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蜻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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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染殿下……尚侍桃殿下已经沐浴完毕,殿下是不是应该……”
小声提醒站在雕花窗边望着一轮明月的高大男子,侍者的手中提着一只模糊的纸灯笼。
“是吗……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缓缓回过头,被称为蓝染的英俊男子温和地笑了笑。近看,他的脸型很坚毅,棱角分明,但眼神却出奇得柔和,一头棕发被很恰当地梳在脑后,突显出主人俊朗的外形。他的肩膀很宽,看上去温暖又安全,微小的棕目中微微透着一丝英气。
他就是当朝左大臣——蓝染惣右介。
“那么,请蓝染殿下前往尚侍桃殿下处吧。”
鞠躬,侍者准备退下。
“等一下……夫人在那里吗?”
喊住侍者,蓝染的眼里隐隐划过一丝柔光,虽然不明显,却温柔得无与伦比。
“烈夫人……不在……”
侍者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即将前往与自己的尚侍圆房的男人,为什么又问起自己的夫人来了呢?难道他不知道……
“烈夫人说,这种场合,她理应回避,所以晚上就到别院休息了。”
小声提醒主人,侍者的语气有些不稳。
深宫里的勾心斗角之事多之又多,特别是女人之间的战争,绝不比真正战场上的厮杀逊色。古往今来,后宫之中的血腥事件从来都是越演越烈,牵连无数的,后宫的女子在这样的明争暗斗中无不退去温婉乖巧的外皮,露出残忍低劣的丑陋面目……而这一切不就只是为了这一夜的宠幸吗?
但是,凡事确实有例外。蓝染的正夫人——上等贵族卯之花家的女儿,卯之花烈就是个例外。她的温柔宽容和大度识体是所有人公认的,不但从来不压迫自己丈夫的其他姬妾,有时还主动为她们请求蓝染临幸,这样的传奇女子,也难怪蓝染从来都对她专宠至极。
“是吗……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转身离开豪华的窗棂,蓝染缓步走向远处隐隐若现的水榭亭台。
在那里……那个叫桃的女子……正在等他。
步子不急不缓,从容不迫,但他走过的廊台地板上,却遗落着一个淡淡的叹息。
今夜……几人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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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刀,斩杀,舔血,回鞘。一切华丽得如同一出歌剧,一曲救赎灵魂的魔音。美丽得惨不忍睹,绚烂得血肉模糊,同时也迅速得仿佛刚刚开场就已经拉下帷幕。身着艳色复层和服的女子摇晃着倒下,手中的折扇染上一抹暗红,在血色中跳出最后一只舞。冷眼回眸,夏梨安静地看着眼前断了气的女子。一边的游子还有些心悸,手紧紧揪着露琪亚的袖摆。
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需要的时间也许很长,但是,一个生命离开世间的时间,可以很短。
只是一抹刀光,一撇冷眸。
“贵族啊……献给太子的……更衣?”
饶有兴趣地翻看着女子的诏令状,露琪亚轻蹙秀眉。
“看来她只不过是那些女人中不怎么显眼的一只。”
“太显眼了反而麻烦,我们的目的是混进瀞灵廷,最好不要弄出什么响动。”
夏梨小声说着,漆黑的眼中默默地反射着一丝血红,语气更是几乎冷漠至极——
——“把这个人拖到什么地方烧掉吧。”
为了完全毁尸灭迹,这个女子的用品也是会被全部毁掉的。
“她……已经死了吗……”
小声问夏梨,游子一下适应不了这样不见血,却染红一片的杀戮。
“是的。”
面无表情地走到女子的尸体旁边,夏梨伸出白净的纤指,稍稍沾上一点鲜红,衬着雪白的手指,如同冬日里的一束红梅。将指尖的鲜红凑到朱唇边,她伸出粉舌,让那朵红梅随着她的舔食渐渐凋零,消散不见。
杀人舔血,这是她一向残忍又美丽的习惯。
“怎么样?味道?”
