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三百一十四章:不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9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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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中午,祭便以大前天去托夫里斯时忘记添购朱砂为由提出再去一趟托夫里斯。凯瑟琳虽然对她的消耗速度有些犹疑,但也对祭在平日的练习量有所目睹,因此并未劝阻,而祭以速去速回为由推拒了调用达伊洛的马车以及瑞丝的跟从,表示坐学院派至托夫里斯一天四趟的马车即可。而之后不久就是下午的第一趟马车,祭匆忙梳洗过便被瑞丝送去地面,因为还有同样等待马车的其他见习生跟低年级学生,瑞丝也不便久留,在确认祭登上那辆六轮的马车后便返回浮空阵去了。
    隔着车窗见昼间不甚明亮的魔光消湮于星邸浮岛的边缘后祭才略略松了口气,心想第一步总算是糊弄过去了。凯瑟琳虽决定不参加今秋的三阶评定,可也要为一个多月后的入学考核忙活,这次季休的大部分时间大约都要用在啃书上,祭挑了个她最犯困的时间提出外出,她便很难提起精神随同。而她之外的难处在于瑞丝跟诺拉,如果她们坚持陪同,祭自问是没什么有效的借口推拒的。好在无论是前代黑院负责人的事件还是前几月实践课上的事件都算是给她打好了铺垫,在她委婉地表示自己不太想引人注目之后,两人也就没再多提跟从,当然其中另一重要因素是祭现今的三阶水准是实打实的,她平日在星邸无论练习咒术心法或者剑术,都没可能把她们瞒过,因此她们一样很清楚,真的能为难到现在的楠焱祭的东西,她们大概率也挡之不住。另有一点就是纯粹的运气了——洛欧斐一连数日都未回星邸留宿,按凯瑟琳的说法是他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三阶评定忙活,毕竟三阶评定虽不如二阶评定隆重,但人数却是要远远超过,无论是评定前相关人员大半在托夫里斯解决的食宿、评定中不同场次的分隔还是评定后无关人员的离境限期,事事都需要他点头,据说到时往来于托夫里斯与浮空阵的马车都要增多,马匹和人员也不会是凭空变出来的。
    六轮马车的车厢内是两排相对的座椅,祭已不是首次乘坐,虽然此前大都有凯瑟琳陪同。祭特意挑了靠近车尾的座位落座,车上虽有见习生,但更多还是正式就读的低年级学生,很幸运并无其他世家的成员掺杂其中,而见习生中的某些祭虽然也算天天得见,但因着自己的姓跟住在星邸,也无论如何称不上熟络,因此也无人前来招呼问询,也算是侥幸的清净。
    在车上晃过将近两刻钟后祭随同车人一道抵达目的地,随着十几名三五成群的学生穿过那座作为入口的圆顶凉亭,进入托夫里斯之中,离开长廊后仅是稍作环顾,便见一身黑院制服的维尔莱特·艾瑟斯正等在一棵七叶行道树的树荫之中,正读着本薄薄的小册子,祭赶过去时粗略瞥见一眼是关于药草植物的,想来应该是他的选课,因为是在黑院加上还是一年级所以只用学点基础,才会只有那么点可怜的厚度。
