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死吗？尘二？”苏瑶语气败坏的插着腰站在卫阶房门口。两天了，竟然一直被尘二拦在卫阶房门口，连卫阶面都没见着。
    终于泄气的说“好了，我承认，是我不对，不该把他东西全砸了。现在可以让我进去了吧，尘二，我一定不砸东西！”
    “瑶姑娘，不关这件事，少主确实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苏瑶没好气的瞪了尘二一眼，火气也上来了，“你看清楚我是谁？你拦那些满是铜臭的家伙就好了，怎么连我也拦了，你……”说着，跺了跺脚，推开尘二就要推门而入。从那次清谈以后，名士官员来拜访的络绎不绝，尘二每天都挡挡挡，可苏瑶怎么也没想到，现在竟然挡到自己头上来了，到底是尘二有毛病，还是卫阶有毛病……
    却被尘二一把剑拦在面前，“瑶姑娘得罪了，少主叮嘱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苏瑶真的生气了，有没有搞错，拿着剑对着我，恨恨的看了眼禁闭的门。“你是想让我把从卫阶那学会的全用你身上吗？”苏瑶突然退开一步，眯着眼问。
    要命……尘二手上的剑都险些没抓稳，整个身体都警戒起来。
    苏瑶撇了撇嘴，却把手中的毒粉收了回去，叹了口气，“那些分量可足够你两天拿不了剑。”双手搭在胸前，才又开口“我不为难你，说吧，两三天不见人也该有个合理理由，卫阶干吗不理人。”
    “少主正在研究一本古人遗留的残书，所以……”尘二按着卫阶吩咐的话回应。
    “所以就把自己给关起来了？”
    “呃，可以这么说！少主吩咐尘二问您，呃……瑶姑娘，最后一本毒经背完了吗？“
    “呃……”苏瑶跌倒……眼珠一转，不答反问，“他看的是什么书啊？”
    “残缺的棋本。”
    ………………折寿……这男人有够闷。
    苏瑶听完转身就往回走，看也不看尘二。
    “瑶姑娘……”
    “他闷死之前叫我就好，真是够了，棋本……”
    “瑶姑娘，少主让我把你砸坏东西，赔款的帐单给你。”
    “你想死吗？尘二！”苏瑶牙缝里吐出几个字，头也不回的躲回房间，死卫阶……
    苏瑶离开视线，尘二才松了一口气，端来藏在自己房里的药碗，用手摸了摸碗身，还是热的，一转身进了卫阶房间。
    却看见昏睡两天的卫阶已经醒了，悠然的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风景。
    “少主，你不躺在床上休息，怎么还站在窗户边吹风呢？”
    卫阶只是笑笑，依旧站在那里，暖风拂过他俊朗的面庞，就是天生的骄子，淡若无物的气息却像是随时就会消失。
    “少主。”尘二焦急的叫唤起来。“您就不能照顾自己？”
    “不是大病，真是病了，就下不了床了。”
    “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我知道，尘二，你碰上这件事就会像女人。”
    “像女人也是为了照顾少主啊。”
    “可是尘二，女人麻烦。”
    “少主，话不是这么说的，上次送去乐老那里已经是大病症了，你自己也知道，若是再闹一次那么大的，怕是救不回来了……”
    “我不是好好的吗？”
    “可你也不是不见任何人自己需要休息吗？”
    “是吗？”卫阶不答反问，却傻了尘二。
    尘二知道自己话多也是白说，没几个人说的过少主，也就戒了口，转而说道“少主，瑶姑娘刚刚又来找少主了。”
    “我知道。”卫阶这才回过身，接过尘二一直端在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把空碗递回尘二手上时，却有一秒停驻，目光犀利的抬眸“永远不许对她用剑。”
    尘二寒颤的低下头，“尘二知错。”
    见卫阶没有动作，才升起自己的疑问“少主。”
    “问吧。”卫阶如先知般的说。
    “为什么一回答棋本，瑶姑娘转头就走。以瑶姑娘的性格不是稀奇的东西都想看一眼吗？”
    “你没注意到她每次看见新奇的东西，甚至只是新的物件就会碰碰看看，乐器她是最为喜欢的，书籍也喜欢，但惟独见了棋盘就会当作没看见越过去，棋本也是，拿起看清了是棋本，竟然会像见了烫手山芋一般扔开，这样，你觉得她知道我在研究棋本，会是什么反映？”
    “觉得少主没事找事，然后管也不想管离开。”
    “这不就对了。”
