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陨  第13章反目成仇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629  更新时间:20-07-23 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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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户人家的婚礼排场很大,京城十里长街,锣鼓唢呐声震天,陆府里外宾客如云。她盖着一个喜红盖头,像个傀儡似的被人牵着领到东领到西,终于熬到拜完堂,她被送入了洞房,耳边喧嚣褪去。
    她穿着红色凤凰锦缎嫁衣,静静坐在床沿上。透过红盖头布望出去,洞房内的一切都是红色的,如一片片血色涌动。
    她突然不安害怕起来,她怕她自己等下无法面对陆潘,因为她没有办法将身心毫无保留的交给他。此刻那个一心要她元神的人在做什么?是在房内悠然自得喝着茶,还是会对她今晚与别人的洞房初夜有一丝丝介怀?他真的对自己这么无情吗?
    她纠结着,脑中又开始胡思乱想,她好希望此时此刻会有什么奇迹发生,或许那个人会突然出现在洞房,求她原谅,对她说他舍不得她,然后将她带走。面前涌动的红色在她眼中逐渐模糊,她心里很明白,这只不过是痴心妄想。
    突然外头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人似乎在喊着什么,她的心一颤,慌忙扔掉了红盖头,奔出门去,在门口与正要进门的阿紫撞了个满怀。
    “郡主,”阿紫一脸惊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惊慌失措道:“不好了,小侯爷他,他。。。”
    “他怎么了?”她的心咯噔一下,浑身一冷。
    阿紫一边哭一边说着:“有人发现他倒在南苑的花园内,他一直口吐鲜血,怕是不行了,他不停地说要见您,您快去看看吧。”
    南苑内已经挤满了人,有陆府的人,还有好多寄宿在陆府的宾客,妙心也闻声赶来。
    她赶到的时候,只听得屋内哀泣声连连,大夫们手忙脚乱,却个个愁眉苦脸束手无策。
    陆潘脸色煞白的躺在床上,嘴角的血已被擦拭干净,但被褥上满是血。他呼吸急促,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在等什么人,看到她进来,挣扎着想起身。
    她只觉一阵天昏地暗,身子颤了颤几乎晕倒。
    “潘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她奔过去扑倒在床边,抓住他伸出的手,哭喊道。
    他的脸上泛起一丝惨淡的笑容,费力地从口中迸出一字一句:“盈盈,我。。。不行了。。。我不能,陪你了。。。我好舍不得。。。你。。。”
    她震惊了,泪如雨下:“不要,潘哥哥,不要。。。我不能没有你,你一定要活着。”
    陆潘想用手抚摸她的脸,但手已无力抬起,她赶紧将他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脸。他有好多话想跟她说,但却没有力气说出口,只是用无限柔情的双眸看着她,渐渐的他的眼神黯淡,一阵狂喘不止,又是几口鲜血飙出。
    “潘哥哥,不要,潘哥哥。。。”她吓得手足无措,只是拼命哭喊着。
    过了一阵子,陆潘似乎是缓了过来,但脸色惨白得吓人。
    “盈盈,”他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她赶紧将脸凑过去,听到了他用尽生命说的最后三个字:“我爱你。”
    她惊恐的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闭拢,手慢慢垂下。
    “潘哥哥!!!”她发了疯似的摇晃陆潘的身子想把他摇醒,好像他只是睡着了一样。
    “不要,潘哥哥,你快醒过来!你快告诉我,是谁要害你啊。。。”她声嘶力竭的哭叫着:“不要离开我,你说过你要带我去游山玩水,带我去浪迹天涯的,你快醒醒啊。。。”此时就算是天涯海角,就算是生生世世她也愿意追随他,可惜他再也听不见她说的话。
    “潘儿!”陆夫人一阵呼天抢地的哀嚎便晕了过去。下人们皆跪倒在地,哀哭声一片。
    陆侯爷看着面前躺着的已是阴阳两隔的黑发人,撕心裂肺,五内俱焚。
    何人有这样深厚的内功?况且潘儿他自小习武,又在通灵山待了几年,学了些法术,想要一掌取他性命亦非寻常人能做到。他年纪轻轻,涉世未深,什么人又和他有着深仇大恨,非要致他于死地?陆侯爷想不明白,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潘儿好像知道凶手是谁,但几经问他,他都未说出口。
    刚刚还沉浸在喜庆之中的陆府一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噩梦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陆潘虽然不涉朝政,但也是从小封了侯的,身份自是比一般人显贵,故此皇帝亲派京兆尹前来查案。
    一日后,案子还没有查出什么眉目,只知道婚宴结束后,陆潘途经南苑,还没出院子就惨遭不测。夜里巡逻的守卫军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出现在南苑院子中,天太黑没人看清他的脸,紧接着又听到陆潘一声惨叫,等他们快步赶过来时,那白衣男子已经架空而去,陆潘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伤势严重。他身上没有刀伤没有剑伤,只是胸口有一处青色掌印,应是被人一掌击中要害毙命。
    刚刚办完喜事的大堂如今变成了灵堂,她也退去一身红色嫁衣穿上一身素白麻衣。
    她的泪水已经快流干了,嗓子也已经哭哑了,内心还受着良心的煎熬。陆潘对自己的一番深情厚意她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报答,或许一开始她没有去通灵山,那一切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她很后悔,真的很后悔之前没有好好对陆潘,时常将他的真心视而不见,甚至在洞房花烛夜还在想着那个要她元神的人。
    烛火一阵摇曳,一个人影飘进了灵堂。
    “盈月,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啊。”
    她闻到她身上的香味,知是妙心,默默不语。
    妙心取了一炷香燃上,踌躇了片刻道:“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不说吧我觉得对不起陆潘师兄,说吧我又担心你受不住。”
    天崩地裂的滋味都已经尝过了,她想不出来此时此刻她还有什么话受不住的呢?