    本就分着心的维尔莱特察觉到有人靠近,便将书本收起,见祭过来后环视一圈,没做任何招呼,只向她轻轻点了下头后便返身往一条与埃尔维斯街方向相反的道路行进。祭心知是保持距离的意思,也就没急着跟上去,只隔着十来步在后面远远跟着。因为背离商业区所以往来人群远不如另一边密集,但毕竟是在季休期间,仍旧有人往来行进,而灵觉里不间断的反馈持续提醒,有不在少数的人注意到了她,并在她或看见或看不见的地方稍作留心,只有小部分是触之即离,更多是片刻观望,甚至带起几句议论,祭心知这未必是因为自己的姓,主要还是这张罕见的东域的脸,以及即使盘折后在这个年龄仍觉怪异的长发,好在截至目前为止还没察觉到任何长时间的针对和锁定,不过反过来说,有心长时间注意她的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她标记于感知里。
    直至维尔莱特拐进一条住宅区间隙的窄街,祭才稍微快走几步跟了上去,果然拐过弯之后就见维尔莱特立在建筑的阴影里等着她,胳膊上挂着一件几乎与黑院制服融为一体的兜帽斗篷,见她过来便递了过去。
    “你的脸太显眼了,”见她愣了一下,维尔莱特便稍微解释了一句,“三阶评定即将开始,这几天已经开始有外部人员进驻这里,你的样子很难不引起注意,如果你在达坦纳所用的那种符还有携带最好也加上,对一些感知灵敏的人而言,东域体系的气息与外界差异鲜明。”
    祭不是太自在地答应一句,接过那件斗篷把自己从头到脚盖了个彻底,兜帽前沿垂下来能把她的脸遮掩到只留三分之一。敛息符是她身上常备的符咒,但想起第一次见面自己就是因为偷听被抓个现行,虽然不是有意,但时时带着这种符咒,难保不让人觉得她是常做这样的事情。
    嘛……虽然现在想想好像自己就是很难避免这种事情,无论有心还是无意,想起二阶评定结束后的那场舞会上,那位姓依达法拉的小姐跟普林赛斯王储的事情,她在心里苦笑一声,催动刚在掌心叠成小小一块的符咒,符纸随之消湮无形。
    维尔莱特静静注视着黑色织物遮掩下的瘦小人形骤然模糊了一下,随即成为一道只可目视不可感知的影,对一阶或者部分擅长此道的二阶而言虽然能做得更加圆满不留痕迹,但只凭那一张符纸,就能让人在三阶水准做到如此,不可不谓之神奇。
    见整理完毕的祭略显疑惑地抬头望过来,维尔莱特回过神来,轻微摇了下头说:
    “你也真是没戒心。”
    祭闻言似乎顿了一下,旋即维尔莱特便见兜帽阴影里那血色不显的嘴唇弯出一道弧形。
    “受限于身体能力,我很难打得过你,但如果我想,逃脱总没问题。”
    毕竟也算是头次独自出门,必要的防备不可能忘记,反正对方也没办法把大批的黑噬或者世家成员不声不响地带进托夫里斯里,退一万步说即使带得进,之后也绝对出不去,在这种情况下对她出手,除了激怒达伊洛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也是,维尔莱特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转身带着她三拐两拐回到大路上去,却不是祭以为的回到商业区,而是继续在一片可称冷清的住宅区里穿行。
    “我们现在去哪?”她状似无意地问及。
    “去青院主位提过的那个地址,”维尔莱特在前方答应一句,像是知道她的疑虑:“多德勒街没在埃尔维斯街方向,甚至那一块都不是埃尔维斯家族名下的产业,或是某位埃尔维斯的私宅,也可能是苍月会方面造访西恩特时的别邸。”
    祭听得愣了愣。
    “你对托夫里斯很熟悉?”
