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在你们把我抓来之前被人偷走了。”杨肖霆答道。只可惜世间有的谎言听起来比真话还要真，而有的事实听起来却那么不令人信服。
    男人玩味地轻笑了一声。
    “哦，是吗？那是什么人偷走的？”
    杨肖霆死咬下唇，他自己都能想到答案听起来会有多么荒谬可笑。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
    没有嘲讽，没有唾骂，换来的却是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道那个审问他的人此时是怎样一种表情，又在思考什么。心脏砰砰跳着。周围无声无息，黑暗原就叫人害怕，再加上四肢被缚，别提杨肖霆现在心下多紧张了。
    虽然被黑布蒙着，可他还是使劲睁大自己的双眼，希望可以多少分辨周围的情形。可哪怕眼睛睁得酸胀也徒劳无果。
    好像身怕自己遗忘流失的时间，他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四，五……一分钟过去，又重新开始数，一，二，三……两分钟过去。
    原本紧张的心情现在反而平复了些。
    数到三分钟时，忽闻男人道：
    “看来还是得让他清醒些。”
    他在和谁说话？这里除了他们两还有其他人？
    接下来是脚步声渐行渐远。
    这是暂时放过他了？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自己怎么当时就手贱摸走那个锦囊了呢？想他杨小爷虽不是文武全才，可总有一技之长，就算当时两手空空离开青凤楼也不至于饿死街头。就为了争这么一口气，不愿让别人白白占了便宜。杨肖霆此刻真是悔得肠子都绿了。
    心下还在懊恼，忽闻“哗”的一声，还没待反应过来是什么声音，头上已感到重击。大股的水流从高空喷涌而下，直击头顶。液体沿着面颊流到他的鼻孔和嘴巴里，水压之大，水流之急，让他完全没有喘息的余地。
    “咳咳咳咳咳。”正当他呛得快要肝胆俱裂，水突然停了。
    除了身上水滴落地面的滴答声，周围又陷入死寂。
    还未待呼吸完全调稳，未等心肺全然恢复，头顶再次感到撞击。
    这么反反复复，来来回回，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杨肖霆脑子一片混沌，耳朵嗡嗡作响，胃里一阵翻腾。他全身无力，肢体像飘零的树叶一般挂在铁链上，手腕被金属边缘博擦得红肿，可他早已感觉不到了。
    此时，心就像一只蚕蛹，筑起一层茧，将自己的感官与外界隔离。
    思绪飘飘忽忽回到童年。七岁的他和几个同龄孩子到巷子附近的池塘捉蝌蚪。池塘周边围了一圈铁栏杆，护栏间的空隙刚好够一只胳膊伸过去。几个孩子一起蹲在池塘边，胳膊穿过围栏，伸到清凉的水中，等待黑色的小蝌蚪游到手心。每捉到一只，孩子们都惊叫不已，好像要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捉到了蝌蚪。杨肖霆是几个孩子中抓得最多的，他看着自己的战果，幸喜不已。这群孩子里面的小头头，好像叫柯勋，还是柯云，用命令的口吻叫杨肖霆把蝌蚪分给他们。杨肖霆不愿，于是几个孩子上来抢，他踢了其中一个一脚，对方即刻放声大哭，引来了几名家长。大人们都不满地看着他，嘴上一动一动，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了，唯有印象的是一个女人指着他说道：“平时都没有爸妈管的，难怪那么没教养。”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那个大哭的孩子突然停止哭泣，毫无预兆地朝他冲了过来，抢过他手中的瓶子，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到他头上。之后几名家长带着其余的孩子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独独站在池塘边，眼睁睁地看着地上的蝌蚪，拼命挣扎，最后一动不动。
    “把黑布取了。”耳边模糊想起男人冰冷的声音。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回来了。
    杨肖霆嘴唇抖了抖，但没出声。
    突然强烈的光刺进瞳孔，杨肖霆眯着眼，眨巴了几下才算适应周围的光亮。
    这是一间石室，墙上挂着摇曳的烛火，没有自己原先想象的各种刑具。除了手上和脚下的铁链，就只有正前方的檀木椅子。
    一侧墙边站着白天带走他的黑衣人。对方正屈膝靠墙，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一手持剑，一手拿着黑色布条。
    杨肖霆的视线移向前方正中。一个身着紫色缎袍，长发垂肩的男子正慵懒地坐在宽大的木椅上，一只手肘杵着扶手，托着下颚。屋顶横梁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对方半张脸，只能看见轮廓分明的下巴，和上面挂着的薄唇，似笑非笑。
    “经过刚才的淋洗，杨公子清醒些了吗？”男人薄唇轻起问道。
    杨肖霆身体脱力地厉害，他连张口都要使足力气，疲惫地回道：“我，我说的，都，都是实话。你信也，也罢，不信也罢。”
    “那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曾经去过榆桂庄？”
    “没有。”
    男人的唇瓣勾起了诡异的幅度，衬得那半张脸更加鬼魅。可在杨肖霆眼中那就是撒旦的微笑，来通知你是时候该把你带入炼狱了。
    “杨公子记性可真是不好。那我就提醒提醒。十天前，你到榆桂庄赌钱，输光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你向赌庄借了五十两，借据明文规定五两利息为基，每多一天翻倍偿还。可杨公子输光借来的钱财后却逃到了外城。可你说巧不巧，你刚巧住进了青凤楼，临行时还偷走了鲁掌柜的锦囊。”
    杨肖霆咽了咽口水。这是原身加今身，新仇旧恨一起算呀，他这回算是玩完了。
    “我看你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可以偿还。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在这里结果了你，要么，用你的身体抵债。”
    杨肖霆一下子没晃过神。用自己的身体抵债？自己细胳膊细腿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要自己的身体有何用处？
    “不过嘛，在送你到雅菊楼之前，我会亲自调教的。”
    黑衣人闻言，看向自家主子，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听闻此话，杨肖霆股后菊花一紧，他要是再听不明白，那就是真是傻子了。妈的，想叫他做娈童，没门儿。想掷地有声地喊回一句“小爷我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士可杀不可辱”，可眼角一瞟到黑衣人的佩剑，他嘴唇颤抖了两下，又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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