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灵山的日子快乐又逍遥。早晨，我跟着先生一起练剑。在他的指点下我对春花秋月这套剑法已经融会贯通，剑术功力和技巧都大有长进，木剑在我手中已经得心应手，随心所欲，速度快时我的身子可以随剑跃起，击落片片树叶。练完剑，我便去净池敛气凝神两个时辰。下午我便拿医书出来苦读研究，还让阿紫拿着书本考我，碰到妙心的时候，我也会不失时机地拉着她和她讨论一下这草药和医术的问题。先生每日会出去几个时辰，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兴致好的时候，便会在院中抚琴，我会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聆听，他的琴声虽然动听，但却让人感觉这世界空无一物。他也会偶尔带我出去玩，待在他身边，我感觉很安心很满足，不再有任何的担忧和念想，有了他好像就有了一切。
    这一日我去草药谷找陆潘和妙心。陆潘打算参加明年三月通灵山的比试大会，所以一直在勤学苦练剑术。妙心最近则迷上了制香术，这不，我一到药膳房，她便送了我一个香囊。这香囊还挺精致，粉色荷叶边布上绣着一朵小兰花，香袋芬芳浓郁，甚是好闻。
    我拿在手上玩赏，竟然有些爱不释手：“妙心姐姐，这香囊好漂亮，味道也很好闻，这里面是什么？我怎么一味都闻不出来？”
    妙心笑了：“傻盈月，这里面都是香料，不是草药，你以前未闻过，自然闻不出来。这里面有绿檀，天木，香树子，苏合香。”
    “妙心姐姐从哪里找来的这些香料？”
    “你还记得悯香吗？她是迷香谷的人，是她送了这些香料给我。”
    悯香我记得，那是我们在无涯学堂结识的一个女孩，比妙心还要大几岁。我听先生说过迷香谷专门是制香的，那里制出来的香非常厉害，可以迷人心智，摄人心魄，故此取名为迷香谷。
    “哦，那这香会不会迷人心智啊？”我有些担心地问。
    “自然不会啊。”妙心笑了起来：“那些迷人心智的香须由道法深厚的人加入幻术方能炼成，我怎么可能有那功力啊，就算有那功力，我也定然不会害你，你尽管放心吧。”
    “什么香这么好闻？”潘哥哥从外面拿了一捆草药进来。
    “是妙心姐姐送我的香囊。”
    陆潘放下草药，拿过我手中的香囊看了看，嗅了嗅，赞道：“想不到妙心还有如此好的女红手艺。”
    “潘哥哥喜欢吗？喜欢就拿去好了。”我一脸大度的样子。
    “哎，”妙心赶紧一把抢过陆潘手中的香囊，交到我手中，又急又羞道：“妹妹怎可将我的香囊转赠他人，你要送陆潘哥哥，就自己去做一个来。”
    我当时有些不解妙心的想法，长大才知道这赠送香囊代表的含义，原来是表明自己对那人有爱慕之意。妙心当时虽然才十一岁，但对男女之事已懵懵懂懂了。
    “妙心姐姐，”我颠来复去把玩着那香囊，突然注意到那上面绣的兰花很是精致：“这兰花绣的真好，是你绣的吗？”
    “是啊。”
    “真的？可否教教我？”以前曹欣荷笑我不会女红，我也不在乎，但如今长大了一些，我突然也想学一学。
    “你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了？哦，看来妹妹是长大了。。。”妙心看着我吃吃笑道。
    我刚想再说点什么，忽听外面有人咳嗽一声，似乎是先生的声音，我赶忙抬腿往外跑，嘴里还喊着：“是先生。”妙心和陆潘闻此言也跟我一起出得屋来。
    外面果然是先生，一身白衣长袍，胸口袖口处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花边，腰间束着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如绸缎的头发用顶嵌玉小银冠束起，浑身尽显俊雅之气，眉宇间又有一种不容人抗拒的威慑力。
    “先生可是来找盈盈的吗？”我向他行了个礼后，仰着小脸问
    “你大师伯想见你，正在一真殿等着我们。”
    “见过亦虚真人。”陆潘上前向先生低头弯腰行礼。
    “不必多礼。”先生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目光转向了旁边一直傻呆呆看着他的妙心，问道：“这位想必就是盈盈时常念叨的妙心吧？”