    “想说就说吧。”
    “其实。。。”妙心支吾着,过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定似的开口道:“我昨天晚上看见那个人了。”
    她的心猛地一震:“是谁?”
    “是。。。六师叔。”
    “你胡说!”她失声尖叫,心中却是犹如石破天惊。她不敢想,不愿想是他。
    “我也不愿相信是六师叔。。。可能是长得像六师叔的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人冒充他。可是我昨天晚上仔细想了想,陆潘师兄胸口的伤很像是被六阳掌法所伤,而且昨天晚上他一直不肯说出害他的人的名字,估计是不想让你难做。。。”
    “别说了!你走!你走!”她大叫着,痛苦得用手捂住耳朵,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他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滥杀无辜,他要的只是她的元神。六阳掌法?她猛地跑到陆潘的尸体旁,用手撩开他的衣服。他胸口淤青的地方并无掌印,而是多了六个紫色圆点,中间一个偏大,还有五个小圆点围绕着。白梓林虽然没有传授她六阳掌法,但却是有跟她说过中了这六阳掌法后的症状。而且陆潘胸口这一处的伤正是之前被他用掌袭击过的地方。原来这处伤口的掌印浅浅地,几乎看不见,她还以为他发了善心,不忍伤害无辜的陆潘。
    她震惊得快要晕厥,心中不停安慰自己,这只是巧合而已。
    接下来的两天她又处于泥塑木雕的状态,不说话,不吃东西,妙心的话像一剂毒药腐蚀她的心,她一方面不愿相信会是他,一方面却越想越觉得是他。能这样出入陆府一霎那要了陆潘的命不会是普通人;陆潘在通灵山没有仇人,他却从来都不喜欢陆潘;只有他和师伯们会六阳掌法;难怪陆潘不敢说出凶手的名字,他怕她会去替他报仇,怕她以卵击石死在他手里。
    她被这些想法折磨得快要发疯。
    妙心一回通灵山便去了白梓林那里。
    “你回来了。。。她怎么样了?”这是他看到她的第一句话。
    妙心什么也没说,默默递给他一封信。他有些疑惑地接过信,打开,信是空白的,他用手在信纸上一拂,字隐隐现了出来。他颤抖着手看完信,脸色变得阴沉。
    妙心静静地看着他读信的反应,心中已猜出八九分。
    “陆潘他。。。死了吗?”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她通红着眼睛,悲戚道:“陆潘师兄他死得很惨。。。六师叔,是龙伢子把他杀了然后想嫁祸于你对吗?”那日她在陆府房内,有人敲她的窗,她开门出去一看有个白衣人影直奔南苑而去,她便跟了过去。可以说她看到了陆潘遇害的全部过程,临了那白衣男子突然转身对准她,让她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她一直默默关注守护的男人的脸。然后她心惊肉跳,偷偷溜回了房,想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却在桌上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告诉盈月你看到了凶手,否则你的下场和陆潘一样。聪慧的她一早就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但是她不得不照着纸条上写的做。
    他长叹一口气,喃喃道:“是我害了他。”他后悔自己的仁慈竟害了陆潘一条性命,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将龙伢子一直关在地牢里。他本不知道龙伢子和魔教有牵连,但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怀疑,他原是想欲擒故纵,利用龙伢子牵引出魔教的人。
    “师叔,分明是龙伢子杀了他,您何必自责?可是他为何还要写信告诉你?”
