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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193  更新时间:19-04-17 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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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王圣:让我如何说出真相(第一部分)
    此刻,作为检方证人走上法庭的是华族女设计师……高亚。
    在小圣的社会人网中,高亚算不得必入的一员。小圣甚至连她的名字都记不全,只唤她“高姐”。检控方怎么会找到她,请她出庭作证?多少年之后,这依然是个谜。当时,小圣只感到波谲云诡,世事无常,一种不祥预感笼罩了全身。
    皮特也很吃惊,他没想到此时会出现一个女人。他几乎不知道小圣生活中存在着这样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对于小圣来说有多重要?他同样不知道。
    小圣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倏忽,皮特心里飘来一片疑云。
    倘若,有太多的事他不了解,那么,光凭对小圣的一腔挚诚,光有的信念,要打赢这场官司,怕也是很难,其间有太多的可变因素。就好比,一个渔夫,虽说有半辈子闯海经验,可是一旦遭遇黑风斜雨,也很难驾驭已然失控的船只。
    眼前的这个女人看起来不一般,皮特冷眼旁观。至少IQ、EQ都在普通人之上。她沉静,神色坦然,一看就知道是经历过大事件、玩转于大场面的人物——这样的人,凡事要么不掺合,一旦掺合进来,必有充足把握。从她出庭的衣着以及拿捏有度的举止看,完全和小圣不是一个阶层。正是这种差异,把整个法庭都弄懵了,抑或说好奇心被充分激活。人们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案情会朝什么方向逆转,一场看似并不复杂的官司瞬间变得犹可期待。
    法官要求证人做Bibieswearine——
    “……法庭要求你以人格和良知担保,保证忠实履行公民义务,如实陈述,毫无隐瞒。如有违反誓言,将接受法律的处罚和道德的谴责,你能够做到吗?”
    高亚以十分缓慢的速度,将手按到在身前的《圣经》上,声调不大地说:“我能够。”
    起先,人们看她动作缓慢,以为她还有迟疑,正想着这女人什么来路,既然站到法庭上,难道还不能承诺对自己的证言负责?没料想,高亚回答完法官,跟着用英文说了段标准的“圣经誓言”,让人们相信,她不仅有备而来,而且有挽狂澜于既倒的信心,要不谁敢这么起誓,这么一本正经?
    “Idosolemnly,sincerelyandtulydeclareandaffirmthatsheevidenceIshallgiveshallbethetruth,thewholetruthandnothingbutthetruth!”
    这真是段拗口的誓词,玩来绕去,信誓旦旦。在这熬人的过程中,小圣剧烈地颤抖着,快要支撑不住的样子。
    “你认识被告席上这个年轻人吗?”检方律师开口发问,节奏平缓,好像这场庭审将开始一个新的Situation。
    高亚抬眼看了下被告席上的小圣:“认识。”
    “你能说出他的名字吗?”
    “Jason。J、A、S、O、N。”
    “你还知道他其他名字吗?”
    “JasonWang。”高亚回答得从容不迫。
    “OK。”律师说。“你可以告诉我们,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尽可能详尽一些,不要遗漏什么重要的事,任何细节都可能揭露一个真相。”
    “我反对!”唐从辩护席上站起来,声音有些失控。
    “反对无效。”法官说。“辩方律师,本法官严肃地提醒你,你要是继续在法庭上高声嚷嚷,本庭将对你采取处罚手段,必要时将把你驱逐出法庭!”
    此刻,听证席上发生了不小的骚动,人们明显感到法官有偏袒。要求一位女士“详谈细节”难道是合理的吗?谁都能想到,一个女人,当她谈及和一个年轻人的关系时,会扯出些什么。人们不禁对法官的表现大有腹诽,甚至疑心他内心十分阴暗。
    小圣只感到眼前发黑,仿佛天要塌下来。
    高亚周遭扫了一眼,不紧不慢地叙述往事:“大约是在去年十一月,我乘飞机从巴黎回到新加坡。当时我的行李很多,登机前,我联系我的闺蜜,希望她到机场接我——”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去巴黎干什么?”
