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月亏圆 芙蓉伤 第三十二章 劫命未央(2)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74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雷声轰轰,雨“噼里啪啦”地敲击房瓦,若要击穿房瓦,击透我的心,敲得我心麻了,静静立在房中等待着,那要等待的。
不知多久,一个宦令带着四五个宦人来了,那些随着宦令而来的宦人在门外纷纷收起手中的油纸伞,一甩伞上的雨水,跟着那宦令入了屋。
白绫。
那刺眼的白,晃晃在宦令后一个手端托盘的宦人手里。
命要断了,原来我等的是白绫,皇后是说过“如有半句不实,本宫便会禀明陛下赐你白绫”,梅昭仪终让我的命运与郑婕妤一样了,她的处心积虑终得逞了。
“犯妃,磐氏听旨。”
宦令话落,我僵木着跪下了身,等待承接旨意。
“磐氏,经娥,越骑教尉之女,包藏祸心,加害宫人赵氏,嫁祸梅氏昭仪,扰乱内廷,有失妇德,赐白绫一条,命午时前自行了断,以安内廷,钦赐谢恩——”
“妾领旨谢恩——”我将双手抬起道。
冰冷泛湿的白绫从一个宦人的手中落在了我手上,我紧握白绫淡淡问:“现是什么时辰?”
“巳时已半。”那宦人答。
还有一个时辰,我还能活约一个时辰。
在我浅思间,一个宦人将本摆在屋角的一张高榻拿到了梁柱下,现我才知道这房内唯一的一张摆设不是偶然存在,原是备给人上吊用的,或许这里就是处罚妃妾自尽的房子,郑婕妤也是魂断在这吧。
屋内的宦人都退出了房,将房门合关上,这昏暗的房间已成了我一人的静屋,不,或许有许多妃妾的亡灵与我相伴,也许郑婕妤也在,她不知怎么想的,会很高兴我去与她相伴,还是为我难过。
疯了,为什么这时会在意起死去的郑婕妤,也许是因我快死了。听卧于病榻的祖母讲过人要死了就容易想起死去的人,也容易见到死去的人,不知这是真,是假,但是我的确是想着郑婕妤,在乎她自尽那刻的所想,不知她恨不恨陛下,陛下应也如同宠我,宠过她,可是在欲加之罪面前,陛下还是舍弃了她。
或许她也同我一样,不恨陛下,恨的是梅昭仪,很恨,很恨。圣上虽有至高的权利,可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证词下,陛下又如何为了护我而不顾宫廷秩序,可恨的是梅昭仪,只有梅昭仪。
郑婕妤,如果你和我一样有怨,就将怨留给梅昭仪。
我冷提了下嘴角起身,抬头望向那高高的房梁,深深地呼了口气,抬脚踏上了高榻,双脚在榻上站稳,就将手中的白绫披挂上了房梁,将三尺白绫打了两个结环,把脖颈放入了白绫的环结内。
默默闭上眼眸,心里放不下在边关战场的爹,放不下身体不好的娘,放不下情难了的宁郎,放不下欠洛王的恩情……
冷冷的泪,如房外的雨倾了下来,许多的放不下,要了结在这白绫之上。
咬唇忍泪,我双手抓着白绫,踢倒垫在脚下的高榻,身一下坠,脖子便吊在了白绫上,呼吸被逼迫后,思绪渐渐消隐,从小到大的一切成为片段闪现在脑海里……
……………………
“这是属下的女儿。”爹的话语。
“芙儿快见过王。”
那站在眼前的男子,英挺高大。
“子芙见过王。”
“等子芙长大了,本王娶子芙。”男子爽朗笑道。
“王,说笑了,芙儿年纪还小。”爹的话语。
“本王是认真的,能娶磐校尉的女儿是本王的福。”男子话语朗朗如清风,确定而不草率。
“哈哈……”爹笑得尴尬。
时过境迁,我已忘了这件事,忘了八岁那年见到的这个男子,那年他在我家住过一小段时日,我只当他是特别的玩伴。
明媚阳光下月季开得正好,小小的我贪于花美,伸手触碰花枝,手指被月季花刺所伤,看着手指冒出鲜血,吓得呢喃落泪。
“芙儿,怎么了,让本王看看。”那英挺高大的身影出现,蹲身在我面前。
他将我的手指放入了嘴里,口中的温热让我一下觉得手指不疼了。
我脸上挂着泪,可却笑了,只道:“子芙,多谢王。”
“嗯。”男子爽朗应话道:“本王带你去放纸鸢。”
笑声交替蔓延,天上纸鸢飞着,眼前只有湛蓝的天,天空化开光景,接下来九岁、十岁、十一岁……
那些活过的画面一幕一幕的如影似幻现在我眼前,快乐的、悲伤的,最后到了入宫,难过寂寥的宫生,没有从心里笑过的宫生。
“莲莲,莲莲……”
脑海里的画面方落在梅昭仪那条沾了血污的袴上,陛下的声音响在了耳边,忽然若被一阵凉风所袭,眼前一片骤然漆黑,喘息,痛苦的喘息,胸口疼得像要喷出血来,唇上一阵被掐的疼痛。
嗡鸣的耳里依旧响着“莲莲,莲莲……”
这是陛下的唤声,世上只有他会这么唤我,从不唤我本名,任性地赐字于我,只让我属于他一人,可他却是很多人的。我分不清自己爱不爱他,但如今他就像我生命的一部分,好坏我都必须去喜欢……
“莲莲,莲莲……”陛下的唤声急了,很急,很急。
我不想睁眼,好累,就怕一睁眼看到陛下,宫中的冷漠杂事又回来了,好想一直闭着眼,只想这样一直闭着。
“皇帝哥哥,这地方阴冷,先带磐经娥回晓宫,再让钱太医诊治。”
这是,是朝阳的声音,她也来了,为什么她会来?
我虚弱的身体难支,很快迷迷糊糊地失去了知觉。
昏昏沉沉间,只觉有人一直搓着我的手,有人往我无力难开的嘴里喂着汤水,时而还是陛下“莲莲……”的轻唤响在耳中,这样的一切若延续了很久,随着我若起若消的知觉断断续续。
“子,子芙,芙儿……”
谁?谁这样唤我,除了家里的人,谁还会这样唤我,这忽来的唤声让我心头一激,好想看看谁在唤我,这声音生愣愣的,从来没听过。
睁开迷蒙的双眼,眼前的摇摆不定,一阵晕眩下,望清了张眉清目秀的俊魅脸庞。
“磐经娥醒了,娘娘得的果然是心病。”那张眉清目秀的俊魅脸庞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显着料想。
我脑袋有些沉,寻着思索,从嘴里挤出:“你是?”
“微臣是太医院的钱浓。”
这眉清目秀,有着俊魅脸庞的男子朝我拱手做礼,才明了他应是钱太医,上回病时见过,但因脸病得恶相故也没抬头瞧得真切,这会才认真瞧清了他。
“娘娘醒了,醒了。”安少使端着个碗出现在了床帐边,望着我慌忙唤着。
“磐经娥已无大碍,微臣告退了。”钱浓捋了下发鬓通髯,站起坐在床沿矮榻上的身,转身带走一股好似桂花的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