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二百八十一章:事发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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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音令在门厅作别的两人都停了停。
    能熟练使用飞行术的魔法师完全有能力控制自己的行进速度,而依达法拉之城的高处居住着许多身份权势兼具的大人物,如果不是情势紧急,大部分往来穿行的族人们不会选择这样喧闹且引人注意的方式行进。
    杰纳皱着眉头往城庭以外的方向看去,但因为之前的出行者应该是从云端之城的下方起行,所以毫不意外地没看到任何东西,蕾切尔也有些不安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对那道声音做出任何评价,就听见云端之下又是数道并不整齐的破空声接连响起,根据声音远近听来,落点都是更下方的城庭。
    “……下面出了什么事?”蕾切尔微微睁大了眼睛,上次她听见城庭响起这样锋锐的破风声的那个夜里,倾巢出动的卓穆尔们最终带回的是遍体鳞伤到几乎看不出人形的杰纳,跟罗德勒斯·达伊洛的死讯。
    这样情境的复现,让她无法不心生惊惧。
    杰纳心里倒是有点猜测,只是微末地有点讶异,看起来家主并不需要向他询问事情的起因,就已经安排人前去处理。
    “我去看一眼,”杰纳回望蕾切尔一眼,“——稍微有点在意。”
    尽管从杰纳的神情里蕾切尔能看出这次应该既不是大事也不是什么意外情形,但她仍咬了咬嘴唇,匆忙跟上在发话的同时已经迈步离开的杰纳。
    “我也一起去。”
    那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一次——那一日他也是一如往常地离去,回来时却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活着的气息。
    杰纳侧头看她一眼,没有赞成,却也没阻止她随行。
    
    斯拜尔在人群之外挤了半天也没能挤进去。
    在同龄人里足称高大的身形并不能在开道方面给予他什么便利,努力想要钻到前面去的后果是前后收下了不下十位夫人毫不掩饰的白眼,并在翻毛的短靴脚面上留下了一层又一层的鞋印。当他再次在人群里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地狠狠踩了一脚之后,只好在心里叹了口气,逆着人们拥挤的方向退了出去——这次没再受什么阻碍,他顺利地退到了空地的边缘。他刚靠住一旁的一棵白蜡树松了口气,头顶便挨了一记,他有点无言地看着那粒被魔力摄起的小石子滚落于地,抬头就见白蜡树的一根粗壮分叉上,卷发棕黄腰佩猎刀的杰戈正面向拥挤的中心方向骑在那里,眼下正似笑非笑地审视着地面上因方才的拥挤衣装散乱汗流浃背的自己,伸手往自己身后不太远的一根粗壮枝条方向示意了一下。
    斯拜尔吐了口气,小心操纵起风在脚下凝成松散的阶梯,在确认足够稳固后,坐到了杰戈之前指给他的那根枝条那里。
    直到坐稳后他才发现杰戈并非只是自己,在他更前面一点的地方趴着一只形如鬣狗的野兽,皮毛是杂驳粗短的灰褐焦黄。
    “你好,利恩。”他轻声对着杰戈的狼招呼了一句,狼侧过半个脑袋来看他,十分敷衍地摇了下尾巴意思了下。
    杰戈伸长了手捋了捋狼的后脊,随口问了一句:
    “岩盾没跟你一起?”
    “它应该在北边境自己打猎,当然也有可能带着齐里的先知一起,它们关系一直不错。”他摇了下头,似乎是不太认同齐里在取名上的品味,毕竟齐里本人正是名货真价实的先知,这样的他却给自己役使的狼取名先知,实在不是太能联想到什么好地方去。
    “也是,”杰戈嗤笑一声,“就算岩盾在这里你也没可能带着它挤进人群,更别提是带上树来,它恐怕已经比我们三个加在一起都要重了。”
    斯拜尔未对杰戈的嘲笑做出什么反应,又望了会儿人头攒动的空地,才开口问了一句:
    “你来了多久?有没有看到具体是什么事情?”