    “参加一个业界的年会,这和本案无关……”
    法官提醒:“检方律师,请不要牵扯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不巧的是,当时我的闺蜜正在日本度假,她在电话里对我说,可以替我找一个人代她接机。”
    “这个代替你闺蜜接机的人就是嫌犯王圣?”律师迫不及待地问。
    “是的。”高亚回答,“那天,我回到新加坡时,大约是晚上九点。下飞机后,我见到了Jason。”
    “这是你第一次见到他?”
    稍有停顿后,高雅回答说:“是这样。”
    “对他的印象如何?”
    “不错。从他在机场接到我之后,在送我回公寓的一路,我能感觉到他是个诚恳的青年,有一点点腼腆,而且,模样长得不错。”
    “你为什么会注意到他‘模样长得不错’?”
    “也许是职业使然——我是一个设计师,有一种天然的审美习性。”
    高高在上的法官,此时昏蒙蒙地说:“请检方律师注意质询范围——”
    “好的,法官先生。”律师继续对高亚提问:“听你刚才的陈述,我们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你所说的‘送我回公寓’,是不是意味着当晚嫌犯进到了你的公寓?”
    “是这样,当时,Jason替我把行李搬进了公寓。”
    “是谁提议要嫌犯把行李搬入公寓的?”
    “他主动说要送我上楼……我也有这个意思。当时的行李确实非常多,也很重。我记得大约是七件,体积都不小,其中四个是行李箱。”
    “你有没有考虑到,替你搬运行李的这个年轻人,是初次谋面,事实上你对他毫无了解,而当时的时间……已经临近午夜?”
    “那倒没有。Jason看起来是那种毫无危险的男生——理由刚才我已经说过了。”
    “你指的理由是,这个年轻人看起来非常诚恳,并且办事麻利,说话甚至还带有一点点腼腆,显得很稚嫩,尤其是,他长着一张英俊的脸,所以对你并不构成什么危险?”
    “可以这么说。”
    检方律师敲击着手中的卷宗:“看看,看看,这就是我们新加坡的女性——太过善良,太过天真。她们失防的原因,往往是因为被表象所迷惑,一张漂亮的脸蛋,一身性感的肌肉,足以让她们忘记自身所处的危险,难怪新加坡由单身女性引发的刑事案件逐年在上升……”
    唐律师无可忍耐地站起来:“我反对!检方律师刚才的话,带有明显的暗示!”
    “反对有效——”
    检方律师讪讪一笑:“我承认,刚才下结论为时过早,我愿意收回。我们还是用事实来说话——请证人告诉我们,当嫌犯把你的行李送进公寓后,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高亚没有很快回答问题,她有些踌躇,而正是这种踌躇,把法庭的气氛调节到胶凝。就像是座钟的钢片发条被旋到最紧,再使劲,就将崩断。
    “……他要求留下来。”
    哇地一片惊呼,仿佛是一块石头砸在了听证席!
    小圣猛然抬起头……到目前为止,“高姐”的陈述多半还在事实中,但所有的细节都不对,尤其是这一句,“他要求留下来”,完全背离了事实。小圣惊得周身打了个寒噤。
    和小圣同时被惊到的还有皮特。当时,他倚着一根柱子,背对着法庭,听到证人所言,蓦地转身,那速度如同他掏枪一样迅疾。
    而法庭上的其他人,包括陪审团成员,本来就竖着耳朵听这一环节的对话,当他们听到如此情节时,无论是对此早有预测还是深感意外,无不瞪大眼睛,欲求下文。
    检方律师诡谲地一笑:“‘他,要求留下来’,这句话太含混了,请证人明确告诉我们,是谁要求留下来,当时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高亚说:“当时,Jason替我安置完行李后迟迟不走,接着就对我表示,说时间太晚了,已经没有回家的巴士了,他问我,今晚我能不能留下,在这里过夜?”
