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3.一家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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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床!你儿子来看你了!”护工大姐朝着屋里喊了一声,却没见唐华如的人。
两人把花放唐老师床头,庄静闲问护工:“我妈去哪了?”
隔壁床的老太太说:“唐老师下午去院子里看那些糟老头儿下棋,老方本来要将那人一军的,结果唐老师给那人指点了一下,倒反吃了老方一卒子。给老方气的,就跟唐老师吵了起来,一气之下就说唐老师的女儿不孝顺,好几年不来看她。唐老师气不过,这会儿又躲厕所去了,怕是在里面哭吧。”
凌垚问:“你还有个妹妹?”
庄静闲摇摇头,转身就去敲洗手间的门:“唐老师,唐老师你在吗?我是阿正,我来看你了!”
里面没动静,庄静闲又敲了敲门:“唐老师?唐老师,你在里面吗?我是阿正!”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露出唐华如怒气冲冲的脸:“没礼貌!上个厕所也催,我好了,你进去吧!”
庄静闲被凶得尴尬的往后退了退,只见母亲的脸由恼怒变为震惊,再到颤抖着唇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身后传来凌垚的声音:“唐阿姨?!”
母亲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后脑的疤痕衬得她萧条可怜。
庄静闲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母亲已经哭得剧烈地抖动着肩膀,好在及时扶住了,不然怕是要晕厥在厕所门口。
凌垚有些惊吓到了,唐阿姨是庄静闲的母亲?!而且眼前的老太太比前两年愈发的老了瘦了,此刻正趴在庄静闲怀里哭得撕心裂肺,让在原地傻站着的凌垚不知所措。
唐老师哭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哽咽着被庄静闲扶到床边坐下。
老太太的眼睛一直挂在凌垚身上,撇开了庄静闲的胳膊,冲凌垚招招手:“你来。”
凌垚过去,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唐阿姨。”
老太太拉住凌垚的手,细细的瞧他的脸:“剪头发了?”
“嗯,今天刚剪的。”
“好看,精神!”老太太夸道,继而又心疼的呢喃,“瘦了……”
庄静闲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你们认识?”
老太太这才发现身边还有个人似的,给庄静闲做起了介绍:“阿正啊,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垚垚。”又转头给凌垚做起了介绍,“这个是我的学生,姚正,这个孩子不错,学习好,是我班上的班长,人品也好,经常来看我。”
两人被说得有些懵了,面面相觑。庄静闲最先反应过来,在床头的抽屉里翻了一会儿,从一个笔记本里翻出那张折叠的素描纸,指着凌垚问老太太:“你说他就是给你画像的人?”
“是啊!你们认识?”
凌垚把那张破旧泛黄的素描纸打开,折痕有些破裂,上面那张人物素描是眼前的老太太,落款是洋洋洒洒的医生处方似的签名。凌垚认得,那是他贪图方便写的“0垚”,那三个土写得像一片翻覆的海浪,签名是他,画画的人也是他,他给疗养院好多老人都画过。
“没想到唐阿姨还保存着。”凌垚有些不可思议,因为那张画太残旧了。
“岂止,”庄静闲说,“这画我妈视为珍宝,没事就拿出来看,说是她女儿给她画的。”
唐华如不好意思的笑着,把凌垚拉到床边坐下,细细的瞧着:“我就说是我儿子画的吧,他们楞说长头发的是姑娘。剪了头发真好看,精神。”唐华如心疼的摸摸凌垚的脸庞,“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吃不饱啊?”
凌垚不知道说什么,从何说起,脑子还混沌着,只说:“没,吃得饱也穿得暖。”
老太太抹着眼泪起身去一旁打开柜子,摸索了一阵,折回来时用衣服下摆兜着一堆东西,全往凌垚怀里塞:“牛奶,苹果,燕窝,麦片,牛肉干,奶糖……都给你了,想吃啥跟妈说,妈给你买!”
“这……”凌垚看着怀里的食物,怔怔地回头看庄静闲,发现他的眼睛此刻已经通红。
庄静闲眼眶灼热,鼻子有些酸痛,强忍着扯出一脸的笑,对凌垚说:“收下吧。”又看着母亲,说:“唐老师,您中午都没有午睡,现在是不是该歇息了?”
老太太突然防备的死死抓住凌垚的手,生怕他凭空消失般:“我不睡,我儿子好不容易来看我,我不睡!”
庄静闲耐心的哄着:“怎么不睡呢,一会儿又该没精神了。”
老太太看着凌垚,委屈的嘟囔道:“我怕我睡着了,垚垚就又走了,一走又好久都不来看我。”老太太说着就忍不住又落泪了,眼泪滴落在凌垚手背上,低垂着眼睑对凌垚喃喃道:“我想你啊。我整日都盼着你早点完成毕业设计,你说你忙会晚些来看我,我就一直等啊等,我想你啊,孩子……”
老太太哆哆嗦嗦地哽咽着不断的说:“我想你啊……”
凌垚的心脏狠狠的触动着,他临毕业之际,最后一次来安山疗养院,唐阿姨拉着他的手问他什么时候再来,他随口说最近在忙毕业设计,忙完了就来。他随口敷衍的话,没想到老太太记了两年之久,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他。
他伸出手在老太太起伏的瘦弱的肩膀上安抚着,老太太哽咽得用满手青筋的干枯的手背抹抹眼泪,又满脸堆笑的望着他,讨好的把那些吃的往他手里塞:“吃啊,不够还有,我存了好多呢,大白兔奶糖,你喜欢的。”
凌垚的眼眶有些湿润,拧开了奶糖的包装纸,放了一颗在嘴里,看着老太太渴望的眼神,有些哽咽的点点头:“甜。”
老太太笑得满脸的褶子都皱到了一起。
庄静闲把手搭在凌垚肩膀上,对母亲说:“唐老师,该小睡了,不然你吃着晚饭又该打瞌睡了。我和凌垚哪也不去,就在这守着你睡觉,睡醒了我们一起吃晚饭。而且明天就是除夕了,我们专程来接你一起回家过年的。”
“真的?”老太太有些质疑。
“真的,”庄静闲指指床头的花,“看见了吗,凌垚专门给你买的花,喜欢吗?”