    “没比你早多少,”杰戈看上去有些无聊,“——我说的是没比你开始试图往人群里钻的时候早多少,多亏利恩擅长侦查找到了这里,才没让我跟你一样险些承担鞋子被踩掉的命运。”
    “能让这么多人集群,肯定不是什么小事情。”斯拜尔稍微皱着眉,在人群拥挤的最前方,似乎有一片不知是人为还是自行分隔出的空余。
    “我没看到太多东西,”杰戈也望着那个方向,声音低缓且轻,“但我刚赶到的时候,有听见赶来的人说,是有外面的人,到了湛蓝之城里。”
    “外面的人?”斯拜尔立觉震惊,“是依达法拉之城外吗?!”
    “怎么可能,”杰戈也赏了他一个白眼,“想也知道是湛蓝之城外,就算真有外人闯入,也该是被带到爱丽丝跟卓穆尔那里,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斯拜尔的眉头仍然皱紧。
    “只是更下层的弗尔特斯不会引起这么大程度的注意,”他说,“那只能是来自夜风,甚至是云端城庭。”
    “想什么呢,”杰戈再度嘲笑他一句,“云端的大人们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但为数不少的奥伦泽都有一位甚至多位卓穆尔的亲戚,”斯拜尔这次没有认同,“尽管不是经常,但他们也确实会下到湛蓝之城里,有时是拜访亲人,也有时是单纯地送钱或者东西,按理不会引起这样大规模的注意。”
    杰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才应和了一句:
    “你说的也有道理……哦,动了。”
    二人一直注视着的、那片人群簇拥最前方界限分明的空地突然活动起来,似乎有人在那里高声命令着围观的人不许离得那么近,甚至让他们立刻回去不要堵在这里,随着人群后退,有部分一直没挤进去的奥伦泽们感到无趣顺势散去,嘈杂之余远处还能听到断续的话音,似乎是刚才对人群发出号令的人正在与人交涉或是确认什么事情。
    这让两人摸不着头脑又完全听不明晰的交涉并没继续太久,一声爆炸般的轰响在人前的空地处响起,一直懒散的杰戈忽地眯起眼睛,而趴在他身前的利恩也警觉地抬起脑袋,直直向那个方向望去。
    “打起来了?”在又一波奥伦泽们心有余悸地退去的嘈杂里,斯拜尔听见杰戈低声自语,远处的交涉已演变成了争吵,又过了一会儿便又有数道破风声从高处夜风之城的广场降下,可能是被之前的轰响惊动也说不定。
    “卓穆尔们下来了。”杰戈眯着眼睛,能隐约看见一点远处的黑色身影,因是夏季,又在城庭之内,卓穆尔们并未穿戴整套的服制,多是简单的黑色衬衫加白色的长裤或是长裙,除了葬礼之外城庭内少有人穿黑色,因此即使相隔很远,特征也仍旧鲜明。
    “还不止一名,”同样望着那里的斯拜尔神情不明,“看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他们谈话的时间里新来的几名卓穆尔开始驱逐仅剩之前半数的聚集人群,正如之前斯拜尔所言不少的奥伦泽都有一位甚至多位卓穆尔的亲戚,他们显然清楚卓穆尔意味着什么,也清楚地知道卓穆尔的背后,有足以直抵云端,直抵这城庭中枢的声音。
    换言之就是卓穆尔想要行动,必有来自云端的爱丽丝们的授意,而卓穆尔们所见所知的那些事情,最终也会传递到掌控着这城庭的爱丽丝们那里。
    为此人群开始散去,斯拜尔竖着耳朵去听也只听到了类似“问询”、“偷窃”和“不被允许”这类单看没有什么意义的词语,听起来像是湛蓝之城的奥伦泽们之间出了个贼,他一边思索一边看人群退去,但也没有散得特别干净,在离那些卓穆尔们还有点距离的地方三三两两地站着几个奥伦泽,斯拜尔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们应该是原本住在那里的居民。