    “少主果然很了解瑶姑娘。”
    卫阶默然，“她这两日可好？”
    “前日，那个叫幼清的孩子来找瑶姑娘，瑶姑娘高高兴兴的和他离开，晚些时候又开开心心的回来了，还是照往常会去首饰店看看。只是，少主让卫家门下店铺都免费招待瑶姑娘，掌柜原先在她挑选时，以为她喜欢的款式要送给瑶姑娘，瑶姑娘却一样未收，只是要了一家掌柜儿子玩的几颗琉璃珠子。”
    “她是在找东西。”卫阶有所悟的问，说是问句，却又像是斩钉截铁的认定。
    “好象是在找串玉珠链。”
    “是吗……”
    “还有就是，乐家铺子不知谁下的命，说是只要瑶姑娘去了，只许招待不许怠慢。不知是谁下的命。”
    “你觉得是谁？师傅绝不会这样。”
    “那是白少爷？”
    卫阶只笑不答，“让你定好的那两间上房，该整理整理了。”
    是，尘二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领命离开。
    “尘二。”
    “少主。”尘二停下步子。
    “准备马车，明天我要去谈水运的生意。”
    “可是你的身子，乐老说过你不能再劳累，费力的事也不能干，好好休息就好，就是小病一场，轻轻一个伤口，也许就病重不起了，少主，你就不在意吗？你原本就是淡薄的人，生意上也好，朝廷上也好，往日都在背后指点，怎么现在这样……却往明处去操劳了呢？”
    “她不是病了吗？若是我没帮她守住这金山银山，你说她会如何？”水运的生意三年商谈一次，各大商行若是误了期，也就三年不能用水陆，就是用别家的成本就得翻上十翻，所以是生意人必定要出现的商谈。
    “少主，你不必啊……”
    “她的死活，生活的好坏我何曾在乎？”说完却无力的坐下，“她要的我都给，只是这样她不空虚吗？呵呵……”
    尘二不愿再谈下去，她……是伤痛，伤痛何必去揭……
    卫阶疲惫的托着额头，“好了，你下去吧。我累了。”
    尘二想离开，却还是犹疑的问“那瑶姑娘？”
    “你暗处跟着，若有不轨的，像上次那样断了筋骨挂城门就好。”
    “可是少主，你？”
    “就灵不是在吗？好了，下去吧！”
    “是。”可以去官府拿赏银了，天知道这些日子自己抓了多少个采花贼。少主还好，最多是人家家姑娘眼巴巴的跟着看，几个大胆的虽然缠死人，但也不会太甚，同样是招风引蝶的能人啊……长这么好看，干吗啊……
    “少主走好。”
    卫阶点头，放下车帘，眸光一闪“出来吧。”
    “卫阶你好厉害哦，呵呵，怎么知道我藏在这里！”苏瑶一边说一边笑着从车坐底钻出来，完全没有被抓住该有的形象，还嘻嘻哈哈的拉着卫阶的衣摆“惊喜吧，我和你抓迷藏呢！看棋本会看傻的，我帮你活动了脑袋瓜子呢！”
    “你够笨，多拿脑袋转圈玩好了。”
    “你当我白痴啊！那哪能变聪明嘛！”
    “我够信你的，你说的啊！”卫阶拉开苏瑶“坐好，你这样容易摔着。”
    苏瑶听话的坐直身子，“卫阶啊，赶车的那个侍卫是谁啊？没见过啊！”
    “就灵。”
    “啊？”
    “就灵。”
    “你说的是名字？”
    卫阶颔首。
    “真……”苏瑶掀开车帘，露出脑袋瓜子，对着赶车的就灵叫道“你名字真……有特色！”
    背影没有预期的惊吓，却是架车人回首，从容的回答“多谢。”
    苏瑶一见反而吓的放下车帘缩回车里就尖叫“挖！他见到车里多出一个人怎么都没吓着啊？”
    “你可以让他装做吓到就好。”
    苏瑶斜斜的瞟了眼卫阶，烂主意……又突然长叹一声“他才比较像你带出来的人嘛，那个尘二，初见会吓死人，那个严肃认真啊！结果一相处就知道被骗了，什么嘛，完全是一惊一乍的，要是刚刚他一定吓到掉下马。”
    “我带出来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这还用问吗，闷葫芦带出的当然是闷葫芦，还是那种聪明到见鬼，简直吓人的没表情生物。”
    “我觉得……”卫阶隐去后面的话没开口。
    “什么？”苏瑶欺近身子。
    “你形容的尘二，倒像你自己。”
    “你说我一惊一乍？”
    “有点。”
    “我哪有！”车子突然颠了一下，苏瑶才像想起什么的问“卫阶，你去哪啊？”
    也没等回答，就又开始开口“卫阶，我好想去逛街哦，反正都出来了，你带我去逛街好不好？”充满希望的语气说着，“卫阶对我最好了，虽然把我碰过的衣服烧了，不过我可不管，你就烧吧，烧穷你，你这样就可以阻止我靠近你吗？做梦！”说着绝美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仰起头，又脱线的加了句“卫阶，你是我看过最好看的男子。真好看……”
