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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进昭阳宫之时,阶前摆着三只匣子,为首应是月将军的人头,其余两粒应是月家男丁。
    人头刚砍不久,散发浓重血腥,幸亏不是三伏,否则苍蝇成片。
    说一千道一万,月家父子惹上杀身之祸,只因病重父皇不甘释权。
    待迈进门槛,扑鼻而来药香,皇帝病得昏沉,此刻正由太监扶着,坐进药桶熏着药雾。
    太子照旧跪下,腰身挺得笔直,目光垂落地面,却没叩头请罪。
    北辰皇室人丁单薄,太子只有一个幼弟,一双稚肩难挑重担。若非情况如此,太子早就废了。
    老皇帝瞅着太子,语带惋惜道:“太子从小聪明伶俐,八岁随朕学习朝务,这几年着实帮朕分忧不少!”
    真要狠心下手摘瓜,再无必要疾声厉色,难得流露不舍之情。
    但最无情是帝王家,夫妻、父子和手足,情分薄得好似蝉翼,即便此刻觉得不舍,过后又觉必须如此,牺牲早已习以为常,否则如何坐稳高位?!
    太子仍是沉默,月家父子死了,多说无济于事。人在高位坐得久了,心性变得不容忤逆,他越是想保住月家,父皇就偏要杀月家。
    在皇帝眼中,月家父子的性命,变成争斗胜负的昭告。那些依附太子的朝臣,看到月家父子的下场,也该悬崖勒马有所觉悟。
    太子既然不说话,皇帝继续威逼道:“刑部那边,怎么赏罚,端看太子!”
    圣旨早就下达了,但刑部依附太子,迟迟不予执行。
    三年前,太子想救太傅一家,却还忌惮他这父皇,谨遵上谕不敢违逆;三年后,太子自认羽翼丰满,连圣旨都敢扣押了,当真以为皇帝久病失势?!
    太子叩首起身,一言不发离去。
    一个时辰传来密报,余将军执太子兵符,秘密调动京畿兵马。
    这便是太子的回复,皇帝闻言摇头叹息,孽子果真留不得了,调动兵马欲图谋反。
    父子俩人走到这一步,跟深居东宫的那位公子、太傅的好孙儿脱不了干系!
    当年治罪太傅一家,一服以外发配宫中,倒让俩人生出孽缘,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皇帝派人传出密诏,该是时候废掉太子!
    大将军并非惹怒圣心,而是洞烛机先伏兵京畿;定国公也该秘密抵京,手中握着废太子诏。
    廿几年的父子情分,怕要随着一场宫变,落下生和死的帷幕。
    东宫,暖阁。
    珠帘之后,琴声袅袅。绮家公子,艺冠京城。
    跪在琴案的奴才,边往炉里添着香,边讨好禀告道:“大理寺卿奉旨督办,头颅已送达昭阳宫,月将军和两子未能幸免……”
    琴声袅袅一如既往,抚琴之手未有停顿,韵调如常不曾紊乱。
    奴才心中暗暗惊奇,都说公子琴艺妙绝,能令闻者通达天地,其人也是深沉旷远,舅父家里遭此祸事,犹能不动声色镇定如常。
    待到一曲终了,公子长身而立,让太监系上貂披,照旧来到竹苑。
    竹林后边一幽池塘,公子影子映入潭面,贪吃鱼儿便游来了,挤挤攘攘等着喂食。
    谁都知道公子喜爱红鲤,每日晨昏定来池边,投食喂养风雨无阻,有时喂些蚯蚓包虫,有时喂些谷物杂食,更多时候只是麸丸,用精美的瓷盒装着,一粒一粒红灿灿的,掰碎了后撒进池塘,说是最养鳞尾色泽。
    一池红鲤在他喂养下,如霞似锦瑰丽异常,任谁看都赞不绝口。
    太监递上瓷盒,盒中装着麸丸,退到一丈开外。太子的命令是既不让人打扰公子,又不可让公子离开众人视线。
    公子手伸入池,鱼嘴轻轻啃食,微微酥痒之感。
    清澈池塘映着白云,一尾尾鱼游得欢快,在茂密水草中穿梭,不管宫阙谁家天下,不管多少腥风血雨,都波及不到这些鱼儿。
    公子眯起眼睛,稍稍一个晃神,血便从唇中溢出,很快滴入水中,被鱼尾拍打得,顷刻消散眼前。
    月上东宫,珠帘静谧。
    公子斜靠榻上,很快前庭传来动静,应是太子要回宫了。
    稍后,奴才们鱼贯而列,漱洗的、更衣的、奉茶的,一个个打叠精神,即便快一更天,都不敢露出疲态。
    无论太子何时回宫,只要点了公子侍寝,这一套流程就不能废,而东宫除了太子妃,便只有公子一个娈宠!