    想来先生很少来草药谷，妙心来通灵山也不足一年，所以他们二人素未谋面。
    “正是妙心姐姐呢。”我高兴得喊道，却不见旁边的人接应，只得用手指捅了捅发呆的妙心，小声道：“妙心姐姐，你怎么了？”
    她这才像是晃过神来，双手平举叠扣胸前，颔首半蹲，毕恭毕敬道：“哦，妙心见过亦虚真人，妙心刚刚失礼了，还请真人不要见怪。”
    “无妨。”先生说完，拉起我，一阵风似的飞走了，等我反应过来，人已到了一真殿。
    我还是头一次来一真殿，这里的摆设，一草一木中规中矩，并无奇特之处，倒是与王府看上去相差无几，但却透着一股威严和寒气。
    大殿内已经聚了好多人，我和先生一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我们身上。我抬眼望去，五师伯和无望，还有亦渺道长都在。我在草药谷见过亦渺道长，所以认识她，其他的人我便都不认识了。
    殿内的主位上坐着一位估摸四十多岁的男子，一身金边镶嵌的黄衣，眉宇不凡。见到我们进来，和其他人一样从椅子上站起，迎上前来。
    “盈盈，这位就是你的大师伯亦真真人，快行跪拜礼。”
    我慌忙下跪，举手作揖：“盈盈拜见大师伯。”
    亦真上前将我扶起，仔细打量了我片刻道：“你来通灵山已有三个月，我虽未见过你人，你的名声却已有耳闻。听说你刚到无涯学堂，便在清扬道长的课堂上睡觉，还替他在堂上讲《了心经》，讲得头头是道，让清扬不忍心罚你。亦渺和亦玄也一直在我耳边夸你聪慧，对草药甚有悟性，小小年纪便能入禅定。希望你以后跟着你先生好好修行，多多造福一方百姓，切莫滋生妄念，惹事生非，辜负梓林对你的一番良苦用心。”
    “是，大师伯，盈月一定谨记大师伯的教诲。”
    殿内还有一位面生的便是掌管炼丹谷的亦幻道长，先生让我唤他二师伯，唤亦渺道长为三师伯。剩下几位面生的原来都是无望的师兄们，我一一见过他们之后，亦真师伯便让他们退下了。先生他们几个坐下后，我悄悄站到了先生身后，心中正疑惑为何不见四清峰亦清道长的身影。
    “梓林，”亦真师伯喝了口茶道：“有件事一直想等你回来后跟你商量。”
    “亦真师兄身为掌门，有事吩咐便是，不用跟梓林商量的。”
    “这件事关系到你。。。我是怕你多心。”
    “哦，何事？”
    “事关素馨，她多日前回到通灵山，说她已经悔悟，这些年来一直想重返正道，想让我们助她一臂之力，她还想为当年的事当面向你道个歉，请求你的原谅。素馨她当年只是一时念起误入魔道，做了错事，但时隔这么多年，而且难能可贵她现在有悔改之心，若是一般入魔道的人我们能救的便救，更何况素馨毕竟是我们同门手足，我想梓林你也不会反对，忍心坐视不管吧？”
    “掌门师兄既已决定，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梓林。”先生的口气淡的出奇，连我都听出带了些埋怨和不满。
    “梓林，都已经过了两百多年了，难道那件事你都还没有释怀吗？”
    “师兄想救她便救，我自然没有什么意见，若没有其它什么事，梓林便先行告退了。”
    “还有一事，我们六峰中已经有好几十年没有添新弟子了，我想明年三月的比试大会，前三名胜出的就纳为六峰弟子。这两百多年来你对外一直不肯收徒，如今你将盈月带回通灵山，并让她住进你的六虚殿，外面早有微词。所以我想让盈月参加明年的比试大赛，然后名正言顺地拜你为师，成为你的弟子，这样也可堵住悠悠众口。”
    “我白梓林想收谁为徒就收谁为徒，与外人何干？”先生面色僵硬，语气冰冷。
    “你可以不顾通灵山的规矩和颜面，但我不得不顾。”亦真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只是过过场子而已，你又有何惧？难道是怕得了你真传的盈月会输给他人吗？”
    “掌门师兄什么时候也喜欢这些虚华的东西？”先生说罢，站起身，牵着我的手向门外走去。
    “梓林，”亦真快步到他面前，面色有些难看：“你口口声声叫我掌门，可你眼里可曾有我这个掌门？当初师父命你做掌门，你却为了儿女私情卸下肩上重任，两百多年了，你还是这样的我行我素。。。”
