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四百五十五章: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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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听起来只是被娇纵着长大的孩子丝毫不顾虑后果和大人苦心的话语,却让挡在女孩身前的祭稍稍留了些心,女孩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位年长的夫人就如他们在马车上猜测过的那样,并非是女孩的母亲或者其他亲戚,更像是保姆或者侍女,而女孩的父母无论现在到底在没在西恩特,大概率都还活得好好的,就算他们已经过世,女孩的去留本也不是一个仆役有权决定的事情,何况祭也认为女孩的父母不仅活着,而且应该同在此地,现在说不准正满林域地寻找着女儿的踪迹。
而从女孩的举动来看,她先前也并不赞同就这么离开林域,只是她的年龄、体力甚至魔力都显而易见地与那位照顾她的夫人有着差距,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反抗并不是什么好主意,直到自己的到来给了她希望,直到那位夫人的言行,给了她理由推拒。
至于那位夫人避忌世家的原因,也从夫人讲出女孩是此次劫持的目标后分明。先前还在马车上时,祭就在拿回水袋的时候清晰地听到了那个男孩的“名”,据此确认那个红发女人会带着他这个完全无法称之为战力的拖累,就是要利用觉醒者们之间的感应,既然女孩就是他们最终的目标,那必然也是一位觉醒者无疑,而觉醒者除了少部分会拥有得以施展的奇异能力外,更广泛的用途,祭也在雨雾节后知情——用来阅读《王缄》,无论是真的能解读出什么内容,还是就此成为一尊生机不存的容器。
虽然院长阁下当时只说了有些世家之外的势力会寻找有资质的阅读者,但其实细想想就会知道,世家恐怕也没少干这样的事情,毕竟比起外界,世家能接触到的《王缄》频率显然更高,并且因为关乎自身,甚至有可能使用,会比外部的势力更加在意。当然王族和他们分化出的半身们也可以被用来做这样的事情,只是王族自己未必乐意,而且真的会牵涉到什么关于王朝时期的隐秘的话,他们也大概率不会吐露提及。
所以在那位夫人看来这确实是个两条路都走不通的情境,世家和搜寻阅读者的组织看起来只能二择其一,所以才会想着在脱离两方注视的时候离境,但就像祭没办法为达伊洛家族作保一样,她也没办法保证这位夫人就一定安了什么好心,毕竟她又不是女孩的亲戚,难说会不会在离开西恩特、离开世家掌控和她父母注视之后,就把女孩卖到什么不见天日的地方去。
不过现在,女孩自己做出了决定,比起搜寻阅读者的组织或是跟着自己的保姆就这么偷偷离境,显然还是世家听起来更能让人放心,而在领会到女孩的意思之后,见丹娜夫人还要走近,祭的左手便紧攥了一下,先前未愈的割伤被握在掌心的银镯上的尖锐部分再度割开,【嗜血】见血化作原形,把站得后面一点的男孩吓得一个激灵。
“你听到她的话了,而且听起来你也不是她的父母亲戚,”祭不怎么客气地持剑拦在了女孩的身前,“如果你还要靠近,那就别怪我不再留情。”
年长的夫人似乎有些忌惮这种突兀出现的、足以夺人性命的利刃,闻言便站在了原地,不再走近。
因为离得近,祭清晰地听到身后的女孩小小地松了口气。
“姐姐我们走吧,”她轻轻地拽了拽祭的袖子,“……我想赶紧到暖和的地方去。”
“好。”祭轻声答应一句,维持着左手持剑,右手护住身后女孩的动作,倒退着一步步隐入幽暗的深林,跟着她来的男孩也很识趣,没多问一句话,就在她身边一道跟着向后退去。
而被女孩称作“丹娜”的那位中年夫人,就如同放弃了一般静静地留在了林间的空地没有追近,灵觉带来的反馈虽能很清晰地感应到她的位置甚至是动作,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直至她的存在于灵觉之中模糊,直到她的气息于魔法场的边界消尽,又经过了一段漫长的沉寂之后,在祭终于确定对方即便是风系精专,也无法在这样的距离下以她反应不及的时间里来袭之后才终于转回了身体,只是仍未将手中的短剑隐去。
“你见过院长阁下?”转回身后空着的右手被很自然地牵住,祭在一滞之后便用闲聊一样的口气发问。
“没见过呀,”或许是因为脱离了那种危险不定的境地,女孩的声音很有几分懒散着的轻盈,“这次来学院原本是要见的啦,但是听说最近发生了很多事,院长阁下一直很忙嘛。”
祭闻言不由得哽了一下,无奈地闭了闭眼睛道:
“那你怎么知道院长阁下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如果你见都没有见过他的话?”