    卫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变得生硬，头也不抬地说：“不好。”
    “为什么。”顿时希望变失望，卫阶……
    “因为我没空。”凝视着帐册的俊脸，眉头悄然微撅。他的人生，不应该和任何人有联系，不是吗……
    “你又变成冰块对我干吗？”苏瑶突的伸手扯下他手中的帐册，不依的娇嚷，“你总是没空的吗？那你和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啊，人也找不到，找到了也没空，人家碰了一下的衣服就要烧掉！”
    卫阶却还是淡然地低斥“不要无理取闹。”
    “我跟你说，你的人生真的好无趣，天天把自己关起来，根本就不出去见人，虽然做的事很多啦，但是，被子都会闷坏，你是人也有感情，有自由，有梦想，干吗不理人啊！”苏瑶的话说的颠三倒四，出发点很耸动，结果却是你干吗不理人啊，潜台词就是你干吗不和我去玩啊。帘外的就灵听了都暗自摇头……
    她才不怕他呢，把手中的帐册放在一边正色的看着卫阶。
    “就灵。”卫阶没有理会苏瑶“到前面的闹市，把苏瑶放下去。”
    “是。”
    苏瑶听了先是笑，却又突然皱眉，“你呢？”
    “谈生意。”
    “那我也去。”
    卫阶冷冷的盯住她良久，但苏瑶一脸笑，还很不心虚的说“为了你……算了，我不上街，陪你去谈生意吧！”
    “很委屈吗？”
    “有一点。”
    卫阶叹口气，闭眼休息。
    “以后，再也不要跟着我。”
    “你说什么？挖，你的手没有以前冰也！恢复正常了也！”
    卫阶嘲讽一笑“快死了。”
    苏瑶却像被雷阵了一般大喊一声“闭嘴。”
    整个人退开到远远的，眼里却有泪水在打转，“你才不会死，你会长命百岁。”历史，都是骗人的，你身体很好啊，嫡仙一样的人怎么会死。你不会死，卫阶……我知道。
    卫阶却只是闭目养神，“想不开啊，你可知道死是生的来处。”
    苏瑶却是不听，没好气的踢了卫阶好几脚。
    “卫阶。”
    “什么？”
    “你喜欢我吗？”
    “恩？”
    “我长的可美了，还很乖，很聪明，你不高兴的时候我可以唱歌跳舞弹琴给你。”
    “然后呢？”
    “我这么好，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为什么？”声音明显有些沉闷。
    “我谁都不喜欢。”
    “你就只喜欢你自己？”
    “谁也不喜欢。”卫阶断然回答，谁也不喜欢，包括自己……
    苏瑶听完后闷不做声。没了生气。
    终于到了商谈的地方，卫阶下车后，苏瑶还没跟着下去，就听见卫阶的声音“就灵，把苏瑶送到客栈。”
    “是。”
    苏瑶掀开车帘，看见一间华丽的楼阁，黑瓦红墙，雕花围栏，正中的牌匾上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锁琴楼。锁琴……苏瑶对牌匾上的名字起了兴趣……玩味的一笑，在想起卫阶。就已经不见卫阶的身影。
    一改表情，没有形象的跳下车左右看了看，才对上就灵，“是什么是，他放屁你也说是吗？我不走啦！”生气卫阶丢下自己，脾气全都发到了就灵身上。
    就灵也不气，只是笑着说，“瑶姑娘，二楼天字一号。”
    苏瑶还以为自己会被架回马车里，这家伙看样子就比尘二有城府多了，结果这么干脆直接把卫阶老窝都报出来了。着实是受了惊吓，认真的对着就灵的脸研究了一下，除了坏坏的笑没发现什么问题，点了点头，开始对自己开始说话的语气有些歉意，低着头，有些别扭的小声说“刚刚对不起啊。”不自在的摆摆手，一溜烟就钻进了
    身子还没进大门呢，苏瑶就被两排配剑的武士给拦住了，“什么人？”
    吓了一跳，退了一步“我和卫阶一起来的，他不是进去了吗？”
    领头的武士疑惑的看着苏瑶，苏瑶无所谓的耸耸肩，“难道我还骗你？”
    这时候，就灵赶了上来，“瑶姑娘我说你慢了吧。”又看向武士“这是卫家商行的玉牌你可看好了，放瑶姑娘进去吧。”
    领头的武士再三确认了玉牌，犹疑不决，还是皱了皱眉头，对着下面的人做了个撤的动作，“姑娘请。”
    苏瑶回首对就灵眨了眨眼，表示谢意。快步就跑了进去。
