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皮特:一株蓝色的风信子(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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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皮特:一株蓝色的风信子(第二部分)
皮特很快决定,不再相约观影了,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重复这种约会方式。
吃过几次饭,皮特就发现小圣不擅闲聊。皮特自己也不会聊天,平时话就少,遇到公众眼皮底下的这种吃饭场合,两个人,面对面,找话题就更是一件头痛事。
为了调节气氛,皮特每次都搜肠刮肚,想说些什么。小圣倒是很真诚,有问必答,但几乎就像电视综艺做“智测”——YesorNo。皮特想,该问的都问过了,不该打听的也有打听,再没什么需要知道,总不能问到人家祖宗去。
有时候小圣也主动说些什么,他是个很会照顾对方情绪的孩子,“今天我去一家送外卖,哇,那男人不知有多长时间没出门了,屋子都臭了……据说是个音乐人。”
这话题绝对没有扩展性,让皮特接不上话。
“今天老师没来。他和他老婆的离婚案今天开庭,所以我能早出来——”
“呵呵,”皮特回应,“挺好。”转而一想,人家老师离婚,说挺好也太损了,于是,再无下文。
那天,吃着饭,小圣说,“前天,我遇到的‘客人’年纪很大了,估计没有七十,也有六十多。不过老头人挺好,没对我怎么样,临了,还给了好大一笔小费……”凡听到这些,皮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他想,孩子倒是挺诚实,什么都说,什么也不回避,可是……皮特并不想知道小圣目前的生活状况。遇到这种情况,皮特往往显得脸好僵,情绪突然就低落下来。
“花了钱,什么也不干,老头做公益啊?”皮特说。
“他说……他说就想看着我,跟我说说话。后来,他抱了抱我——当时我们并排坐在沙发上。就那样侧着身子,老头抱了我,好一会儿……我感觉老人心里一定有事,也许是年轻时候的一段痛苦经历,让他有许多回忆。”
“你好像很同情他,”皮特说:“你就没主动……给他一些机会?”
“我说你可以亲亲我。”小圣艰涩地一笑。“他想了一下,最终只是摸了摸我脸,说‘下次吧’。我觉得开始他是有这个打算的。”
“呵呵,也许——”皮特说,“他已经不能了,太老了——”皮特想说,这老盖连冲动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他不想在小圣面前表现出对这事的愤懑。
“不知道。”小圣眼神茫然。“应该不会……”
皮特觉得小圣的认知是对的,既然还有情趣,就不至于无能,否则不会花这个钱。可是,他都这么老了,六十还是七十?想到这一点,皮特心里特别膈应,对眼前这个美丽得如同天使一般的男孩痛惜有加。
这顿饭是完了,皮特想。怎么扯到最让人不快活的话题?
小圣只是对老头说“你可以亲我”?说实话,皮特内心,隐约地,有些不信。
难道没有其他的主动?谁知道!两个人的私密场合,谁能证明?比如说,“Youcanhaveatouch(你可以摸摸)”;比如说,主动问老头,“要不要我脱了让你看看啊?”这都是行规,没什么不可以;都是拿了钱应该提供的服务,没有什么不能理解。
然而,皮特又实实没有理由不相信小圣,这孩子的眼神是那么纯净,没有一丝杂质。
愤懑和复杂的心绪总是让皮特变得格外焦躁,他厌恨自己太不会聊天,聊什么不好?聊聊欧盟发行欧元了;聊聊瑞士终于加入联合国,成为第191个成员国了……为什么要把话题往最忌讳的方面引,让自己难堪?
他感觉心揪一样地痛。他甚至想问小圣:“约你吃饭,我要不要付你钟点钱啊?”是啊,这男孩是靠这个谋生的,身后头还拖着一屁股债,我有什么理由花了人家的时间不付费?!然而……
当皮特咕嘟咕嘟喝下半杯啤酒后,也就冷静了。不要,他想,我为什么要跟他撒气?我不就是要努力改变这种关系、把它变为一种正常的交往吗?我喜欢他,就要容忍他的一切。他的职业我不是不了解,我自己都是在芽笼组屋结识他的。没有他的暗职业,没有那间标号G565的小屋,就没有我们今世相逢的机缘。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个跟他撒气,让他蒙羞,跟着让自己也痛苦?
想到这里,他伸出手,盖住了小圣放在餐桌上的手:“不说这个了——”
也就是那次,皮特想定,不再以吃饭的方式约会了。
不吃饭,可以购物,可以观影……
可是,只两次,皮特就觉得,以观影方式碰面,也不是自己所要的。
观影的两个小时太煎熬。
皮特决定要把小圣带回家。
这是第一个走进他公寓的人。
小圣踏进皮特公寓的那一刻,脸上就充满惊讶。
这么高尚的住宅,完全出乎意料。地面之洁净,让小圣浑身拘谨。他不知道穿鞋好,还是该光脚?尽管皮特嘱咐他“鞋穿着好了”,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光脚。男孩的脚总是有些热量,当他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些带热气的脚印后,就更不敢往地毯上踩了。尽管他的脚秀气而干净,撩拨人的遐想。
不敢在公寓里乱走乱动的小圣凭着北窗,皮特特意走过来为他起开百页帘,以便能看清楼下的街景。这一霎,小圣惊了,仿佛有重大发现。
晚霞衬托下,小圣的面容美得无以复加,然而那番表情却令人费解。
“怎么啦?”皮特问。
小圣回身,用手指点着皮特:“原来这样啊——”他笑着,脸颊上那颗梨涡俏皮地跳跃,让皮特怦然心跳。
好可爱,皮特暗自思忖。尤其是单边一颗梨涡,暴露出他年龄好小。即使是一母同胞的弟弟,相差十来岁,那也是个小弟弟,属于要呵护、要疼爱、要由着他耍脾气的那种,我怎么可以把他带回公寓,试图和他酝酿一段秘不可宣的感情?
