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六十二章: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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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日暮时,两驾马车行到北芸北方边境中部的一处边境镇城,勉强算是用一整个白昼横穿了北芸国境。不过两驾马车之内的人们都心知肚明,若是达伊洛一方不打算关照那北芸小丫头什么,其间路程还能再缩短四五个钟头,毕竟独角兽的脚程远非普通马匹可及,况且北芸一方也不知,世家内精心饲喂照管的独角兽比寻常势力所用的混血串种,又要快个三分之二左右。
洛欧斐照旧让巴洛森在镇上择了一处清净的驿站,其实若是他想,大可以直接向邻近的世家递话,借用散落在东域全境的隐藏别馆,但他眼下显然并不想让其他世家或是势力知晓他眼下的动向,其间原因,巴洛森暂且不胡乱猜测,但多少觉察到应当同那位楠焱家族的大小姐有关——第二任至尊之后七千余载里,最靠近第三任尊位的继承者,纵然是他这样隐于侍主背后的仆从也不止一次听过她的名头,若是她离开极东的消息走漏,大约到哪都是一块不能再肥的肥肉。无论是借机打压超脱世家更迭规律的楠焱家族,亦或是向那个尚且隐藏着另一位继承人的世家传递风信邀功,都动摇不了她是一个极端危险且诱人的存在的事实。
平心而论他并不确定洛欧斐为什么会接下这块很可能会在未来招致非议的烫手山芋,若只是看上去那般一时兴起,自是全不可能。世家族长,自他们担当起这个意味着世界范围内最巅峰的十二位魔法师的名号那天开始,其本人便成为身后世家意志的本身,言谈举止衣食住行无不被精细地规制着,个人好恶更是早早磨平。而洛欧斐虽然年轻,在代表愈之世家这一点上,即便是深造院那些古板的老东西也无从指摘,于他而言,任何看似不经意的决定都必有其用意,哪怕他本人或许并不情愿这样,也是注定。
那是世家族长们注定的命运。
“至尊”这一职位,因德兰生就,也必将在重拾德兰王朝的途中起到无法忽视的作用,但落实到具体行动上,不要说是承袭了德兰之血二十二位院长们,就算是初代院长拉拉尔以及她之前,幻森的末代之王洛玻雅•;德兰也未能洞察明晰,不然此间早不会再有第三任至尊的承袭。巴洛森只好猜测或许洛欧斐是想要将楠焱祭留在身边以待探寻至尊同德兰之间的联系,如果硬要用这个理由的话,想必依达法拉那边,大约也不会传出什么反对的声音。
他在心底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目送着祭和凯瑟琳一道上了驿馆的楼上去。
若是可能,他打心底不愿这样一个女孩遭受祭天之后尸骨无存的命运。
而另一边的马车旁,那郑姓男人也在车辕下搁了一个小杌子,胆战心惊地瞧着女孩敛着长袍和裙裾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原本她这般的高门小姐外出都带仆婢,只是此去早知不会太平,同行的女伴只有从府里带出来的两个女卫而已——等阶不高,仅是四阶,路上那一场截杀中早被人屠了去,现下便是替她寻一个得力的侍婢大约都寻不到了。
女孩借着杌子垫脚,算是安安稳稳地落了地,她立在一边静静瞧着郑叔收了一众鞍辔,又牵了那马去吃草料,回转过来看她,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女孩抚一抚长袍面上短且细软顺滑的茸毛,只淡淡开口道。
“若是郑叔有话想说,不妨直言。”
那男人一时有些语塞,终了叹了口气。
“我当去联系此地府衙的,小姐,”他望着那垂着小脸的女孩,面带忧色,“最迟明天早上,府里就会派人来带您回去,您不该再向北走了——眼下尚是北芸境内,他们就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动手了。”
女孩抚着长袍的手停了很短的一瞬,她仍垂着眼,语气却坚定。
“郑叔当知道我住到这驿馆来,打的便不是回头的主意。”
“小姐呀,”那男子长长叹了一声,“今日那老无赖的意思您还没听明白吗?他们奉了下死手的命令,眼下在北芸境内尚有蛛丝马迹可寻,这才只敢装成劫匪出行,一旦进了达坦纳境内,他们就再无顾及了,不要说眼下的卫队里只剩我一人,便是余下卫兵都在,也无法继续撑下去了。”
女孩握着长袍的手无声地紧了紧,她微微抬起脸来,只轻声说。
“我不当将郑叔牵扯进来的。”
那男人一愣,旋即有些着急,“我不是说这个——我说的是小姐您——”
女孩摇一摇头。
“不行呀郑叔,不行的。”她声音很轻。
“我有种感觉,如果我错过了这次,就再也别想查清楚哥哥的死因。”
“但若是您真的进了达坦纳国境,不要说查明事情原委了,就是您自己也难以毫发无伤地回来啊!”
