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1.活在过去只会徒增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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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一年白海棠花盛开的季节,枝头宛若卧雪,清雅寂静。
叶府的院落里,种着一树白海棠,仿若天空撒下的片片温柔,轻轻柔柔,洁白无瑕。
凋零的花瓣随风在空中翩舞回旋,甚至染白了苍天,孤单寂寞地仿佛要把尘世再看一遍。
叶既零去世后,叶扬从此一蹶不振,他没有潜心修炼,没有振兴叶家,而是选择了逃避。他感觉自己就像行走在一片黑暗中,前路漫漫,却没有他的归宿。
何时才能在这漆黑的深渊中寻得一丝光亮,找到退路?
不想坠入身后的万丈悬崖。
他喝得烂醉如泥,双眼布满血丝,一些错综复杂的情感似乎要冲出他的心房,直到将他整个人都吞噬。眼睛酸涩无比,却依旧有什么想要不断涌出。
叶扬便是如此浑浑噩噩地过着每一天,喝酒似乎成了他新的爱好,酒可以让人暂时忘记一些事。
但是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些悲伤痛苦会加倍地席卷而来,遍布他的全身,让他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种巨大的悲痛,然后将他击垮,粉碎。
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懦弱,他要振作,可是他根本做不到。世界上总有些事,是任你如何想都无法完成的,比如遗忘。
在醉生梦死之中,记忆中那个洁白的影子非但没有慢慢消失,反而越发清晰,狠狠地烙印在叶扬的心上。
等到段久沉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醉得瘫倒在桌子上了。
“叶扬?!”段久沉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少年,此时却是如此狼狈颓废、全身酒气,眼神涣散,迷离,令段久沉觉得陌生。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叶扬吗?
他拿起叶扬手中的酒壶,道:“别喝了,跟我回去。”
“你少来管我!”借着酒劲,叶扬一把夺过酒壶,段久沉的手还僵在半空中。他口中的酒气让段久沉不禁皱了皱眉。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叶扬竟会变得如此陌生?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他竟学会了喝酒?
段久沉知道,即使年龄相仿,身形相似,即使都是师从叶既零,即使站在同一个起点,他与叶扬,早就望向了不同的方向。
“叶怨希,跟我回去。”段久沉哽咽道。他实在不忍再看叶扬如此颓废的模样。他多么希望叶扬能恢复成从前那个样子,就算他总是嘲讽自己也好,自认为高人一等也好,他希望自己看到的是那个骄傲的叶扬,而不是如今这个,靠酒过活的叶扬。
“我不回去!”叶扬嚷嚷道,“根本就没我回去的地方!”
段久沉听到这话,心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般,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但是,跟我回去吧。”段久沉很难得如此心平气和地和叶扬说话,因为他们俩以前总是一见面就互相讽刺斗嘴。
“叶家还需要你去打理,修仙之道也需要你传承下去。”
“我不!我不!”叶扬像一只愤怒的小狮子,眼神凶恶地盯着段久沉,“你!如果不是你!我姐姐怎么会死?啊?你说啊!”
“是,是我的错,对不起,只要你跟我回去,你要我说多少遍对不起都可以,甚至你要我给你跪下磕头也可以,只要你跟我回去。”段久沉神情严肃地说。
叶扬略略抬起头,嘲讽道:“你跟我说对不起,给我跪下来磕头,我阿姐就能回来了吗?我阿姐就不用死了吗?!段子奚,我恨你!还有李夜血和钟离非梧,你们三个,害死了我阿姐!”他说着又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彻底倒在了桌子上。
段久沉握紧双拳,最终选择一个手刀将叶扬打晕带回去。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把他带回去。
因为叶既零也不会希望叶扬堕落成这样。
不知哪一年四月,阳光暖到刺眼。
叶既零带着叶扬来到了一片海棠树林。白海棠花在枝头绽放,宛若卧雪。
