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四百五十七章: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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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想中刀锋游弋于血肉组织中的那种顿挫和阻力并未出现,丹娜这才发觉被她掀飞出去摔落于地以致一时难以起身的那位年幼的继承人,已经不在此地。
确认这一点的瞬间,伴着腕上的一声轻响,一堵风墙再度在她的面前成型,而她本人则借助这股力量顺势后跃开了颇长的一段距离,早在马车上的时候她便见证了那名继承人身法的奇诡,这让她确信在视线受阻的幽暗深林中失去对方的踪迹,是一件绝对危险的事情。
或说幸运或说不幸,在她落地之后万分警惕之下,并没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从周边向她袭来,而消失的也不仅仅是楠焱的继承人,还有那个被她一道领来,基本可以确定是有时间方面能力的觉醒者男孩,意识到这件事后她心中登时一提,转头再看时才发觉被风墙掀去另一侧的女孩也一道不见了踪影。
这让她的脑袋猛地“嗡”了一声,腕间再度轻响一声,一颗头颅大小的淡黄色火球猛地升空,火光瞬时照亮了这片落叶满覆的林间空地,让她松了口气的是女孩就在不远处的一棵栎树的树根处蜷缩着睡去,但继承人跟那个男孩也是确确实实地不见了踪影。
就丹娜先前有限的了解和在马车上的所见来看,继承人所用的那个瞬间移动的魔法确实强力,强力到一旦发动除非拥有同种能力,不然几乎没可能觉察到踪迹,更别提阻拦其消散和显形,但这种在三阶就能使用的魔法必然是有着局限的,或受限于施术者魔法场的范围无法移动太远的距离,或依赖于前期的准备和环境的安定,总之绝不会是什么瞬发的、能够不间断连续施行的术式,不然她何须在马车上联合那些半大孩子花那样大的力气去布置陷阱,要将那女人引到车厢的另一头才去挟持那个男孩,这足以证明至少从开始施术到术式成立之间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甚至在此期间她会在一定程度上失去自保的能力,这才需要其他人联合起来去吸引注意力。
但如果她的推断无误,那继承人便必然不可能是通过那个术式逃离,她确信自己当时借助术式的力量动作足够迅速,根本没留给她发动的时机,更别提还要带上一个当时还隔着一段距离的、非世家的后裔。
丹娜一时间想不明白,却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耗费过多的精力,她清楚自己对东域的魔法体系同样不够了解——尽管特维希尔家族中有相当部分成员出身东域或有东域的血统,但东域的体系似乎从来罕有对时间的操作,自然就不会在族内普及成常识般的东西,而自当年茗国的动乱和茗萱战后,特维希尔虽与楠焱和拉比德的往来密切了许多,但那种层级的交涉怎么也轮不到她这种没有时间魔法天赋的边缘族群。
她一面将火球缩小并下降了一定高度,一面将攥在手中的匕首插回了靴子后方一个隐蔽的软鞘里,做完这些后才朝着女孩所在的那棵栎树行去,见女孩并未因有人走近而有所反应或是惊醒,丹娜有些疑惑地伸手将她从树根处抱起,但只是片刻的皮肤接触便让她猛地一惊——女孩的体温非常之低。
丹娜惊疑不定地以手背贴上女孩的面颊,没有回暖的、仿佛是源源不绝散发着的寒意验证了她的猜测,那并非是因为疲惫和先前的风墙的冲击所导致的,而是因为魔力的见底。
丹娜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安排来到了这个家庭,所以她完全清楚女孩现在的魔法是个什么水平,即便在同龄人中的进展速度时常令人震惊,也远远不够她接触或者施行足够将人的魔力抽调见底的大型术式,可如今的现状却在挑战着她的判断,让她并不如何情愿地想到那个除开女孩本身没人会知晓的情境。
生为“半身”的她,已经可以支取多少来源于昔年王庭的力量?又或者说她的自我,在那个异质的灵魂的侵蚀下还有多少残余?