女孩抿一抿嘴唇,望向驿馆后堂里停着的那驾黑色马车,虽因制式不同看不出具体等级,但也绝非寻常商贾一众用得起。
“我会想办法寻求他们的庇护——”女孩的声音有一瞬迟疑,且无什么底气,“说到底有一阶在,便是杨家再怎么权势熏天,也寻不出个一阶来做杀手吧?”
“小姐!”郑叔急急打断了她的念头,“您可千万别去向那车上的人提!姑且不论我们还未摸清楚他们底细,但这世上一阶总共也不过一千余名,俱是有名有姓,就算身后没有出身家族,也绝对有势力国家一类帮衬顾及!您可别才出了狼窝,又钻进虎穴里去!”
女孩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您瞧一瞧这件袍子!”郑叔见她不为所动十分着急,“用的是泊蒂娜野生的温瑟羊的皮!等闲刀剑根本刺不进去!老爷箱底里收了一件,还是早年开府时御赐的,只在宫宴时候才穿出去!若是寻常羊皮也就罢了,这件用的还是羊羔皮!泊蒂娜周边早有协定,一年只能杀二十只羊羔,若想做这样一件袍子,指不定要排多少年出去!人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拿出来了,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女孩的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只不服道。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呀!”
“小姐!”郑叔急的几乎要拍手,“北地不比东域!那边国家同世家的联系更紧密,不少权爵人家里都有些世家的血裔,无论哪家,眼下的北芸都开罪不起!”
那女孩眼里终于闪过沉色,只些微犹豫。
“郑叔是觉得……这一行人同世家有关系?”
“我可没见过随便一个二阶以上的魔法师就这般甘心做人侍从,”郑叔见她多少听了几句,终是叹了口气,“世上一阶不多,哪个拿出来都很是有名,况且他非是一系精专,多种同修还能在二十出头就到一阶水平的,必定不是无名之辈,世家必然注意!”
“……我知道了。”女孩闭了下眼睛,“我……我想别的办法。”
那男人早知她不会就此死心,只得重重一叹,又往食槽里添了一把草料。
“终——于——”凯瑟琳拉长了声音,把自己摔进房间绵软的床榻里,眼瞧着那月白的纱幕顺着天花板垂落到床前,凯瑟琳舒了口气,慢慢生了些疲意。但她终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困意,侧脸瞧着在小桌旁捧着本书正在看的祭,只问着。
“这样磨蹭的速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到达坦纳的城庭范围里?”
“快了,”祭抬眼瞧了瞧凯瑟琳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唇边也生了笑意,“明早起来过了国境,独角兽放开了跑,最快晚上就能进城庭的范围里。”
凯瑟琳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满意,翻了个身抱住了一个软枕,颇为感叹地道了一句。
“我还从没去过杜德丝家的城庭呢,不过哥哥同我——”她话音突然止住,因为一边坐着看书的祭忽然放下书本站起身来,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凯瑟琳不解地看着祭放轻了手脚往门边走,同时故意大声道。
“杜德丝家族素来神秘,不喜欢同外界有不必要的牵扯,我们觉着稀奇也是应当的。”
凯瑟琳微微撑起身子,看着祭伸手摸上了鬓边的一只银镂刻嵌红宝珠花,指尖在尖端一按再甩,手中再不是女孩子押发的精巧玩意儿,而成了一柄古银色的剑,那剑的剑镗与剑身交叉成一个端正的十字形,剑脊处埋着一线暗金色,剑柄的顶端还镶着一枚拇指大小的血石。
凯瑟琳惊异地张大了嘴,还不及疑惑,只见祭伸手将房门猛地朝里拉开,只听咕咚一声沉重的落地的闷响,一道狼狈的身影狠狠地摔在了两人房间的地摊上,还不及她质问或者搞清楚状况,便觉颈边一凉,余光便看到明晃晃的剑刃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在惊慌之余咽了口口水,目光顺着剑刃向上,便见是个不过十岁上下的东域女孩,一脸的沉静清冷。
一见不过是个比自己还要小上好几岁的女孩子,她的惊恐便瞬时消湮了大半,只呼一口气出来,伸手就要把那剑刃拍开。祭的目光一凝,毫不容情,直接一拉剑柄,当下就在那女孩手掌同脖子上留了一道不浅的血印。那女孩痛叫一声,低头才发现自己挂了彩,当下便转头对祭怒目而视。
“你竟然——”
祭极轻地冷笑一声,一抬剑柄,剑尖便顶住了她的下颌,那女孩只听她以超脱她这个年岁应有的冷漠淡淡地说。
“这世上,还真的少有我这个身份做不得的事。”
作者闲话:
虽然慢,但是不会弃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