    “别问这么多了,这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更不能告诉她,切记。”他懊恼地说着,摆了摆手,妙心只得退下。
    接下来该怎么办?魔教未除,神器未追回,那丫头身中驭咒香弄不好随时会毒发而亡,龙伢子利用她牵制他的一言一行。他突然好恨自己,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法护她周全。龙伢子的这一招怕是要把他和她逼上绝路,或是要把她堕落成魔。两条路都不是他要的,但他必须要选一条。这样的境遇两百年前有过一次,他选择放弃了月儿,两百年后他不得不再一次选择放弃。
    他从观微术中已经知道她来了,他也料到她一定会找他问个清楚。
    一身素白衣,一朵素白花,一张苍白的脸,一脸哀怨的神情,她看上去像雨后的一朵梨花楚楚可怜,令人心碎。
    两人相视无语。
    她看到他眼中,脸上并无一丝一毫惊讶,心中已是凉了半截。哪怕他只是虚伪地问一句她为谁穿孝服,她都会认为他是无辜的。可是他看着她的目光很平静。
    “是你杀了潘哥哥?”她颤抖着声音问他。
    他脸上泛起一丝笑容,是苦涩的,她怀疑他,就像当年他怀疑她一样。
    “盈月,你跟了我这些年一直是稀里糊涂的,唯独这一次,你一点都不糊涂。”
    他冷冷的话语像剑一样刺进了她的心,她浑身哆嗦着,快站立不住。
    “为什么?你从不滥杀无辜,你连只蟋蟀都不忍杀生,你要的是我的元神,潘哥哥他是无辜的。。。”她的泪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我要的是。。。处女的元神。”他看着她,慢慢说出这句话。
    “什么?!”犹如五雷轰顶,她再一次震惊了,如果说之前她还抱有一丝幻想,就像妙心说的有可能是什么人冒充他,但这一刻连这最后一丝幻想都荡然无存,她的心中只剩悲凉和悔恨。如果自己没有任性地跟陆潘成亲,陆潘就不会死,是她把这个世上对她最好最爱她的男人送上了黄泉路。想到这,她的心一阵阵绞痛,不由失声痛哭:“潘哥哥,是我害了你,潘哥哥,你死得好冤啊!”
    她的眼通红通红,心中无限悲痛膨胀至极点化作愤怒之火熊熊燃烧,她突然奋力从身后抽出备好的剑,猛地执剑朝他心口刺去。
    他至始至终看着她,没有任何躲闪,更没有抵挡,长长的剑锋利地刺进他的胸膛,只露出剑柄在外。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痛,只是从未有过的醋意的伤心,她竟然真的想要他的命,在她的心里自己还没有陆潘重要吗?她如何下得去手?
    她看着他胸口的剑和他一脸镇定的表情,惊慌失措,不相信刚刚自己奋力刺了他一剑,而他竟然原地不动地站着,没有任何躲闪。
    “盈月,你大逆不道!竟然杀你师父!”一声怒骂,一个人影飞来,执剑直刺向发愣的她。
    白梓林慌忙运气,胸口的剑从体内飞了出去,挡住来人的剑。
    他的胸口一道光亮闪过,伤口已自动愈合,剑上衣服上不曾沾一滴血。
    “六师叔,您到现在还护着她,幸亏。。。”妙心看了看白梓林胸口无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浅笑一下,眼闪寒光:“暂且留着她的命,我还有用。”
    她这才想起他有金刚不坏之身护体,刀剑不入。可是刚刚那剑明明刺进了他胸膛,怎么。。。?
    “你干脆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像是被他无情地戏耍了一般无助,她无力哭叫道。
    “妙心,她已经疯了,你将她送回陆府吧。”他对妙心说完,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这六虚殿的结界该换一换了,省得什么人都往我这儿跑,扰了我的清静。”
    “我不要回去,”她连连后退:“今天你若不杀我,我便撞死在这里!”她说完,瞅准旁边的石柱猛地撞了过去。
    他一扬手,迅速在她身上点了几处穴道,她一下瘫软在地。
    “妙心,将她送回去吧,不可伤她半分半毫。”他转过身,背过脸去,不愿再看她。
    “是,六师叔。”妙心走过去将她扶起。
    “白梓林,你不再是我师父!我恨你!我讨厌你!我诅咒月儿一辈子都不会醒来!”她像个冤死的鬼魂,凄厉地叫着,声音越来越远。
    他背对着她,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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