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五百三十九章:再访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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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的问询令房间内仅有的两名侍女一下愣在了原地。
    最终仍是年长的侍女率先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用来掸灰的掸子,多少担忧地称她们一直以为她在书房,也就是跟小姐在一起。
    少女对此予以否定,并称自舞会结束之后,就没再看到她的踪影,旋即环顾一圈年长侍女面上的虑色以及年幼侍女面上的无措,放缓了声音询问她们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什么时间什么情形。
    年长的侍女回忆片刻,称上次见到她时是舞会后半场的时候,那时小姐手中的贝母折扇的扇骨断掉了一根,为防别人看出所以始终将扇子收拢在手里,她觉出问题后便让那名侍女去楼上为小姐取来一柄新的,后续便没再见到她,但有注意到新拿来的扇子不知何时已被送到了小姐的手里。
    年幼的侍女闻言插了下嘴说新取的扇子是她从那名侍女手中接过来送给小姐的,年长的侍女立即问她为什么不自己送去,年幼的侍女回忆片刻不太确定地说她当时似乎有其他的事情,那时已经临近舞会结束,在匆匆将扇子塞给她后,就跟着一名侍从离开了举行舞会的大厅,之后也一样没再见过她的人影。
    年长的侍女眉头一下皱起,作为侍女,如果同宅邸的其他侍从有了不正当的关系,辞退已经是最好的一种结局,联想到她往日里的想法言行,她顿时就有些怀疑。
    少女闻言也看向她最年幼的侍女,片刻之后再度开口问询,那名和她一起离开的侍从是否供职于宅邸。
    年幼的侍女思索片刻后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称她虽然算不上与宅邸内的侍从全部熟识,但凡是见过几面,总该在记忆里留下些痕印,然而和那名侍女一起离开的侍从却让她感觉陌生,想来应该并未供职于自家的宅邸。
    少女陡然色变,立即转身往门外行去,年长的侍女立即追了上去,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年幼侍女见状也放下原本要盛装药液的茶具,一道跟着追了过去。
    流淌着雾气的花园的一角,始终未见踪影的那名侍女正在一棵老树下捂着脸哭泣,今夜同样参与了舞会、仍穿着礼服的少年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想要安慰又有些无从下手一般,手抬起来最终又只能局促地放下去。
    少女提着礼服赘重的裙摆健步如飞地从花园的另一侧带着两名侍女靠近过来,听到脚步声响的少年视线回转,看到他的少女脚步立时刹停,视线转过他散乱的礼服外套和敞开的衬衫领口,视线一下就冷了下去,却又蕴含着一种涌动着的熔岩一般的怒意。
    同样听到了脚步声的侍女用力抹了一下眼泪,抬眼见到是熟悉的三人一行,泪水又止不住地涌了出来,猛地向着她们跑了过去,少女伸手抱了一下跟自己差不多高矮的侍女,在她肩背上轻轻地拍了拍,上下看过一圈就发现了她红肿的颊侧以及有撕扯痕迹的衣领,便反手将她递给了身后年长的侍女,再重新抬眼看向对面有些局促不安的少年,旋即视线一定。
    ——被她先前眼神吓了一跳急于解释但偏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的少年的颊侧同样有红肿的痕迹,鼻端有一点破碎的干涸的红迹,连带着眼下和眼角还有一圈新鲜的紫红色印记。
    她的身后,缩在年长侍女怀中的侍女抽抽噎噎地开始解释,说她是在替小姐取来新的扇子的路上被一名陌生的侍从拦下的,那名侍从声称他的主人有一封要紧的关于小姐婚事的信,想请她务必交到小姐的手里,又说在舞会的会场太过显眼,哪怕他们只是侍从仆役,于是便带着她前往宅邸外的园庭,走过一段距离后侍女便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便借口舞会行将结束想要先回去,没想到那名侍从直接从袖子里拔出了一把短剑架上她的脖颈,同时拧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他的侍主那里,而那位与会的客人果然并没有什么要交给小姐的信,他会骗出小姐随身的侍女,也不过是想要知道小姐的房间在宅邸的具体方位,以及夜晚守卫的巡逻规律。
    年轻的侍女虽然向往小说戏剧里描写的爱情,但还没傻到听不懂那人的隐藏含义,当下就沉默着不肯透露,那位客人见状便笑了一声,称既然这样那就将她送给将她掳来他面前的侍从,领会到侍主意图的侍从当即便开始撕扯侍女的衣裙,而因为不适应舞会场合也没等到跟小姐单独交谈机会的少年在散场前就躲来了园庭,那时候恰好就在附近,听到了侍女挣扎呼救的声音之后赶了过来试图制止侍从,在那位客人的授意下侍从一把搡开少年丝毫不做顾忌,被他推开的少年起身后再度冲了过来想要将他拉离侍女,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扭打在了一起,虽然从结果来看更像是他单方面挨打。