    许是在旁人眼中,公子已经超过娈宠,私下为太子妃叫屈的大臣不少,但都抵不过太子的一意孤行和顽抗到底。
    公子刚刚跪下,太子便进来了,随即将人拉起,屏退一竿人等。
    太子身上带着浓郁酒香,谁都知道里边发生什么,一时半刻是进不去了,小太监已去准备药浴,等会儿肯定要派用处。
    今夜时辰来得更久,太子仍然抱着公子,半晌才道:“清绝可曾听到消息?本宫未能保全月家父子,父皇一道圣旨杀了三人!”
    刚刚侍完了寝,公子疲惫至极,依偎太子怀中,乖巧道:“殿下如此介怀,倒是折杀清绝!”
    太子微微挑眉,疑惑道:“清绝,不怪本宫食言?”
    公子轻轻摇头,抚他脸庞道:“殿下已经尽心周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许是月家先祖杀孽太重,后世子孙才会有此一劫!”
    “清绝如此温柔体贴,怎让本宫不心疼呢?!”太子至此一笑,却未舒展眉头,焦虑道:“也怪本宫疏忽大意,父皇毕竟在位多年,刑囚之地岂无暗桩?!”
    公子低声道:“今尔局势艰难,清绝知道一二,也懂殿下心意。殿下切勿自责,否则更让清绝不安!”
    太子皱眉道:“本宫答应过你,护你老小平安,又岂能食言呢?!”
    三年前,绮太傅一家获罪,一服之外统统配宫,身为嫡孙的绮清绝,幸得太子青睐有加,进了东宫做了娈宠。
    公子劝慰道:“在这紧要档口,众人仰仗太子,当为和不当为,太子比我清楚!”
    话点到为止,彼此都沉默。
    末了,太子收紧手臂,将公子搂在怀里,情绪又渐激动,许诺道:“清绝再忍一忍,待本宫登基后,定不负你期许。清绝想要什么,本宫都能给你!”
    “殿下言重折杀清绝,只要能够侍奉左右,清绝已经别无所求……”
    公子知他所求,主动舒展身子,忍着不适之感,再次迎合承欢。
    弄情之时,太子和着律动,一遍遍道:“清绝,信我;清绝,信我……”
    公子力掐手心,强忍住了晕魇,咬唇道:“清绝一直深信殿下,也请殿下相信清绝,清绝愿永世追随!”
    一炷香过了,传来公子声音,浴桶抬了进去。侍从轻手轻脚,收拾干净床铺,又燃起檀香。
    宫中自有规矩,即便再是得宠,也不能僭越了。待伺候好太子,太子床上发话,公子才能沐浴,哪怕受的是他。
    花瓣漂浮水面,公子被热气一熏,稍稍咳嗽一声,便有公公上前询问,是否头疼脑热受了风寒,明个要不要叫太医前来,生怕他得了病延误诊治。
    公子依在木桶边缘,热气熏得昏昏欲睡,漫不经心道:“这两天风刮厉害,下晚在潭边一吹,倒是有些不舒服,劳烦公公跑一趟,找个太医看一下吧!”
    浴前伺奉的太监们,都是太子身边老奴,即便入宫三个寒暑,怕比不得当中一奴!他们都是太子耳目,公子之所以能得宠,是因为乖巧懂事,知道进退和分寸。
    公公的上前询问,不过是委婉说法,真不让他们延请太医,怕得告到太子那里,最终还是兴师动众。
    第二日,太医果真来了,号脉后淡淡道:“受些风寒,并不严重……”
    公子淡淡一笑,瞟了一眼太医,榻上收回手腕。
    公公对太医躬身,陪笑讨好道:“辛苦大人走这一趟,殿下早已备好赏赐,请大人随老奴来吧!”
    声音消失帘外,公子打开瓷盒,吐出一口鲜血。这赏怕是白给了,太医是皇帝的人,巴不得他早些病故。
    年前用毒自残肺叶,假装绝症时日无多,才让皇帝缓下杀手!
    在脚步声回来之前,公子轻抹嘴角血迹,又将瓷盒放归原处。住在东宫衣食住行,即便是用一块帕子,都有奴才记得清楚。
    麸丸本就鲜红,任凭吸足了血,也看不出端倪,只待下晚拿去喂鱼。
    “这池红鲤倒是精神,比年前又大了一圈。”埙声渐渐停歇,太子走到池边,瞅着斑驳红影,淡淡笑道:“那会也只拿了几条,没想三年过去了,繁衍出一大群!”