    “不算是,”维尔莱特回答,“只是因为雨雾节的事情入学迟了一段时间,手续比正常流程繁琐不少,正式搬进星庭前都住在这里,之后每个月都过来一趟,在家族名下的产业那里露露脸,虽然以我年纪资历没有干涉他们的权力,但有个真的姓艾瑟斯的人时不时来走动一下,也算是一种威慑——他们的所作所为都会被报知冰岭。”
    因为学院毕竟是愈之世家的领地,各家安排的产业大多不会交给家族内部成员打理,就连异姓的半血也不多见,多是偏远的血系或干脆是从附属的家族里挑些亲信。
    放在楠焱的话……大概是沧舒家的人?或者沧舒家的血系?想到这祭几乎有点懊恼,从她来西恩特已经半年有余,但从未想过要实地踏进。半是她对这类事务全无经验,半是也不情愿被熟人知晓自己如今情境。
    像是又猜到她所想,维尔莱特在前面又说了一句:
    “在你身上就是另一种情形了,管账在普通世家成员那里是关键的职位也是莫大的权力,但对于你这样的出身,亲自过问反而并不适宜,这类事务应当由别人做好再报知——至少是象征性地报知于你,你在这里过于上心,反而会让人嘲笑诧异。”
    祭在心里吐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没半点问题,在楠焱负责账务方面的是温裕阁,也就是六长老的住地,但在族中一众长老里,六长老的权威远远无法比及掌罚的二长老和统管行动的四长老,甚至都得排到统管族学教习的七长老后面,跟只掌管典籍史料的五长老一块作伴去。
    当然其中的一大原因是楠焱的家底,或是说单她知道的那些家底着实够厚……祭在心底苦笑一声,换是那些财政方面不算宽裕的家族,必不会是这般情境。
    
    又经了小半刻穿行,维尔莱特领着祭到了一条她此前从未来过,松散坐落着带花园的独栋的长街,确认过门牌后他径直穿过大敞的门庭,敲门之后里面很快就有了动静,出来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代的黑院主位监督生阿德琳娜,见是她来,维尔莱特便多少诧异地问了句:
    “我来晚了?”
    “没有,”阿德琳娜只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身体,把话音压得颇低,“说是会议,实际上也就是对一些细节跟报酬做出商定,主要还是让我们跟苍月会那边的人见上一面而已,早点晚点都无所谓,没必要死守规矩。”说着她目光下移,对那道被兜帽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多少怀疑:
    “这位是?”
    “先进去。”维尔莱特说着把祭往里带了带,阿德琳娜也让出位置,让两人进到屋里,一路穿过长廊走到另一边的一处起居厅,只见烧得正旺的壁炉两边错落地摆了不少长扶手椅,几个人零散地坐在那儿正说着点什么,维尔莱特的目光在其中一个明显比其他人都纤细些的女孩身上停了停。
    “凯罗莱雅·兰希?”他多少疑惑地看向阿德琳娜,“她怎么在这里?”
    “莱汀推荐来的,我也觉得可行,”阿德琳娜随口回答,“她在这方面有优势。”
    优势?祭刚升起一点疑惑,就被维尔莱特带着进到了房间里,察觉有人进来房间里的人们齐齐止了话音向他们看过来,大部分人都认识维尔莱特,一扫之后便尽数将目光投向了被斗篷遮得严实的祭。
    维尔莱特看祭一眼,祭很自觉地破除了敛息符的遮蔽,同时他也从后方帮她摘去了赘重的斗篷,东域人的相貌和垂曳的长发一道曝露于所有人的视野里。
    祭听得有人倒抽凉气,听得阿德琳娜震惊地一句“你——”,但她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完,因为有个人几乎是在她摘去斗篷的同时就已经站起,眼下已到了近前,不由分说地揪住了维尔莱特的衣领。
    “你怎么敢——”
    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怒气。
    祭稍稍仰起头来,不是太意外地看见了一束被红色缎带扎在侧方的白金色卷发,维尔莱特虽比杰纳高了不少但并无什么反抗的意思,只语气平静地道了一句:
    “这跟您应该没什么关系。”
    不等杰纳再说什么,反应过来的阿德琳娜便插到两人之间把两人拉开,她比维尔莱特还高了一截,阶位跟年龄也摆在那里,拉得倒也算是轻易。
    “好了好了,”她看祭一眼,旋即长长吐出口气,神情复杂地对维尔莱特说:
    “你是真不怕院长阁下会杀了你。”
    “很遗憾他不能。”见杰纳被阿德琳娜又往后扯了扯,维尔莱特才神情平静地捋了一下衣领,“继承人与任一世家交好或交恶,或结盟或反目都不在监督者的管理范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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