就那些丹娜得以听闻或查阅的记载来看,她最后不会反抗几乎是注定,她也清楚即便自己真的能把女孩带离,或许一样逃不过她会在某天想要主动回去,但正是因此她才要尽可能早地带着女孩离开那个家庭,离开那个会不断劝诱着她将牺牲自己作为荣耀的环境,她坚信没有了接触的契机也没有了旁人施加的压力,女孩便绝不会再时时想着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她生有那样强大的天赋,将来必定会处于傲视整个特维希尔的层级,只要她不愿,就没人能逼迫她放弃自己。
丹娜几乎可以肯定女孩是受到了那个古老的、异质的灵魂的影响,在刚才用出了什么并不属于她的能力,尽管现有的痕迹不够她推知详细,但也能从时之王的名号中猜出是和对时间的操作相关,或者停滞了旁人,或者加速了自己。
她抬起头来穿过林窗向夜空看去,可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跟她作对一样,本来就算不得完全晴朗的夜空,现下已然蒙上了一层昏晦的阴云,不提群星,即便连白月也难觅踪影。
这让丹娜再也无法判断中间已经有多少时间过去。
同样地,也无法判断被之前的那声爆炸吸引来的世家成员们,距离此地还剩多少距离。
……无论如何,以最坏的情势作为基准判断十分有必要性,丹娜就着火光通过周遭树木枝叶的稀疏繁密最后判断了一下方位,一攥手掌便将火球完全熄去,她一面重新开始适应林中晦暗的环境,一面飞速思索现在应该逃往哪里。
先前爆炸的方向是在此地的东南,按负责找寻的世家成员们已经抵达来算,发觉那里并没有先前的乘客们的他们大概率会以爆炸点为中心向周围搜寻,其中依达法拉城庭所在的北方和学院及托夫里斯节点所在的东方现下必然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兵奔赴爆炸点,朝这两个方向将无法免去与他们的遭遇,再加上女孩先前说过边境已经被封闭,她自己也验证过以一路西行的方式靠近必然会偏离方向最终不知不觉地回到原地,这样一来,便只剩下南方是唯一可行的路径。
麻烦就在于一路向南也总会撞上边境,不过丹娜对此还算是有信心,西恩特毕竟是个以开放为常态的地区,这种封闭必不可能长久持续,虽说西恩特向南没有现成的离境路径,但仅从方位上来说,只要一直南行,就总会进入风之世家所在的林蔓谷地,而前段时间学院结束的三阶评定风之世家并未参与,对西恩特现下发生的事情,他们想必得在边境解除封锁后的几天后才有望获知详细。
想到就做,只是她不敢再用声势颇大的风行,在长裙腰封内侧的暗袋中摸索过一阵之后,凭预先熟悉过的触感找出了一块仿佛封存着雾气的晶体,这还是她前几天才在托夫里斯买下的,号称能在旁人的感知中遮蔽自己的踪迹。
她一面灌注魔力一面用拇指发力,那枚没比拇指大多少的晶体随之破碎,与此同时她的周身急速冷凝,仿佛披上了一层白纱般漾起一层轻薄的雾气。
有些像是雾行者的能力……丹娜微微皱了下眉头,担心自己会被人当成魔物驱逐或者追寻,只是情况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自己的水准纵有能暂时遮蔽行踪气息的魔法,也难以长久稳定地维持下去,这个术式虽不完美,却终究有二阶水准的稳定性和持续性打底,哪怕这导致它比同类的三阶水准铭刻贵了一倍有余。
也就是埃尔维斯家族了,以非世家的势力维持着这样多的二阶,却只为着制造和研究这类事情。
她的身影随之融入了南方的深林。
“未发现异常状况,”听取过数名卓穆尔回报后的克洛蒂娅吩咐下去,“分组警戒,如遇异常不需追击,我们的任务只是防止意图破坏者靠近。”
“是。”数名卓穆尔齐声回应后,于身前屈起手臂向克洛蒂娅弯身行礼,而后纷纷调转马头,向四面八方散了开去。
见二阶们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黯的边界之外,克洛蒂娅才微微地吐了口气,转过视线去看同骑着马却有意落后了她半个身位的另一道纤细身影。
“看来那些所谓的劫持者并没打算靠近,或者根本不知道这里的详细,”她心情有些复杂地向着那人笑笑,“杰纳少爷,现在您可以放心去执行家主的命令。”
同样来不及重新整装的杰纳仍旧穿着离开学院时的那身青院次位监督生的制服,只是在外披了一件边裾处纹绣有银色火焰徽饰的兜帽长袍,在卓穆尔们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他便也伸手将兜帽拉了下去,听见克洛蒂娅的话语后便也侧过脸向她笑了笑道:
“私下里您叫我杰纳就行,我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处境,大半个城庭都心知肚明。”
未及克洛蒂娅承应或不应,杰纳便夹了夹马腹,催促着马匹向另一个方向转去。
克洛蒂娅有些怔然地望着他被一层柔和的白光勾描出的侧影,越来越觉得蕾切尔从订婚伊始的无可奈何转成如今的隐含希冀,并非是什么无法想见的事情。
不过觉得归觉得,克洛蒂娅并不会因此对这样的小孩生出什么特殊的感情,他要是再长个五六岁说不准还有这个可能性,不过就算如此,那也不能算是出于感情,这只能算是一种本人恐怕也不会多么爱听的、相貌上的赞誉。
越是向前,那柔和的白光就越是清晰,直到某个距离下马匹不肯再进,少年翻身跃下马背,长袍边裾处的银色火焰徽饰便随着他的动作如涟漪、如真正的火焰般生辉熠熠。
杰纳伸手拍了拍马脖子,同样抬起头来望着面前这如同某种死亡已久的巨型魔物的骸骨般的建筑群。
而它也正以骸骨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