“嗯……我就是知道啦,”女孩一面晃着祭的手腕一面小声道:“而且我还知道你也知道!不然就不会来找我们啦。”
祭的步伐一停。
“……是吗。”
常暗的深林中,她的声音既像耳语,又像叹息。
“是的呀,”女孩点一点头,很是认真地说道,“人类就是会因为软弱常常看不清自己的心嘛。”
祭苦笑了一下。
“你说得对。”她重新迈开步伐。
牵着她的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掩饰不住得意地笑了两下。
“虽然现在说这个还早,”祭斜斜砍出一剑劈开阻路的枯枝灌丛,“不过等回到学院之后,要怎么联系到你的双亲?还是直接把你交给院长阁下就行,反正你们本来就预定会见面的话?”
她没去问、也没想着要去问女孩的姓名,因为问及对方便很难不提及自己,对方,或是说对方的父母既然能见到院长阁下,那便必然不是出身自普通的魔法家族或是势力,所以即便对方并不知晓自己的名字意味着什么,也大概率会知道学院和西恩特对于世居极东的楠焱而言是绝对的客地,而她既不想、也想不出要怎么回答对方问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面对并不熟悉的人的时候,如果不想回答,那一开始就不要问问题。
这是她从重阙带出的、为数不多的教导之一。
“嗯……应该不用吧,”女孩有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的父亲母亲现在应该正跟院长阁下和依达法拉们在一起吧,有了刚才的爆炸,说不准马上就要找到我们啦。”
祭的步伐又是一刹。
“你……”祭一时间有点欲言又止,“你知道依达法拉?”
“知道呀,”女孩眨了眨眼睛,认真地回答,“怎么啦?”
祭长长地吐了口气。
知道依达法拉的觉醒者,还有拜访院长阁下的预定。
她转过脸,直接望向跟她们隔了一小段距离的那个男孩,对方虽然无法在一片深黯中看得分明,但被强于己身的存在不加掩饰地注视,还是产生了灵觉上的预警。
“怎……怎么了?”他略带警惕地问道。
“目标的灵魂之名,”祭稍微无言地问道,“你既然能追踪到大致范围,应该不会完全不知情。”
虽然女孩现在仍旧抓着她的手,但祭并未直接去问或者贸然感应对方的“名”,对觉醒者而言以贸然接触对方的灵魂去听取对方的“名”并非是什么谨慎的行径,伤害他人或被他人所伤都是说不准的事情,就比如在马车上的时候,如果她早知道男孩是觉醒者,就绝不会试图用灵祈术去沟通对方的灵。
至于不问,则是因为对相当部分的觉醒者、尤其天生的觉醒者而言,在没有他人帮助的情况下,未必清楚自己的“名”,就比如祭自己就是从赤鬼那里知晓的自己的“名”。
“呃……”男孩闻言噎了一下,片刻后很是有些底气不足地道:“其实我要做的只是在事情结束之后从怀疑范围中找出目标,以及防备很可能是同类型的能力而已,所以并没有追踪到什么踪迹……不过!不过我还是知道目标的名字的……”
他一开始也不是太理解对方为什么不直接感知,但很快就猜到了是出于谨慎的原因,毕竟目前三人一行中能称得上是战力的只有她一个,无论是她受伤还是伤到别人,都会极大地降低他们归途的安全性,而单从那个他提早被告知的名字来看,他也认为如果她真的贸然感知的话,被反伤会是大概率。
“是【永恒】,”他稍稍放低了声音,“【永恒】……就是目标之名。”
林中又有片刻的寂静。
虽然很难相信,也对那两个可能的名字并不知情,但仅从这种不受限制也不被撼动的“名”来看,祭还是觉得某种原觉荒谬的预感,正在眼前缓缓地凝定成型。
“你……”她重新转向那个女孩,问得却有些犹豫,“你难道是……”
没等她将那个古老的名号真切地付诸言辞,某种尖锐的、喧嚣到作痛的预感突然炸开,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在祭还没来得及举剑转身的时候,她就被一股巨力径直掀飞出去。
冰冷泥泞又覆满落叶寒霜的林地中,一道响起的惊叫和重物落地的声响里,滚过数圈撞断了无数灌丛枯枝的祭勉力翻身仰躺于地,随后感知到了还握在自己手里的【嗜血】的剑柄,只是又一次,没等她举剑防御,一痕锋锐的冰冷,就自咽喉下方抵住了自己的脖颈。
“现在您明白了吗,继承人小姐?”长发垂落到脸上带起的细微痒意里,女人的低笑声中有着难以忽视的冰冷嘲讽。
“并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即使知道他最终要取自己性命,还是继续坚定不移地站在他那里。”
说完,那痕冷意便一记横拉,没做丝毫容情,杀意森然地抹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