“——原来你一直在‘监视’我。从这里看我做工的店,那么那么清楚。”
小圣的话把皮特拉回现实,他略有一笑说:“刚搬来住时,觉得这屋只有北窗,很不爽。后来发现,这是上帝专为我开的一扇窗。北窗……”
也许是话题有太多的情感色彩,小圣故意扯开去:“今天我们是要在‘家里’吃吗?”他见皮特脱了外套,手里抓着一条做饭的围裙。
皮特敏感地捕捉到,他把公寓叫做“家里”,心里好温暖,走上前去,用一只大手握住小圣的后颈,温情地说:“今天就在‘家’吃,哥哥给你做顿好的——”
皮特准备大显身手,索性脱了衬衣,光着上身系上围裙。他的厨艺是很好的,平时一个人,不愿意麻烦而已,公寓里很少有煮食的香味。今天他特别有兴致。
小圣离他有点远,坐在一张高高的吧椅上,远远地看着他从冰柜里取出一件件食料,又冲又洗,手脚麻利,然后将红的绿的蔬菜切成细小的备料。
“吃什么?”小圣问。
“牛排,”皮特说,“我看你最近可有点瘦哦——”
“有吗?还好吧。”
“——要多吃点肉……看什么呢?”
“呵呵……长胡子的人穿围裙——”
“好娘是吧?”
“不是啊。很Sexy。”
皮特问:“你们管我这种人叫什么?熊?”
小圣笑道:“不会啊,你怎么会是‘熊’。”
“大叔?”
“……金刚芭比。”
“我可不喜欢这个……”
“你也不能算‘金芭’。”小圣改口说,“‘金芭’专指那些大肌男——”
皮特一手拿着料理刀,向小圣展示胳膊上的筋肉——很精,很有型,但肯定不属于大号的肌肉,甚至还有点偏瘦。他自知还不够壮,逊逊地一笑。
“你是Handsomebeardboy,”小圣说,“特别雕的那种哥哥——”
皮特喜欢听小圣说“哥哥”两个字,仿佛从他嘴里说出来特别好听,超越所有字面上的诠释,有一种别样的意味。他绕过操作台,走到小圣跟前,手上沾着肉汁,不能搂他,只能支愣着胳膊,探出下巴,在小圣脸上轻轻一嘬:“……去,洗个澡,一会儿可以吃了,我叫你。”低音炮的声音温柔到能杀人。
鱼缸似的浴室,是公寓最逼格的部分,当然要让小圣领略一下,享受一下。皮特见小圣乖乖地去洗澡,自己回到操作台,专注地腌渍牛排。他没听过男生系围裙很Xing感,倘若真是,他愿意经常为小圣做饭。
偶尔一抬眼,皮特见玻璃后刚刚脱完衣服的小圣,画风撩人,突然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仿佛是Hyacinthus(海辛瑟斯)出现在自己的公寓,用俗世的水沐浴着神赐的圣体……对,就是古希腊神话中,被美神阿波罗和风神泽费罗斯同时爱上的那个美少年……
光洁的肌肤看不到一点瑕疵,单薄的骨骼和紧致的肌肉透露出尚未长熟的信息,可是浓黑的头发和同样浓黑的耻毛,却炫耀着少年的旺盛的生命力和大好的未来。与此匹配,是那支鲜亮、神奇、连同类都会艳羡的如花之苞,有意无意地炫耀着生命的能量,暗示着无限可能,它不仅挑动着人的神经,甚至诱发出人将其凌虐的狎念。
皮特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具美丽的躯体,但是在芽笼,只是觉得它新鲜、干净、明亮,让人垂涎又不忍染指,从未联想到什么海辛瑟斯,从未有神话在现实人生中复活的幻觉……
海辛瑟斯,那个让身体里的血,化为满地蓝色风信子的少年,突然如此逼真地活在自己的眼前,是什么情况?皮特不是很明白,一时半会也解不出其中的暗喻。他知道上帝很狡黠,不会轻易让你读懂他的心思。反正,这个骤现让自己兴奋,这不是件坏事。
恍惚中,“风信子”,这株昂然直立、不同于其他花类的鳞球状植物,把皮特刺激得血脉贲张、撩拨得情Yu爆棚。
皮特看到自己的围裙被高高顶起,不禁脸热。虽然这是他的预设,但没有按照他的时间表。
原先,他想让小圣好好吃一餐,然后优雅地做一把浪漫绅士,把一切调弄得不温不火情义绵绵。他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如夏日阵雨七月流火。
步序全乱了,心也乱了。此刻,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厨艺,什么牛排,什么温馨的两人晚餐,公寓里弥散的食料香味早已被强烈的荷尔蒙气味所代替,他走向“鱼缸”的那几步,不由自主地除掉了鞋子,扯下了围裙……
他面色潮红,连胸脯都红了,俨如醉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