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手心凝聚一缕黑丝，阴沉盯着他，似乎在寻找合适时机杀了姬无相。
    姬无相抬起一双眸子，无悲无喜，也看不出丝毫忙乱，平静得让人发渗。
    就是如此一个姿态，将那清傲气质散发的凛然尽致。
    黑袍人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虽看出姬无相身无法力，却不知是真是假，而且仙人到他那种境界，收敛灵力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分不清，姬无相是的的确确无了法力，还是假装引他上当的诡计。
    姬无相将他的疑惑看在眼里，暗暗松了口气，闻着他身上淡淡血腥味，又看到他嗜杀眼神，心想着，大概是天性如此，又冷冷说道，“若非是你当年……直到今日，你还想不透彻吗。”
    黑袍人平静了些许。
    阴狠目光在他身上打转，“天下俱是有能者得之，本帝甚为魔族的王，掌管魔地万年，即便是想要这九重天又如何，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怪只怪他甚吾，挡了本帝的路！”
    姬无相皱了皱眉，这野心可真够大的，想来当时他定然还做了其他事情。
    “天下苍生，皆是生灵。你为一己之私，连累无辜之人，如此，也是天经地义？”
    黑袍人伸展双手，疯狂之色一闪而过，桀桀笑着，“那与我何干？天下苍生，本帝要成就万年宏业，他们不过些无用的凡人，本帝杀了就杀了，谁让他们卑贱如蝼蚁！”
    罔顾人命，狂妄自傲。
    姬无相淡淡想着，垂着眉眼，看不清神色，宽大素白的袍袖下，来回轻轻摩挲指尖。
    最后，他只淡淡回了一句，“你错了。成就万年宏业，不过是一个借口，真正的罪恶，是你的野心。”
    姬无相越是这般平静，黑袍人疑心就越重，越怀疑他别有用心，眼里折射残忍光芒，“姬无相，你若是深明大义，当年又怎会……”
    他嘴角露出一抹奇异笑容，“大义灭亲，杀父害母？”
    姬无相身体一震，猛地抬起头，感觉身体的血液，在冰雪中碎的不能再碎。
    姬无相觉得说话的人，并不是他，“你说，什么！”
    冷清的眸子涌动着惊愣，一刹那间，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冰冷。
    黑袍人大笑起来。
    诡异阴狠的笑声在房内尤为幽冷。
    然后，他直直看着姬无相，故意装作惊愣笑道，“哈哈，桀桀桀，你真是贵人多忘事。”被面具罩住的面容闪现一丝快意，黑袍人张扬一笑，“南芜帝君，要本帝替你回忆回忆吗，哈哈哈！大义灭亲，好一个大义灭亲！哈哈哈！”
    姬无相紧紧握着拳头，面无表情看着他，清瘦的身影固执的站的挺直。
    “随你如何说。”姬无相声音几乎冻出冰渣，微微蹙起的眉头，稍一扬，就是睥睨的凛然。
    黑袍人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桀桀一笑，“姬无相，当年的封印，如今都解得差不多了吧。本帝倒要看看，你如何收拾这烂摊子。没想到你千算万算，最后却败在一个仙凡之子手中，个中滋味，想来不好受吧……”
    他每说上一字，姬无相表情便愈加沉冷。
    黑袍人得意一笑，姬无相诡计多端，的确不宜动手，今日便放过他一码，若真是想杀了他。还得费些心思，若是将元溯天尊引来此处，倒是得不偿失了。
    他一挥衣袖，周身缠绕圈圈黑气，顺着大开的窗，消失不见。
    黑袍人离开了。
    姬无相心中并无一丝轻松之意，眉头反而是蹙得紧紧的，清隽的面容全是冷肃之色。
    突然身躯微微一震，一直紧握的拳头猛地松开，往后踉跄一步，一口心头血从胸腔喷出。
    脑海一直浮现黑袍人张扬嘲弄的几个字，“大义灭亲，杀父害母！”
    黑袍人所言之话，未必全都是真。但如今想来，心头一直隐隐作痛，复杂悔意慢慢将心头肉点点腐烂。
    姬无相拭去嘴角血迹，顺着花梨木桌椅坐下，凝神静气，不知在想着何事。
    风从大开的窗枢钻进来，寒意阵阵，连房内熏着香的小炉，都透出凉意。
    看着自己从小臂延向手腕的一道狰狞伤疤，约莫是很久之前留下的，只剩下弯弯曲曲的痕路，在或许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很是狰狞。
    只是，看不出是何兵器所创的。
    姬无相目光幽邃，定定看着这疤痕。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
    眉宇间横着一抹坚定与清傲。
    “何事何人，姬无相，只认定本心。”
    虚缈清淡的声音，很快又消失。
    紧紧闭着的门，隔绝了一声又一声压抑而隐忍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