老太太把花抱在手上看了又看,百合花花香扑鼻,眼神看着凌垚:“你买的?”
凌垚嘴里含着柔软香甜的奶糖,整理好心绪,眯着眼睛笑起来:“是啊,喜欢吗?”
老太太满足的接连点头:“喜欢,只要是你送的,妈妈都喜欢。”接着就冲隔壁床的老太太喊:“刘淑芳,看,我儿子给我买的花!”
隔壁床的刘老太太正垫高了枕头闭目小憩呢,这会儿睁开眼看见了那花,甩给唐老太太一个白眼,翻过身背对着他们:“有什么了不起,别吵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老太太被隔壁床怼得得意地笑着,把花放回了床头柜,又拉着凌垚不放心的问:“不走了?”
“不走了,哪也不去。”他真的哪也不想去,就想待在那个男人身边,那个男人在这里,他就哪也去不了。
“睡吧,我和阿正都陪着您。”凌垚轻抚着老太太将她安置好,又拉过被子轻轻给她盖上。
老太太一直紧紧拉着凌垚的手,直到她睡着,两人才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去院子里散步。
“你妈妈怎么回事?”凌垚问。
“呵”庄静闲无奈的笑笑:“她出过一场意外,伤了脑子,手术醒来后就不记事儿了,经常记不住自己有没有吃过饭,冷了也不知道加衣服,有时候连上厕所也会忘记,更记不住有我这么个儿子。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念叨起她有个孩子,叫瑶瑶,每天都拿出那副画像看无数遍。”
庄静闲看向凌垚:“我一直以为画像的义工是个女生,我曾试图找过你,但是没能打听到你,听他们说你是在校大学生,只来过几次,没有联系方式。我妈一直当你才是她亲生的孩子,以为我只是她教过的学生,这两年她特别挂念你,有时候会默默地看着那个画像流泪。”
庄静闲沉下肩膀,故作轻松朝前走去:“没想到那个我一直想替我妈寻找的人居然是你……”
凌垚从口袋里摸出一粒奶糖递给庄静闲:“吃吗?”
庄静闲把那颗奶糖拿到手里捏着:“每次我来看她,她都说让我给她带奶糖,我怕她吃多了甜食不好,每次都只给几颗,没想到她全给你攒着。”他把糖纸剥开,喂到凌垚嘴里,“我都说吧,她会喜欢你的。”
奶糖的甜味在嘴里蔓延开,凌垚说:“以前唐阿姨老拉着我跟我聊天,我说我没有妈妈,她就说以后她做我的妈妈。我当她随口说的,肯定转眼就忘了。没想到忘的人是我,她却一直惦记着。这两年我有中途回过井梁,可我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他转头看着庄静闲,眼睛红红的问:“我是不是特别浑?”
庄静闲轻轻揽住他,深吸一口气说:“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幸好我们都找到了对方,团圆了,以后的日子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
凌垚浸湿了睫毛,用力吸吸鼻子,笑出来:“闲哥,我有妈妈了。”
“不止,你还有我。”
凌垚确实有妈妈了,那个妈妈眼里只有他,吃饭也是一个劲儿的给他夹菜,一见他就笑。一面又对庄静闲充满了敌意,觉得庄静闲对自己的儿子没安好心,转眼就沦为了考察对象,搞得庄静闲有些心痛。
刚过完除夕,大年初一那天,庄静闲就接到个匿名电话,他“喂”了一声,对方没说话,只听见那头无边的浪潮声,他问了一句:“是孟严青吗?”
对方没说话,他隔着电话听了很久的浪潮声。陆琸旭跟他说之前住在他对门的那几个除了被抓的眼镜和拖把,其余两个被发现砍死在酒吧厕所里,还有一个安插在荣幸会的卧底失联了,失联之前曾发消息给他说孟严青变节了。
电话里只有海浪声,连一丝呼吸都没有,他想如果那个电话是孟严青,他想跟孟严青说,此刻的他觉得很快乐很满足,他当孟严青是好朋友,不管他有没有变节,他都认孟严青是他这七年来交的唯一的一个真心的朋友。
想夸他厨艺了得,其实他心里知道孟严青对他好,他却从没有为孟严青做过什么。
那通电话他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元宵节那天,他吃到了紫薯馅儿的汤圆,才又想起那个人来。原来紫薯馅儿味道怪怪的,并没有孟严青煮的花生馅儿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