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抉择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50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白束穿梭在密布的竹林里没了命地往前奔,一闭上眼不是小狗那张狰狞的脸,而是师父那身浸了血的白衣。
    春雨刚过,竹林中竹笋丛立,掩埋在枯黄的竹叶间,白束一个不稳就被绊倒在地,连着打了好几个滚最后撞到一块石头上才停了下来。
    疼……但肯定没有小狗受的锥心之痛疼。
    本来他跟小狗都快走出桃花镇了,是他趁着小狗去置备行李又跑了回去。不管是与不是,他都想听师父给他一个交代,只是他没想到小狗竟然还会追上来。
    要不是他,小狗早就离了桃花镇。小狗那么聪明,定能找个安稳的村子留两撇小胡子装小狗半仙儿。
    不知道师父追上来了没,还是压根没管他。他是背着师父跑的,理应看不见师父神色,但一回想却能清晰读到师父脸上失望的眼神。
    他本以为他是不同的,小狗说他们只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养了没多久就给他们种了蛊,而他是师父从小养大的,师父或许对他还怀有一丝感情。
    但师父就那么当着他的面把小狗杀了,没带一丝犹豫。
    或许真如小狗所说,在师父眼里,他就是个容器。只不过是一个比小狗他们长的好看一些的容器。
    夜里狂风大作,过了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就从天上掉下来。按说春日里本不该有这么大的雨,夜里还是冷得彻骨,他又被浇了个通透,要不找个避雨的场所,都用不了师父来杀他,他今晚就能把自个儿冻死在这儿。
    自己当时跑的慌乱,但他自小在白鹭山长大,现如今定下神来打量了一眼周遭,当即认出这边是往年他挖竹笋的地方。
    再往上走该有个山洞。
    刚磕在石头上把膝盖磕破了,现在站起来才发现腿都不能打弯了。
    白束连滚带爬地一路上去,总算找到了当年避雨的那个山洞。
    这么大的雨,不知道师父回家了没。
    白束苦笑一声,时至今日,他却还是挂念着师父。师父当初跟他说他在世一日,师父便护他一日,断不会让别人伤了他。原来师父早已算好,能伤他的,也不过就是师父一人罢了。
    洞口大开,能避雨却不能御寒,他身上空无一物,连火都生不起来。没过多久就被寒意侵袭了感知。
    意识朦胧间恍若又闻见了师父身上的冷香,一席白衣飘然而至,早已没有了红色的印痕。
    白束转醒是在两天后。中间受了寒发了一场高烧昏睡了两日,再一睁眼,已时至正午,阳光普照,而他也不在潮湿的山洞里,而是躺在他和师父松软的床上。
    睁眼看见的却不是师父,而是端着一碗糖水坐在他床前的三娘。
    “三娘……”白束一开口才发觉嗓子哑的厉害,就着三娘的糖水润了润嗓子方才说出话来:“师父呢?”
    “给你煎药呢,”三娘笑了笑,相比他幼时年纪,三娘眼角纹路更显苍老:“你这是受了惊吓又染了风寒,病势才来的这般凶猛,不过你师父已经给你找了镇上最好的大夫拿了药,喝了就没事了。”
    “三娘,”白束靠在三娘怀里:“师父是不是要杀我?”
    “没事,不怕,”三娘在白束背上轻捋着:“三娘护着你。”
    “三娘打得过师父吗?师父功夫当真厉害。”
    “你别担心,你师父欠着三娘一个人情呢,三娘用它换下你。”
    宁琅挑开门帘端着药进来时,白束才顿觉自己鼻头酸的厉害,泪在眼眶里打了好几个转,硬是给生生憋了下去。
    “来,喝药,”宁琅把他从三娘怀里接过来,对他与往日无异,好像那天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他一场噩梦。
    “师父……”白束就着药碗喝了一口,药本该是挺苦的,但师父知他自小喜食甜食,特意在药里加了糖,一碗药喝下肚去,略一回味,舌尖却是点点甜意。
    等他把药喝完,三娘才淡淡开口:“当日你与我夫君并称毒蛊二少,他是毒公子,你是蛊公子,当日你以身试蛊将火寒蛊种于体内,他为救你免受剜心之痛,分走了你体内的大半蛊虫,你说过那是一命之恩,我随时可以向你索命,如今我一命换一命,换下小束这条命,如何?”
    宁琅冷冷看了三娘一眼,并未作答。
    只是白束一双手搅在被子里,早已失了血色。
    “宁琅,你莫要说话不算话!”三娘厉色。
    “我说过的话自然算话,”宁琅声里不带一丝感情:“我原以为你要用这条命换你容颜永驻。”
    “我夫君都不在了,我要那容颜作甚,”三娘倏忽笑了:“人生在世这几十载活的还不够累吗?要那么长的命数又有什么用。当年我夫君亡故我动了胎气失了一个孩儿,你就当把小束还与我。”
    “他是阴年阴月阴时阴日出生的人,命数本就不会长久,他活不过三十岁。”
    “我也没几年活头了,”三娘看着白束那张煞白的脸笑得分外柔和:“我们母子到时黄泉路上也可做个伴。”
    宁琅从三娘身上收了视线,转而看着白束:“你呢?”
    白束一副唇早已咬得苍白,眼框憋泪憋的通红:“师父……我不想死。”
    宁琅终是叹了口气:“那你便走吧。”
    “谢师父,”白束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神色,转瞬又愣住了:“……走?”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给你们三天时间,有多远走多远,若要让我再寻到你,我定不会放过你。”
    三娘沉痛咬了咬唇:“行。”
    当即把白束从床上拖起,披了件袍子便要带着人走。
    宁琅蛊公子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说话自然也是一诺千金。说是三日便是三日,一个时辰也不会多留。
    直到被从床上拽下白束还是傻愣状态,任由三娘摆布,眼睛却一直盯着师父。
    师父还如平日一样,面上不带一点神情,既无悲伤又无失望。
    三娘把人拽着走时才发现拽不动,再一回头,正见白束一只手紧紧拉住宁琅衣袖,眼里泪水终是决堤而下。
    “师父……我不走了……我要陪着你。”
    

2024, LCREAD.COM 手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