    “唉唉唉，掌门师兄，”眼看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五师伯跳了出来：“你不是不晓得梓林的脾气，他都说了依掌门的意思，他没意见，你就不要说这些不愉快的话了。梓林，你也少说两句，我看这小丫头，天生不服输的性格，加上她现在的悟性，在比试中进入前三甲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先生沉着脸，没再说什么，拉起我的手走了出去。
    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先生与人说话这么不客气，耍这么大的性子呢。我也不敢问他素馨到底是谁？两百年前究竟与先生有何瓜葛仇恨？后来我偷偷问怀远，怀远告诉我素馨就是亦清，是空谷祖师爷的四弟子。
    “那这亦清师伯究竟对先生做了什么，害先生到现在都不能原谅她？”
    “亦清师伯钟情于亦虚师叔，因为过于偏执，师叔又无意于她，后来亦清师伯因爱成恨，堕入魔道，这件事在通灵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比我年纪小的人都知道，但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因为何事两人反目成仇。我只听说两百年前通灵山发生了一件大事，但这件大事似乎被封印在众人脑中一般，众人只记得发生了一件大事，却都想不起具体是什么，就像当时被催眠了一般，醒来只看到亦虚师叔从此变得疯疯癫癫，几近失去心智，幸好他法力深厚，控制了自己才没有成魔。”
    我惊奇地瞪大眼睛：“还有这种事？怎么会这样呢？空灵派有什么厉害的法术可以将人催眠吗？”
    怀远摇摇头：“空灵派是名门正派，是禁止学用这样邪门法术。我倒是听说魔道里有一种摄魂术，可将人的记忆消除，但使用此法的人其法力必须在被施此法的人之上方才有效。所以我猜通灵山的众弟子定是被施了此法。”
    “这么邪乎啊？”我咋舌道：“那先生法力如此高强，为何不替众人解了这法术？”
    “这个，”怀远摸摸头，笑道：“我说了我只是猜测啊。”
    从怀远处得知了先生的一些往事，我才知道原来先生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看得开。
    晚上我有些忧心忡忡地来到他的书房，先生正手捧一本书，饮着茶，面色平静温和。
    “先生，盈盈想参加明年三月的比试大会。”
    他放下书，摸了摸我的头，目光柔和亲切：“你既有这心，我便助你。只是这比试大会离现在也就剩三个月光景了，你年纪小，根基浅。。。”
    “先生就让盈盈试试吧。”
    他看着我斩钉截铁的模样点点头，道：“好，你正好也可乘此机会练练身手，长长见识。这比试内容分为剑术和迷魂阵法两部分，你的剑术最近很有长进，春花秋月你已经掌握了要领，只是剑法还不够精湛，这几日你要勤加练习。这春花秋月剑法讲究的是一个柔字，以柔克刚，用于防守。等过几日我再教你一套攻击力强一点的剑法。比试的时候遇到比自己弱的你就使用此套剑法主动出击，速战速决，遇到比自己强的你就用春花秋月防守，耗费对方元气，你便可占上风。”
    我点点头问：“先生，那什么是迷魂阵法？”
    “迷魂阵法考验的是人的修为，心静不动便不会被迷魂，但以你现在的修为是做不到的。迷魂阵内你看到的景象都是幻境，是你的念想影幻出来的，你的心魔会在迷魂阵内显现出来，你要及时认识到自己是处在幻境中，用意念克制心魔，这样就能从幻境中走出来。如若不然，你便会一直迷失在幻境中，超过半个时辰便会失去知觉，甚至有性命之忧。但你放心，先生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么厉害啊？”我低呼道。
    “六虚殿殿前设有迷雾阵，明日你将小青摘下后进去试试便知。”
    “哦。”自从上次怀远说六虚殿的迷雾阵比五玄殿的石头阵厉害多了，我早就想试试殿前的迷雾阵了，就怕先生责罚一直没敢贸然行事。
    “盈盈怕吗？”他摸了摸我的头问。
    “不怕，”我摇摇头：“先生放心，盈盈定当好好练习，在比试大会上夺魁，堂堂正正的做您的弟子。”我一定要打败嫦羽他们，让他们望尘莫及，甘拜下风。
    他将我揽在怀里，喃喃道：“就算你夺不了魁，先生也不会收别人做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