    往前是面向正门的楼梯，看上去简单却出手不凡，扶手全是汉白玉做的，扶手上雕刻着一朵朵琉璃莲花。仔细看，每朵莲花中间都含着明珠，苏瑶手扶着慢慢走上去，盯着莲花停了下来，“难道……”想了想，把两只手盖住一朵琉璃莲花，探下身子去看，巧然一笑“呵呵，果然是夜明珠。”
    再往上走就伸展出三座旋转楼梯，完全不同的装饰，一座是以黄金为底千年的红珊瑚做装饰，一座是以白银为底贝壳为装饰，一座是以香木为底，只是种着满满的爬山虎。
    苏瑶眨了眨眼，自言自语道“卫阶是来谈生意，那么……”
    没有留恋的，就往黄金为底千年红珊瑚做装饰的楼梯走去，就要到的时候，突然楼口站出一个女子，因为突然的出现挡住了光线让苏瑶没有看清。
    只听见一个苍老的女声“锁琴楼从不收女客，卫君怎么又会请你来呢？”
    拆台的？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来过，你该问带我来的人啊！”狡辩可是很容易的事！
    “哼。”对方轻哼。
    “不对啊！你也是女人不也进来了？”苏瑶上前两步，看清楚女子的面容。
    这一看却是惊了，“你？芸娘，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多久以前不是见过吗？那个时候虽然伤重，就是有些残疾也没有大碍，身型纤瘦，容颜清丽，可是现在容貌像老了十几岁，就连声音都被听成是老者，这到底……
    “你认得我？”女子极其嘲讽的问道。
    “我怎么会不认识你，萧忠仁呢？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
    “丑成这样？”女子极快的接口，苏瑶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
    “我不是……我那个……”苏瑶结巴的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最终却只问出了最简短的一句，“你还好吧？芸娘？”
    她的问很诚恳，承载着关心一点也不作假，温暖的却让长久身处冰冷的人害怕。女子的手隐约一颤“你认出我了，是，我是芸娘，那个畜生死了。”
    苏瑶一听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生死有命，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请不要难过，就算很难过也好，也要微笑，因为爱你的人，就算不在了，也希望你快乐。”她也知道那样的痛，那些痛给她的动力就是，苏瑶，请活着，干净的活着，就算不能为别人做什么贡献，至少，请不要做出伤害。那样托着自己的良心干净的活着。
    “我为什么难过？”
    “啊？”
    “他没害死我，自己却死了，我有什么好伤心。”芸娘笑着声音高扬，却听着苏瑶一身毛骨悚然，“锁琴楼不进女子，善闯的，若是谈不出悠扬的琴音，就剁了双手，还记得你和卫君的句子，愿得一人心，终老不相负。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看在这两句的份上，饶了你，你走吧！”
    “你也是女的，你不也在里面，干吗还诓我！”
    “呵呵，我是楼主，当然可以。”
    “那……是卫阶带我来的，所以一定要进去。”
    芸娘一笑，声音苍老。举起手里的手杖敲击地面两下，突然哗的一声，阳光洒近来，拉出芸娘长长的身影，也迷了苏瑶的脸，再抬起头来却看见芸娘身后就是就灵说的天字号房，宽敞的大门被左右拉开，一张长桌，桌中间是两只巨大的雕刻精细的孔雀嬉戏图。两边怀坐着七八位男子，除了一位年老的，都很年轻，卫阶坐在右上角。只见他一派悠闲，像是平静无事一样。屋里的人早就听着对话出神，房门一拉开。除了卫阶都有轻微的受到惊吓。先是对突然打开的房门，再是绝美的苏瑶。
    原本还有人心想，这一见卫君，怕是见了女子也无法喜爱了，终于见到了又一副倾城的容貌。
    “卫君在屋里久久不理睬，你真是，卫君带来的吗？”
    “当……”对上依旧沉默淡然的卫阶，苏瑶却说不出哪个“然”字。心突然凉了。
    少主要烧掉瑶姑娘碰过的衣服……
    少主吩咐谁也不见……
    因为我没空……
    不要无理取闹……
    以后，不要再跟着我……
    谁也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