    公子递上热茶,眉目含情道:“东宫的风水好,养什么都繁盛。”
    大总管摆好茶点,嘴像抹了蜜糖,两头讨好道:“红鲤能得殿下青睐,又得公子日日喂养,前世修来的好福气!”
    太子笑道:“覆盆子也长得繁盛,刚来时也只一株,还担心水土不服,问了那些爱花大臣,都说对此一无所知!”
    公子失笑道:“它是野草荆棘,哪能登堂入室?朝臣们当然不知!”
    太子也笑道:“他们也这般说辞,说什么乡野之物,哪入得本宫花苑……但眼瞅成了一片,改日倒叫他们瞅瞅,看本宫花苑是否容得!”
    公子淡淡道:“殿下说笑了!”
    太子笑着反问道:“本宫在清绝眼中,似随便说笑之人?!”
    公子楞了一瞬,敛袍跪在池边,低头请罪道:“殿下恕罪,清绝失言,任凭处罚!”
    太子敛了笑容,眉头渐渐皱起,最终叹息离去。
    片刻后,大总管忙不迭跑来,气吁吁递上一卷埙谱,细溜溜道:“殿下罚公子改编方才埙曲,殿下想听公子用琴弹奏,说是要在公子寿诞之上……”
    “清绝谢过殿下宽赦!”公子款款起身,未及揉掸袍子,躬身一礼道:“也谢大总管,帮清绝求情!”
    “公子,别折杀老奴,谁不知您是殿下心头肉,殿下怎忍心处罚公子?!”大总管卖力讨好,末了,忍不住好奇道:“方才殿下吹何曲子?老奴是听不出来,公子还记得韵调?!”
    太子刻意提起,此曲必有关窍。
    “这曲名为七月,起源只是乡野民谣,在豳地一代传唱颇盛!”
    “豳地,那不是……”
    大总管瞅着公子,舌头顿时打住了。
    公子淡淡道:“罪祖和罪父的葬身之地!”
    大总管闭上嘴巴,神情转为同情。
    三年前的七月,绮家抄家问罪,充军发配之时,又遇山洪暴发,人祸加上天灾,绮家一夕覆灭。
    公子倒是淡然,待换过身袍子,便去暖阁抚琴。有道是兵不血刃,太子这招厉害,一弦弦罚心上,连抚琴都成折磨。
    但这七月琴曲,怕是来不及,在寿诞上听了!
    入夜,烛火昏暗。
    太子趁醉而归,待躺到床上时,拉着公子手臂,醉意阑珊道:“清绝,等本宫坐上龙椅,就能满足你的愿望……”
    守城军传来密报,昭阳宫已被包围,勤王密旨和废太子昭落入其手,大将军也被策反部众杀死,定国公和皇弟羁押天牢,朝堂局势尽在掌握。
    公子跪在床边,替太子脱掉靴子,柔顺道:“清绝的愿望,就是追随殿下!”
    “怎还叫殿下,改不过口了?!”太子一把拉他上床,醉得七晕八竖道:“本宫登上皇位,封你为绮国公,绮氏重复荣宠,月家也要追谥,号忠烈将军……”
    酒后难得吐实,太子的帝王欲,总要巧借名目,才能宣泄舒坦。
    公子床上叩头,乖巧道:“谢圣上!”
    太子最想听的,无非就是这句。仰望皇位太久,如今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触及,难免得意忘形。
    太子眯着醉眼,歪头定定瞅人,喃喃道:“清绝真心道谢,还是藏着怨恨?”
    公子跪在身侧,此刻无须多言,只需撩开袍子。修长腰肢和白皙长腿,太子最爱莫过于此,特别是在饮酒之后。
    太子的手摸上腿,跟着又摸到腰,气息便不稳了,只是不再动作,而是闭上眼睛。
    公子懂他意思,解开太子袍子,慢慢俯下身去,尽心尽力讨好;白天太子为他吹埙,夜晚总得有所回报,太子可不是吃亏的人。
    想当初,他把自己送上了床,太子轻描淡写一句,此事本宫尽力而为。
    太子确实尽力而为,把绮家发配边疆,挑了一条山洪险路,天灾之下掩盖算计,既帮皇帝除掉眼钉,又顺势收他入东宫,还能堵住悠悠众口。
    帝王天恩浩荡,只拿绮家问罪,老天要亡绮家,可怨不得旁人!