“阿希,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叶既零拉着叶扬的小手,走进这一片白色的天堂。春风穿林打叶,花瓣层层叠叠,就像身处梦境里一般美好。
也许这就是叶扬的一场梦吧,可是却让他不愿苏醒。
“这里好漂亮啊。”叶扬看得痴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光芒。
叶既零浅浅地笑了,道:“对啊,我小时候就经常来这里练剑,一到这里,我的心就会沉淀下来,再也不会有杂念。所以我带阿希来到这里,希望阿希也可以心无杂念,专心练剑。”
“阿姐……”叶扬抬头望着叶既零绝美的容颜,只觉心似乎真的静下来了,而外物的喧闹都再与他无关。
从此以后,白海棠花不仅是叶既零喜爱的花儿,也是叶扬最爱的花儿。
那年晚春似乎毫无尽头一般,白海棠花一直开到六月初才完全凋谢。
叶扬只记得记忆中的叶既零的笑容总是温暖如春,仿佛能融化冰雪。所以夏天,并不是她的季节。
他本以为心中的白海棠花会一直盛开。
如今白海棠既落,红颜已逝,浮生未歇,深情错付几日夜,凉薄人不觉。
……头好疼。
叶扬皱眉。
该死,又做梦了么。
叶既零去世以后,他经常做梦,梦里全是阿姐的身影,阿姐的音容笑貌,阿姐的一切。他是恨李澈的,可他更恨段子奚。如果不是段子奚,阿姐或许能跟李澈在一起也说不定。
破坏了叶既零幸福的,是段子奚。叶扬一直都这么认为。
叶扬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叶家,而段久沉正趴在床边睡觉。
他用脚踹了踹段久沉,自己反倒全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剧烈地疼痛起来。
该死。
叶扬见段久沉还没醒,就更大力地蹬了他一脚,直接把他蹬下了床。这下段久沉想不醒都难。
“干嘛呀干嘛呀?”段久沉揉揉肩膀,“一醒就这么暴力?”
“哼,对你这种人就得暴力。”叶扬扭过头去不看他。干脆摆出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架势。
“是是是,叶大公子,你说的真有理。”段久沉撇撇嘴,也没当回事儿。对于叶扬,确实是他欠他的。
欠了人就该还,这笔账他会一直记住,直到还清为止。
可是该如何才算还清?
“你这个王子当的可真是称职,是宫里事太少还是王上管得太松?想出来就出来,有空来管我,你可真厉害。”叶扬低着头说,语气很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冲了。段久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笑笑,道:“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
“我自己会管好自己,不劳你费心。”
“你醒了我就先走了。”段久沉起身道,“还有师父留下来的叶家,我希望不要毁在你手里。”
“赶紧滚,看见你就烦。”叶扬不耐烦地挥挥手。
怎么能一直活在过去,怎么能如此自甘堕落。他当然也不希望叶家毁在他手里。如果说曾经的他是一直望着叶既零的背影而前进的话,从今往后,他便要独自一人走下去了。即使是一片黑暗,他也愿意去赴那茫茫前路,只是为了能赶上叶既零的脚步。
段久沉回到止水殿,发现钟离渊正在等他。两人相视一笑,仅一个眼神便能得知对方所想。
“他会坚强起来的,我相信他。”段久沉说,“毕竟他也是我师父的弟弟啊。”
“嗯。”钟离渊轻声附和。
叶扬的性格段久沉再了解不过。从小就不服输,争强好胜,自认为高人一等,表面上一点都不温柔,对除了叶既零以外所有人都爱搭不理的,明明是个讨厌鬼,却依然能够吸引那么多人去关心他。
叶家的下人并没有走,他们只是在各处奔波来维持叶家的生计。叶扬不在的期间,老管家也把家里管理得井井有条。一切都和叶既零去世前一样,一切却又都不一样。当叶扬再次踏进如此熟悉又陌生的叶府时,又会有什么样的感想呢?
“非梧,你说……我错了吗?”段久沉忽然问道。
“至少你喜欢我这件事,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钟离渊答。
没有人能说拥有一份世人不能接受的感情是一种错误。就好比生长在荆棘丛中的蔷薇花,未曾拥有它的人并不能知晓它的美丽,只是一味地夸大踏入荆棘丛的痛苦。可是真正步入荆棘的人,才能明白蔷薇花究竟有多绚丽夺目。
听到钟离渊的回答,段久沉心中一动,差点鼻尖又是一酸。
自从与钟离渊重逢,他似乎越来越容易动心了。如果说以前的他是冰是雪的话,现在他这块冰,也慢慢被融化了。
在他之前,段久沉的状态很冰冷…直到他在他心里泛起了涟漪。
该是多么温柔的阳光,才能融化他?
钟离渊笑容缱绻,眼里除了段久沉再容不下他人。这或许就是一种默契吧,即使在分离了那么久之后,重逢之时,他们依然能和以前一样怀揣着那份特殊的情感。
作者闲话:
我还是忘不了那个温柔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