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吃过晚饭之后，雾里看花就登录了游戏，当时是晚上七点，妖冶如烟并不在线。孟凡宇略有点失落，不过想着那个年轻人应该是自己刚回去在做饭或者在吃饭，也就耐着心继续等。他百无聊赖地逛着摊位，但是又过了一个半小时，妖冶如烟依然没有出现。
    老妖当然不会出现，因为今天部门私下小聚，加上他一共7个人，4个大美女，难得与同事相处的机会，王啸文怎么可能会错过？当然了，这里也不乏有美女相伴的因素在。但主要的，王啸文还是觉得自己十分欠缺与同事们相处的机会，人是群居动物，不能总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是宅，但是对于这样的聚会倒也不排斥。
    聚会说是AA，但也不能让妹子掏钱，这是关乎于男人的风度问题，于是包括王啸文在内的三位男士承担了费用，一顿烤肉450元，KTV消费500元，三个人平摊310多。付款的都是肖副组长，回到家后王啸文给转了320元的红包过去。其实他不知道，另外一个同事给转了300元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一有对比，另外那个同事在肖副组长的心里就直接比王啸文低了一阶，十几块钱不算什么，却侧面反映出一些人品。
    当然了，这些王啸文不知道也完全不关心，他回到家里想的是，这次的额外开支，虽然很开心，却也意味着他这个月的零花钱需要重新规划一下了。
    王啸文洗漱完毕，回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将近11点了。他本打算倒头就睡，结果因着今天玩得太兴奋，这会儿竟有点睡不着。王啸文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会的功夫，最后实在无奈，坐起来打开了笔记本。
    雾里看花：这么晚。
    老妖：哈喽，大神您还没休息？
    雾里看花：……
    老妖：怎么，是思念奴家了，故而辗转难眠？
    雾里看花：……
    老妖：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王啸文对着电脑傻笑，他现在与雾里看花聊天的心境已经全变了。之前他觉得雾里看花这个老地中海应该是对他有那些恶心人的心思，但是现在却不大这么想了。他觉得雾里这样的成功人士，也许就是在游戏上找个人抒发一下空虚，刚巧自己合了他的胃口，就这么聊聊天挺好。不得不承认，老妖自己真的觉得跟雾里看花聊天是一种放松的享受。
    老妖：今天是周一，明天不是要工作？这么晚都没休息，对身体不好。
    其实王啸文是想说，岁数大了，应该早休息，但是想一想，太打击人。
    雾里看花：病了。
    老妖：你病了？什么病？
    雾里看花：感冒。
    老妖歇了一口气，在他看来，雾里看花绝对不是一个矫情的男人，方才他忽然说自己病了，王啸文下意识地以为这家伙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着实捏了一把汗。
    老妖：对付感冒，最好的方法就是休息和多喝水。绝对比什么药都见效快。您这样，纯属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雾里看花：睡不着。
    老妖：睁着眼睛当然睡不着，你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安安静静地冥想一会就睡着了。就算失眠，闭目养神也比你在这耗费精神头要好。(•へ•╬)
    王啸文劝人家的时候头头是道，完全忽略了自己也是因为睡不着跑到游戏上来消磨精神的。
    雾里看花自动忽略了老妖，转而换了话题：你上次说的那些问题，可都解决了？
    老妖：嗯哼，正在朝着良性方向发展。今天就跟部门的漂亮小姐姐和帅哥哥们出去吃饭了，你说的对，社交是很重要的，社交能快速拉近人与人的关系。
    接下来，他们又开始零零散散地说一些话，但是都是些没有营养的话。在王啸文看来，他们的对话应该是结束了，出于礼貌，王啸文觉得终止对话的不该是他这个年轻人，偏偏每每觉得对方不再回复的时候，雾里看花的信息又弹了过来。
    其实王啸文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孟凡宇，心情是略微愉悦的。因为他在难得的等待经历中，感受到了失落和惊喜两种情绪。任何人在面对这两种情绪时都会有所反应，虽说孟凡宇这个人的心境要老成些，但也毕竟是个凡人，而非石头。