    太子这一梦可谓黄粱,梦里尽是埙声琴韵,皓月长空美人在怀,天下太平君臣和乐,就这样恣意过了一生。
    若说还有什么烦恼,便是池中那些红鲤,不断繁衍挤挤攘攘,连池塘都快塞不下,一尾尾跃到池边,红得好似烧炭一般,把整个东宫都烧着了!
    “太子,太子……”
    睁眼却是总管惶恐的脸,跪在床边抖如筛糠,滴着冷汗磕巴禀告:定国公和大将军奉旨进宫,已将整个皇城军管。
    东宫也被军队包围,送饭送水都是士兵,东宫消息递不出去,外边消息传不进来。
    死般寂静之后,太子端坐床边,瞅着枕上发丝,仍存侥幸道:“人呢?”
    总管吓得六神无主,半晌才反应过来,太子是在询问公子,结巴道:“今个正好初一,公子说去上香。”
    公子仍跟往常一样,天不亮就动身了,去庙里上第一柱香,说是为佑太子平安。
    太子眼神明灭,渐渐死寂如灰。
    有内应泄露消息,才让定国公和大将军避开杀局出奇制胜,而今兵临城下败局已定,这内应也该抽身而退。
    “慌什么,便是拿人问罪,也扯不到宫奴!”太子轻叱大总管,此刻抽离情绪,倒是看得分明,讥诮道:“这一盘本宫没赢,父皇怕也要输了,赢得都是乱臣贼子!”
    父皇病重耳目不聪,大将军已有不臣之心,与外藩暗中有所往来,此番让他得手皇城,定国公、皇弟、连同背叛自己的绮清绝,最后只怕都会被他坑杀!
    大总管听得一头雾水,却见太子极为镇定,若无其事下得床来,比照往常漱洗更衣。
    “离了政务琐事,倒是能够悠哉,且当偷闲半日吧!”太子放下银箸,瞅着总管哆嗦,难得吐露心声,权当自我宽慰道:“自打一开始,本宫就想到今日,成王败寇大抵如此,但未料到是输给外人!”
    大总管狐疑道:“殿下,公子他……”
    公子真是狼心狗肺,吃里爬外背叛太子,枉他披着恭敬柔顺的外皮,这些年不仅迷惑住太子,把东宫一竿人都骗了去!
    三年筹谋一夕浮梦,醒在枕边碎在今朝,柔情蜜意不过虚假,此刻回想不仅冷笑!
    “黄泉路上,少不了他!”太子眼神阴郁,眉间凝怒道:“离了本宫,一无所有!”
    这只是一句狠话,穷途末路的诅咒,任谁都能听出来,话中不甘和怨恨。为了一个叛徒,费了诸多心血,回想真是不值!
    “殿下保重,殿下保重……”大总管别过身子,偷偷鞠把眼泪,劝慰道:“兴许公子顾念情分……”
    太子忽然轻笑,笑声悲怆无奈;总管心头一颤,无法自欺下去。
    主仆对立无言,只觉穷途末路。
    末了,太子下令,取埙过来。
    竹叶萧萧,埙色如籁,千年万年,朴拙抱素;即便华服半生,此心识得一人,但却宏愿难酬,误了人误了己!
    皇城忽响丧钟,太子眼神陡黯,鸳埙滚落池边。
    士兵们涌进竹林,大总管挺身阻挡,却被为首者一枪贯胸。尸体挑进池塘,惊得鱼群乱窜。
    与此同时,宫墙内的惨嚎呼救,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适时鲜血寸染东宫。
    待押解至昭阳宫前,这一路的喝叱凌辱,总算让太子了解何谓成王败寇!
    昔日尊为人中龙凤,今朝沦为阶下之囚,被枪棍一路上戳打,跌跌撞撞狼狈不堪,连鞋都踩掉了一只。
    若为死前弄个明白,断不想受奇耻大辱!
    昭阳宫前打着帅旗,阶上仍然摆着一排盒子,皇弟、定国公、守城将领……太子和皇上的心腹都凑齐全。
    这些年他和父皇斗法,赢得却是心怀不轨的大将军和一心复仇的绮家公子!
    看到最后一粒人头,太子眼中已无情绪,难怪余将军没了音讯,太子兵符落入敌手,至此可以彻底死心。
    被士兵推进昭阳宫,太子想从地上爬起,却被一棍打断了腿。
    熬过那股锥心之痛,抬头就见父皇尸身,被高高吊在悬梁上,北辰王朝宣告终章。
    “大将军此刻正在大殿,坐着本该属于你的龙椅……”公子走到他的面前,靴子勾起他的下巴,终于露出阴鹫眼神,阴测测道:“殿下可知,没有清绝缜密筹划,大将军哪能顺利得手?!”
