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标（第一章雪夜（1）
    川渝素来气候潮湿，蛇鼠虫蚁颇为猖狂。
    “再往前面就是竹林云海，那叛徒跑不掉的！”后面一行服装各异来自不同帮派的人正齐心协力，快马加鞭地追赶。掉在队伍后面的壮汉提着一并双斧胯下一夹马腹，冲上前头，与莲城总管并驾齐驱，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高呼：“要不是城主大人记得当年杜九娘的恩，处处维护这个罪恶滔天的魔教妖人，我们班斧门也不会就孙天师一事忍气吞声多年——谁？识相的现在就出来给你爷爷我三跪九叩！”
    那人倒挂在竹竿上，暖阳透过繁茂的竹叶，混着他的消瘦的身影，映下细碎的光。声音一如既往的苍凉，裹着初晨的寒气，犀利地将人骂得狗血淋头，“想做我爷爷，你怎么不先和那孙骗子一起下去看看？”
    林子里没一人听得贯这话，人人都骂骂咧咧地驱马赶着，狠不得将马鞭给抽断，马蹄快得像孙悟空脚下的筋斗云。也不知道是马非千里驹还是许姜轻功了得，本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优胜劣势早已分明了然，占尽了先机。
    “太阳（啊哪）落坡（罗）又黑（哟）了（哦），这时（哎）奴家（也）心又焦（哦呃）。*“
    太阳尚未落坡，远方山上便传来了山歌的悠扬。采茶女刚归家，吊脚楼下的干柴垛里倒着个血淋淋的人儿。
    “老汉，老汉，嘞里有个小哥子。*”
    莫看这些采茶女一个二个都长得水灵灵的，手一伸就将比她高两个脑壳的大男人给半拖起来。
    “老汉，你莫过来咯，这人脏兮兮哩——小心点，嘞天不是刚泼了水嘛，到处都是坑坑坎坎哩！”
    老人佝偻着一副身子，倒像是看贯这般血腥一样，抖着一竿子烟，浑浊的老眸瞧着一抹山边斜阳残霞。“叹（呀）嘞人世间（诶），多情（哟嘞）自有——多情痛（诶）。人生自古（哟）谁无思（嘞），江湖刀剑（呀）最无眼（咯喂）。”忆起旧事往昔，虽年迈却不禁惊叹。老泪潺潺不止，牙口干苦，一如当年的苦果，落到如今也还只是牵线搭桥的人。
    谁不是一叶孤舟？谁又一辈子在细流之上，不在狂河之中，更又甚者不离汪洋——皆以枯井画舫为例。
    “老汉，你又瞎唱啥子歌嘛，快把你那些好家伙拿起来给嘞小哥子用起撒！”采茶女动作极快，翻了自家老汉偷藏的灵丹妙药，三下五除二的将人擦洗赶紧又捆成了粽子坨坨。
    新茶未炒，煎好了汤水，夜半时分尚且未凉，许姜便就此和老爷子吵了起来。刚吵了三两句，便将邻里几家的狗给闹了起来，犬吠压不下去，眼瞧着附近三四家人都将豆火给点了起来，顶着寒露霜透，披衣乱发来敲门问罪。
    “你个死崽儿，你再说一个试一哈啊！*”老头子气不过提起烟杆都往许姜的脑壳上面敲，许姜身上全是伤又不能动*，只能逞一哈子嘴皮子威风。“你莫动（ban）莫动（ban），像个扭（liu）死蛆一样。你以为老子乐意在嘞里陪你坐到起呀，你把老子床给老子占到起，你是喊老子睡地下啊，还是出去睡街（gai）阳坝啊！”
    许姜听了老头子几句愤懑，差点就笑了出来，也只好憋到起往里头挤了一点，留了大半个人的位子出来。
    “老爷子你早点说也好些嘛，那个茶叶水水还是麻烦你老人家给我倒一杯儿撒。”
    “好说，好说。”
    ……
    注释？
    1。本文背景为重庆，四川，贵州，云南这一边，偶尔会彪家乡话嗝。
    2。文中出现的片段为重庆民歌——永川民歌，《太阳落坡又黑了》。括号中为语气词，哼哼出来的。
    3。老汉就是爹的意思，小哥子里的‘哥’同‘郭’。
    4。‘试’同‘告’。‘动’同‘板’
    5。扭死蛆，‘扭’同‘六’是个虫子吧，就是快死了一只在动，大概是形容不安分。
    6。街阳坝，‘街’同‘该’就是房子外面那个晒谷子的坝坝，就是一块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