    一直不咸不淡地聊到了后半夜一点半，王啸文都瞌睡了，抬头看了下电脑上的时间，扬起一个苦笑，他这到底在干嘛呢？跟一个虚拟世界的大叔胡侃没营养的话题到后半夜？好吧，之前大叔指导了他，且送给他价值不菲的东西，他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该抱怨这会当个倾诉对象。
    老妖：大神，你这生着病，你家人就这么放纵你跟着电脑熬夜？
    雾里看花：我在医院，认床。
    老妖：这么严重？没人陪你？
    雾里看花：我自己生活。
    这一句话，把王啸文的瞌睡虫一下子赶跑了。一个人生活，日子是什么样的，王啸文比谁都清楚。虽然他猜测雾里大叔的物质条件应该不错，但是不论是穷人还是富人，自己久了，那种空虚都是没办法驱散的。
    老妖：你家人呢？
    其实王啸文向来现实和虚拟分得挺清楚的，别人不主动，他是绝对不会触碰到别人现实生活和内心动向。仅有的那几次，也是游戏上的妹子们找他哭诉。但是雾里看花的确挺特别的，这种特别让他情不自禁，超越了旖旎心思，更像是在面对一个老朋友的感觉。所以，老妖第一次想要对一个虚拟世界上的人知道多一点，即便违背了他的原则。
    雾里看花：在国外。
    老妖：一个人，挺没意思的，是吧？
    雾里看花：习惯了也不觉得。
    老妖：习惯挺可怕的。不管是好还是不好，一旦习惯，就不想改，哪怕明知道那样下去不行，却还是不愿意改，逃避改。
    雾里看花：没有改的理由。
    老妖：说实话，你这个人，挺冷漠的。有时好像亲近，但距离感不容忽视。
    雾里看花：嗯。
    其实王啸文绝对不是第一个这样评价孟凡宇的人，甚至说，他听到这样的评价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老妖：但是我跟你就截然不同。我这个人，不管多难过，多想不开，一般过一个晚上，都能调整好自己，我妈说我是没心没肺。有时候我自己想，可能也是没心没肺吧。就算是失恋了也就是第一个晚上难受，第二天就治愈了。
    雾里看花：你的确很阳光。
    老妖：怎么说呢，我虽然有自己的身体和思想，但毕竟不能只为了自己活着。我还有父母，还有在意我的朋友和亲人。如果因为我自己的伤心，牵动着别人一块，我就是觉得有点罪过了。一个人疼了也就疼了，何苦传染？再者说，人生在世，遇事当时疼，过后你再想起来，好像也记不大清楚当时的感觉了，对不？
    雾里看花：是吧。
    到底是与不是，孟凡宇也不是很确定，他是有硬伤的人，但又如同老妖说的那样，事情都过去了，自己想不开的也就是一个心结，至于当时的人，想起来，好像也不如当初那样的钝痛了。
    孟凡宇的思路就被老妖牵着走，老妖说让他想想，他就真的想想，不过他也不全然相信老妖的话，因为他亲眼见过有些人因为过去而痛不欲生一直到死。那个人告诉过孟凡宇，人的一辈子，必然会有一笔自己丢不起的情分，什么债都可以欠，唯独这情债是人欠不起的。他的父亲，也就是对他说过这些话的人，为了那份求而不得遁入空门。一心修佛之人，是在学着放下，而他的父亲，只想积下阴德，只求来生相见，不再相欠。孟修进入沙门的那一年，孟凡宇14岁。
    孟凡宇看着窗外的霓虹，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他已经有许多年不曾想起那些陈年往事，可能是夜催人伤感，竟然就不自觉地想了很多。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对面的王啸文早已经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睡死过去了。
    此一夜，孟凡宇彻夜难眠。他一个人生活已经许多年，偏偏这一天，跟那个年轻人聊过许多之后，竟生出了一些孤独和凄凉的感觉。前一天晚上，那孩子还在自己面前散发着光芒，几天却只剩下自己对着空空的病房发呆。
    孟凡宇挨到看见了日出，总算是有些疲乏感了，躺在床上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10点了。因为身份特殊，医护人员尽量都不打扰孟凡宇，不过到了挂吊瓶的时间，不叫醒也不行了。
    医生一共给孟凡宇开了五天的药，还有三天，孟凡宇自然是不愿意到医院来的，也确实不大方便。干脆就跟医护人员约好在公司打吊瓶也就算了。他们孟家是有家庭医生的，不过孟凡宇并没打算跟那个人打招呼，他可不想走漏了点风声，招来一堆他不愿意看见的孟家人到宇科去骚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