    太子忍着痛楚,心中不甘认输,面上挂着冷笑,讥诮道:“清绝如此善谋,想必早就猜到,大将军要如何赏你!”
    原来,心痛,比不过腿痛,酷刑远比自己想得可怕难捱!
    公子闻言一笑,神态倨傲道:“无非是想借清绝的手,灭尽殿下的北辰皇族,然后再杀清绝弭平舆论……”
    太子疼得冒汗,倒吸凉气道:“既知,何故?”
    “殿下还敢问我何故?你们父子灭了绮家,我该怎么讨要回来?!”公子揪起太子头发,逼着他看着自己,冷飕飕道:“你想知道大将军许我什么?便是功成之后让我手刃仇家!”
    “清绝,弑君谋反的罪名,只会让绮氏一族蒙羞!”时至今日,听得对方心声,却已是太迟了,太子反唇相讥道:“太傅活着定会骂你,绮家蒙羞难以自清!”
    本就恨海难填,再听到这一句,想起祖父忠烈,帝王残酷无情,更是心血难平。
    “我倒想听祖父训斥,可惜他们都不在了!”公子冷笑一气,似要扯裂头皮,怒不可遏道:“绮家可谓满门忠烈,你的父皇听信谗言,认为祖父与外藩有所勾结;如今清绝真与大将军联手,灭了你们北辰皇室,也算不负你父皇的期许!”
    “父皇确实听信谗言,但你可知谗言何来?”太子忍着头疼,脸颊抽搐道:“大将军得了天下,还头就会灭了你!”
    “这倒不用殿下操烦,那张龙椅他坐不久,当年诬陷祖父的人,清绝发誓一一讨回!”公子温柔一笑,放开太子头发,轻描淡写道:“听侍卫说进东宫时,殿下正在池边吹埙,想必那一曲未吹完吧?”
    说罢,脸一沉,叫来一个将领,吩咐道:“把埙取来,别坏太子雅兴!”
    埙,从池边捡起来,放在火上烤红,端到太子面前。
    “太子最善弄埙,怎不继续吹了?”公子负手欣赏皇帝尸体,轻描淡写若无其事道:“殿下吹奏什么,清绝都觉好听!”
    太子望着烧红鸳埙,眼中已是不可思议,下一秒就有奴才按着他的手,皮肉烧焦的味道尚未入鼻,火红鸳埙就贴面而来……
    一盏茶的功夫,地上之人面目全非,唇焦舌烂手指成炭,匍匐在地呜咽颤抖,任谁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殿下可是想说,士可杀不可辱?!”公子转身望他一眼,折磨仇人让他痛快,眉眼难得露出笑意,轻描淡写道:“三年前清绝刚刚弱冠,发配宫中以色侍人,殿下想要不能拒绝,哪怕亲人尸骨畏寒,都得笑着逢迎殿下。这种苦不堪言的滋味,清绝曾经对天盟誓,有生之年也要殿下好好品尝。”
    地上之人陡然僵硬,直起脖子仰起了头,眼神开始露出恐惧,却被左右死死按住;想在地上写下什么,同样被人死死按住,烧焦手指早被掰折。
    公子无情挥了挥手,火上放下一尺烙棍,粗长滚圆让人胆寒。
    待烙棍烧得通红,公子转过身来,含笑看着北辰太子,看他渐渐崩溃哀求,看他困兽徒劳挣扎,看他绝望透顶眼神,看他救生不得求死不能……
    三年的共枕情分,太子用焦烂之舌,口齿不清讨着饶,求得他怜悯宽赦……所有一切皆可不咎,唯求一个痛快死法。
    公子冷笑,眼透鄙夷,人无权势,贱如猪狗,任人蹂躏。谁能想到此刻哀求之人,竟是昨夜呼风唤雨的太子?!
    “这种死法,是清绝为殿下,一早就想好的!”三年筹谋终饮敌血,公子憎恨眼前太子,拿他当娈宠般玩弄,阴鹫道:“清绝为此煞费苦心,还请殿下好好享用!”
    “……”
    北辰王朝一夕覆灭,死得最惨最不堪者,要数那位太子殿下。烧红铁棒插入谷道,足足折磨三日才死,凄厉惨嚎响彻皇城。
    据闻,死前十指痛苦抠地,砖面抠出深深爪痕,手指磨得只剩手掌,令观者无不胆寒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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