    人群之前围拢向的地方是座三层的小楼,已是湛蓝之城里相对偏僻和地势低的区域,以斯拜尔跟杰戈在湛蓝之城的生活水平,虽不到如同最顶尖的那几家能拥有带独立花园的小别墅,但也足以住在只住着自己家庭成员矮楼里,比他们再差上一点的则往往需要两个甚至三个以上家庭共享一栋建筑,每个家庭占据一层楼或者走廊的一侧,而具体能拥有多少要看家庭成员在城庭中的任职,以及人脉和财力。
    这样的他们自然很少来这种低处的区域,但巧的是在第一次出发找狼之前,斯拜尔曾因为某些原因造访过那里,并对那栋采光很差气味也令人生疑的建筑印象深刻——那栋建筑原本并不是被建来作为住宅的,或许原本是档案馆或者仓库之类的地方,经过一些改建后勉强将一些随时可能被迁调去绿野之城的奥伦泽们安置进去,所谓的改建大概就是拆掉部分走廊墙壁,并在每两个房间外砌一堵新墙,这样一整层楼原本的二十个房间大致能住下六个或者八个家庭,共用两间或者唯一一间浴室。
    单就斯拜尔所知,为数不少的奥伦泽在得知会被安置到那里之后,会自请去更下方的绿野之城,成为最末的弗尔特斯。但即使没有去过他也知道,在绿野之城的角落里,有更多这样的或者还不如这样的居地。
    所以会有奥伦泽仍旧固守在这里,即使他们很清楚迁到绿野之城会立即获得远比现在要好的生活环境,但他们仍旧怀揣着某种不曾付之口舌但人尽皆知的愿望,希望能有一位天赋优异者突然出现于他们的家庭,从而把他们拉回他们预期中正常的生活水平,甚至带着他们攀登,攀向夜风,甚至攀向那座云端城庭。
    伦娜就是其中之一,尽管她后来似乎改变了主意……斯拜尔无声叹了口气,最后眯起眼睛打量一圈确认那些人里并没有那道他熟悉的身影后,侧身对一旁的杰戈点了下头说:
    “我去找伦娜问问,她就住在那里,应该清楚情形。”
    杰戈闻言露出几分轻蔑的神色,但未作阻拦,斯拜尔随之从树上跃了下去。
    随着走近他得以确认那些站在离卓穆尔们不远地方的奥伦泽们正是这里原本的居民,他们的衣服大多陈旧但总体整洁,孩子的数量要明显超过大人,比起或好奇或已直接披着外套举着木棍玩起扮演卓穆尔游戏的孩子们,大人们的脸上无疑有着更多的不安和困顿,他环顾一圈还是没能找到伦娜,也没找到任何一个认识的人,而不远处建筑深黑的铁门正大敞着,两边各有一名他从未见过的卓穆尔看守。
    他一时间有点犹豫要不要向一旁那个看起来面目慈和的、正抱着孩子的女人搭话,问问事情的详情或者伦娜的消息,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面对对方有可能问出的问题,便听建筑深处发出一声巨响,似乎是砸到了门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这声音立刻让女人怀里原本睡得好好的孩子大声哭闹起来,有同样经历的不止她这唯一一个。斯拜尔苦着脸放弃了搭话的计划,转脸就听楼馆里响起硬底靴子叩在地面上的声音,随后便有人走出楼馆,并不出他预料地是名穿着黑色衬衫与白色筒裙的卓穆尔女性。
    但斯拜尔却在看见她的瞬间就愣住了,这并不是因为他认识或者见过这位颇有年纪的卓穆尔,而是因为对方并非一个人——她的手中拖着一团混乱的暗色,半秒后他意识到那是一团头发,而头发后面,少女的四肢绵软无力地垂落在地上,被一路拖行。
    那头发的颜色是黑色,正是他所熟悉的发色。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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