    “很好,证人的陈述很有条理,关键是最后一句话——我能不能在这里过夜!为我们提供了重要信息。现在我想知道,当时……证人你是怎么想?”律师问。
    “当晚的City巴士过点了,这是事实,而Jason那天确实帮了我大忙……”
    律师开始在陪审席前踱步,并一一扫视着正襟危坐的陪审团成员:“一位女士,有这样好心肠的想法,通情达理。因为她刚刚得到过这个年轻人的帮助,谁都不忍心对帮助过自己的人下逐客令,把他立刻从家里赶走。接下来证人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当晚,你接受了嫌犯的请求,同意他留下来,并在你的公寓过夜?”
    “当然不会。”高亚说。“我明白自己是个单身女人,留一个男生在家过夜有许多说不过去的地方。于是,我想用给他一些报酬办法,让他离开。这些钱足够他在深夜搭乘‘的士’。”
    至此,人们依旧看不清高雅的用意。特别是皮特,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在法庭上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她的证言会对小圣有利,还是将给这个身陷囹圄的男孩带来致命的打击?整件事到庭审阶段仍然扑朔迷离,存在着各种可能性,这在皮特的从警生涯中并不多见。
    小圣也在琢磨高姐的满嘴谎言——在这个现场,只有他一个人清楚高姐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纯属编造。然而他不明白,高姐为什么要把事情描绘成现在这个样子?虽然,家明哥刚才也有说谎,可那明显是为了帮到自己,不让检控方抓到把柄,或者说,是为了避重就轻大事化小。那么高姐呢?她假造情节又是为了什么?
    “他接受了?”律师问。
    “是。”
    “你是说他接受了当晚离开公寓的建议,还是指接受了你给他的钱?”
    “两样都接受了。”
    听证席再次出现骚动。人们开始小声议论。
    有人认为,既然这天晚上的事就这么了结,说明这孩子还不坏,尽管他先前提了不当的请求。有人则抨击律师,说折腾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生,什么都证明不了,这不是存心拖延时间开法庭玩笑嘛。甚至有人义愤地表示,法庭该给检方律师警告。自然,更多的是折衷者,或者说是不着地气的道德完美主义者,他们认为,一个体格健全、甚至可以说挺强壮的男孩,替人搬了几件行李,是不该贪图报酬的,从这一点看,男孩的品行有瑕疵,至少说明男孩很穷,因为穷而贪图钱,这两点足以让一个人犯罪。当然,持这一观点的人承认,这里不是道德法庭,男孩高尚不高尚不是判案的依据。这件事能不能成为今天这个案子强有力的证据,还要看事情的发展——
    事情当然还没完。检方律师自信满满地等着法庭安静了以后,说:“证人,你和嫌犯之间的事,并没有因为那天他离开而结束,请问,是不是这样?”
    “是。大约两天后——我想想——对,是两天。两天后Jason主动给我打电话,先是问候我,接着便询问是不是还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于是,我约他见面,想请他吃饭,表示对他的感谢。”
    “你不是已经给了他报酬吗?为什么还要请他吃饭?”
    “因为……因为……因为我觉得支付他报酬好像还不够。”
    “是由于他主动给你电话,造成你感觉‘还不够’吗?”
    事情完全不是这样的,小圣急切地要从被告席上站起来,倘若不是身边的警务将他摁住,小圣几乎要喊出来:“事情不是这样的!”
    “……也不完全是,”高亚稍作停顿后说。“经过那天晚上,我觉得和他相处是件挺愉快的事……”
    律师接过证人婉转的表述,说:“是因为他长着一张明星脸,身材个头都很出挑,可以说是相当有型吗?”
    高亚看了看检方律师,第一次对他的伶俐表露出不满:“我是一个单身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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