”
    杜迎风叹道：“不知这一只是甚么蛊虫，总感觉……”犹豫了一下，接着道：“体内有些热。”
    颜少青一怔：“哪里热？”
    杜迎风带着他手来到下腹，道：“这里。”
    见他嘴角带笑，颜少青如何还不会意，淡淡说道：“我知道是甚么蛊了。”
    杜迎风笑道：“哦？说来听听。”
    “是蛇蛊，蛇性本淫。”话犹未完，双唇已被对方封住。两人厮磨半晌，呼吸皆乱了，颜少青按住他胡乱摸索的手，低声道：“受了伤还不安分，不怕伤口裂了？”
    他低沉的嗓音落在耳边，不像劝诫，更似蛊惑。杜迎风换个姿势，将他压在身下，说道：“就是受了伤、中了蛊，才需颜大当家替我医治，外伤裂了也便裂了，内伤放任不管，可是要出人命。”右手顺着胸膛往下，利落地扯散他的衣袍。
    颜少青抱着他一翻身，两人正好枕衣而卧。杜迎风勾住他的脖子，低声道：“铁英就在外面。”
    颜少青俯身细啄他的眉眼，哑声道：“不是你先起的头么。”说着去咬他的耳垂。
    猝不及防之下，杜迎风失声叫了出来。
    颜少青原话奉还：“铁英在外头。”
    杜迎风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含嗔带怨，颜少青看了这么些年，依然百看不厌，一生之中，也唯有对他的宠溺到了无所不容的地步。
    杜迎风道：“你戏弄小爷，要受罚。念你今日初犯，就罚老实躺着任由处置，没有小爷命令，便不许移动手脚……”说话声渐渐弱了下去，在他怀中睡着了。
    颜少青点了他昏睡穴，拿外袍轻轻裹住他身子，低声道：“只消你伤势痊愈，遂你心意又如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