    那位客人虽然看不起一贯懦弱的少年,却终究顾及到少年那身为大领主的父亲,在他见血之后便喝止了侍从,轻蔑一笑后带着侍从扬长而去。
    年长的侍女询问年轻的侍女那位来客的名姓,但年轻的侍女却因从未见过那人所以并不知情,一直有些局促的少年便在此时吐出了一个名字,而那个名字令庭院中的所有人一下安静。
    年长的侍女同样为那个名字怔愣了片刻,旋即视线转过相对着沉默的少年和少女,便揽着怀中年轻的侍女以及依然不明就里的年幼侍女一道退得远了些,却又刚好是个仍让那两人在视线范围内的距离。
    少女迟疑了片刻,抿了抿嘴唇,终于决定还是要为今晚的事情致以谢意,却没想到少年同样沉默片刻,并跟她同一时间开了口,却是为了先前打赌的那件事致以歉意,他说他的本意确实是想要正式地认识少女,却在旁人的几句刺激下逞了口舌之快,最终导致了那样令她难堪的情境。
    少女沉默了片刻后叹了口气,说即便他没有应下赌约,那些人想要使坏的话也一样可以用同样的理由,而他根本分辩不清,所以她并不会因为这个原因生他的气。
    少年的神情一下明亮了不少,他像是想要笑一下,却牵动脸上的伤处,嘶地吸了一口气。
    少女无言地看了他片刻,终是提起裙裾为她的侍女向他致谢,并劝他早些回家治疗休息,她也要看顾她受到了惊吓的侍女。
    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少年闻言也只好点了点头,并在她即将转身的时候告诉她要小心,少女步伐微顿,旋即点了点头,便向稍远一点三名侍女所在的方向赶去,两人就此别离。
    回宅邸的路上,年长的侍女将年轻的侍女交给了年幼的侍女,自己则落后了一段距离同沉思着的小姐走在了一起,她告诫小姐今夜那位来客是异国的王公,只是他和他的家族一贯没有什么声望信誉,为了维持家族的权势和力量,他们会大肆搜寻有天赋的年轻女性,让她们尽可能多地生下孩子以便从中挑选最强大的那名,一旦那些嫁进去的女孩的身体不再适合生育,便很快会因疾病和意外故去,这还只是那些出身名门有名有姓的女孩,据说他们的城堡中还有更多天赋优异但却出身微寒的女孩,她们直至死去都无名无姓。
    少女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她听过他们的声名。
    年长的侍女见小姐只有这样一点反应,当下就有些焦急,忍不住旧事重提,她称那位来客的父亲唯一忌惮的就是少年的父亲,因为十几年前他曾率兵阻绝了他的进犯,甚至还进行了一场令异国损失惨重的反击,但对于小姐的父亲,他们很难会看在眼里,不然也不会做出这样胆大的事情。
    少女沉默以应。
    年长的侍女继续告诫小姐,称如果他们看中了小姐,那今夜之事便只会是个开始而已,如果想要彻底杜绝这件事,就必须尽快应下甚至是完成与少年的婚约,这样才能得到对方父亲的庇护,令他的念头就此消熄。
    少女闻言驻足原地。
    年长的侍女不得不跟着一道停了下来,旋即便听得少女轻声问询,问她,那之后呢?
    年长的侍女一下沉寂。
    少女用伤感的语调唱出了她对未来的忧虑,人类的生命便如同花开花落自有限期,即便现在得到了大领主的庇护又能如何?不说最多只有几十年甚至于十几年了,谁能保证在她成婚离家之后,那人就不会为难她的父亲?
    年长的侍女无言以应。
    回到房间后少女让年长和年幼的侍女先为年轻的侍女疗伤并早点休息,自己独自回了房间,满心忧虑地倒进了床铺里,她说她现在无比需要那个奇诡的梦境,毕竟那是她唯一能做到的防御和反击,只是自那一晚后,那神秘的花园与花园的主人,都再未光临过她的梦境。
    低沉柔缓的哼唱声里,舞台上的光芒暗了下去,四柱床上绑缚着的帷幔自动松解垂落下去,一切归于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有雾气在舞台上凝聚,幽微的水声缓缓响起,从山泉直至大河奔涌不息,弥漫的雾气汇聚成一条蜿蜒的长河,黑白间杂的草花在深暗一片的草地上挨挨挤挤,层层密密。
    一只素白的手拨开了四柱床的帷幔,一身白色睡裙的少女怔怔地坐在床边,似乎不敢相信她又一次来到了这个梦境,但她这次明显要比上次镇静得多,她拿起一条黑色的披肩罩住肩颈,点亮床头的烛台并起身,就算离开房间之后房门消失也未让她生出一丝一毫多余的忧虑。
    花园的主人微微地弯着腰,爱怜地轻抚一支初开的黑色鸢尾,抬眼看到少女擎着烛台静静立在花园的边际也并不惊异,只是直起身体欢迎她的再度光临,问她这次是否下定了惩罚某人的决心。
    夜鸦仍旧穿着他们上次见面时的那件衣服,修身却袖裾宽大的黑色长袍,叠戴着数层同色的面纱,一片深黯中仅能看到素白一片的下颌脖颈以及指尖腕际。
    少女未持烛台的左手在胸前攥着披覆肩颈的披肩两侧边裾,沉默片刻后终是点了点头,表示此次的自己确有决心。
    面纱下,夜鸦的唇角微微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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