露琪亚的紫眸中映着些许血色,婉转地笑着,她的绛唇上弯一个绝色的角度。
“铜臭。”
面无表情地转身,夏梨的声音和她的背影一样冷淡。没错,这些循着嫔妃之位,或是为了家族升迁而来的女人,血液里和骨子里都已经无可救药地染上了那股深深的铜臭,外表再华丽,也掩饰不了那股被权力和欲望污浊了的气味。
而她……最讨厌这种味道……
“夏梨……”
尚未适应的游子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夏梨的衣袖——
——“我们以后……还会杀多少人?”
愣了一下,夏梨没有回答。
“这种话……不像是一个杀手问出来的啊。”
奚落着游子,露琪亚抬起女子的尸体,向外走去。
“你啊!赶快上路子一点吧!”
“讨、讨厌!我知道啦!”
噘起嘴,游子回敬道。
看着游子未经世事的脸,夏梨默默叹气——
——“游子……你知道活着的最高追求是什么吗?”
“啊?什么?”
很显然,游子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没有理会游子的疑问,夏梨抬眼望着窗外一轮明月,淡然开口——
——“纵赴此生,但求无迹……”
“无迹?”
“啊……无迹……”
低下头,夏梨的雪颜浮现出不知是自嘲还是隐忍的笑容。
“人生在世,只求不留下一丝痕迹,这就是我的追求。”
闭上那双蛊惑人心的墨瞳,她提刀离开。游子不懂她的意思,只觉得那一刻夏梨的眼神……悲伤噬骨。
“我身被遗忘,区区不足惜。却怜弃我者,背誓受天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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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诗选自《拾遗集》,日本和歌集本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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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地月华凄清,一室无语静默,夜空中揉进了一个婉转柔和的声线。挂着温柔的笑容,坐在窗前梳妆的女人吟念着这首浸满妇怨的诗,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怨气,反而安详自得。
“这些女子的丈夫有了新欢之后抛弃了旧爱,结果引来如此这般的哀怨,真是可悲啊。”
说着,女人又露出了温柔似水的微笑。
一头乌黑馨香的及腰长发,配上一双如同清水明月般的黛眸,再加上雪白细腻的皮肤,不点而红的樱唇,彷佛是幅无生命但又绝美的水墨画,她可真是个少见的美人。
“哀怨?可是诗里不时写得很清楚吗,自己被遗弃不足惜,反而担心遗弃自己的负心人遭到报应,一点也不哀怨啊?”
女人身后站着一个清秀的女子,正一点一点帮自己的主人梳理着那瀑布般的秀发,听到了自己主人的叹息,她不禁发表了不同意见。
“这就是你不懂了,勇音。”
轻声笑着,女人放下手中的诗集,回头看着那个叫作勇音的侍女。
“越是看上去宽容的语气,越能显出作者内心的幽怨,作者明明心里怨抛弃自己的丈夫,却又不宜显现出来,只好以这样的方式发泄。”说着,她转身望着窗外,嘴角上扬,柳眉弯弯——
——“这些怨妇,其实都是浅薄女流,不懂得女子真正的矜持啊……”
一语带过,女人的表情安详得没有一丝波澜,倒是一边的侍女勇音听出了点问题。
“女子真正的矜持?有那种东西吗?告诉我好不好,烈夫人?”勇音的眼中映着好奇,问道。
轻声笑了起来,名为烈的女人,伸手抚上勇音的肩头。
“女子真正的矜持,就是宽容与大度啊,勇音。”
“啊?这样啊!”
勇音恍然大悟,连忙凑近烈,小声说:“那么烈夫人对于蓝染殿下收桃殿下作尚侍,也一点都不反对了?”
“我反对什么呢?我应该高兴啊。”
怜爱地拍了一下勇音的头,烈的笑容更加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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