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初来乍到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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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荒凉的村落,渺无人烟,鸟兽绝迹,只剩断壁残垣,枯藤老树。
    这样的村落,景悦沿路走来,已经见了第三个,此时,却是连走的力气也没有了,如果接下来还是这样的情况,她想,也许她没机会到达第四个村庄了,真是不甘心呀。
    前天,景悦在饥肠辘辘中醒来,还没来得及发出“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这样的灵魂三问,就被身边的一群死人吓得差点又死回去。破落的院子里东倒西歪的躺了十多个人,血流满地,腥臭扑鼻,有明显的利器伤口,是非正常死亡。
    景悦胡乱地看了一眼,连男男女女都没分清楚,就捂着鼻子从草垛里爬出来,逃离了那个命案现场。而景悦之所以还活着,只因为她是躲在草垛里才躲过一劫,至于死去的那几个人与她有没有关系,是否他们安排了她躲藏,也就无人知晓了。
    景悦跌跌撞撞地离开院子,举目四顾,却茫然不知该去何处,走了大半个村子,也没发现一个活人,活物,壮着胆子进了几间空屋,不出意外的毫无所得,幸好村里的水井尚未被淤泥填满,景悦找了个缺口的陶碗洗净,也顾不得是不是生水,有无脏物,咕嘟咕嘟灌下几碗,总算是解了渴,胃里却愈发难受起来。
    将就着擦洗干净手脸,景悦又在村子里转了一圈,确认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吃的食物,也没人可以问话,当真是瞎转悠了。眼看着日头开始西移,景悦不敢再继续在这荒村呆下去,不说那几个死人着实渗人,也担心还有歹人去而复返,发现自己这个活口。
    用一个破旧的水囊装了些清水,景悦就此出了村子开始西行,她也不知该往哪儿去,只在村口略略看了一下往来痕迹,发现往西的脚印比较多,还有浅浅的车辙,就跟着这个方向走了。
    这一走就是整整两天,饿了,嚼点儿未完全枯黄的草叶草根,有毒没毒看运气吧,真给毒死了也没办法,毕竟从来没有野外求生的经验;渴了,喝点儿清水,就那么点水,还得省着喝,到第二个村子的时候,景悦可没找到能喝的水,她也不可能像在第一个村子那样仔细的翻找,一个村子是那样,附近的其他村子也不见得好多少。
    到了第三个村子,景悦已经快要绝望了,身体的疲累和饥饿忍忍还能坚持一阵,但原本有人居住的地方却从未见人烟,那种心理上的恐慌难以描述,若非路上并没有见到什么人类尸骨,她怕是要怀疑这地方是因为瘟疫而绝户了。
    晚上,景悦不敢睡那些空屋,只在屋外找隐蔽的角落窝着,早秋的天气不冷不热,算是一年当中最为怡人的时候,否则于景悦而言,就当真是饥寒交迫了。
    天色又渐渐暗了,今天的景悦还未看到村子的影子,前两天睡在荒村的屋外,也好过露宿野外。也许是体力严重不足,哪怕今天也走了一整天,却没有昨天的路程远,所以还未到下一个村子。也或许,这附近并没有第四个村子了。
    景悦已实在没有力气,两条腿只是机械性的挪动,脚已经失去了知觉,木木的,脚底流的血早已与鞋袜粘连在一起,她还没有过多余的精力去考虑要怎么处理。
    在路边停下,景悦背靠着一棵枯树缓缓滑坐在地上,竟是连曲腿弯腰也不能了。解开水囊,轻轻晃了晃,景悦才仰头喝了小小两口水润喉,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她来这儿的意义何在?只是为了在这荒郊野外再多死一次吗?
    不,她要活着。
    稍稍恢复了点力气,景悦艰难地扶着树干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得,得,得……”
    脚步蹒跚的景悦瞬间僵直了身体,不确定自己是否因为头晕而幻听了。直到马蹄声渐近,景悦才缓缓回头,看见迎着夕阳而来的队伍,金光闪闪。
    是的,队伍。
    马蹄扬起阵阵尘土,使得马上的人看上去有些朦胧,但终究是见到活人了,兴奋归兴奋,景悦还是退后几步,又往路边让了让,这才挥动手臂,希望能有人停下。
    然鹅,当先的两匹马过来的时候,速度不减,扬起的尘土迫得景悦又退了几步。
    未免好不容易遇见的这些人对自己视而不见,景悦不得不扯起嗓子喊起来:“救命,救命,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又有几骑从景悦身边疾驰而过,见这些人仍是不理不睬,景悦都急哭了:“救救我呀,大哥们,叔叔们,我快饿死了。”真是嚎啕大哭,凄惨无比,闻者伤心,没什么比看到希望又失望更绝望的了。
    景悦跪伏在地上痛哭,想着这两天过的日子,比从前缠绵病榻更难以忍受。终于,有一骑从队列里驶出,放缓了速度走向景悦。
    蒙毅策马停在景悦跟前,马鼻喷出的热气吹在景悦头顶,景悦这才有感而抬头,只看见两个硕大而黝黑的鼻孔,不由吓了一跳,小心地从马头下爬开,离了点距离才看向马背上的人。
    身着棕黑胡服的青年端坐马背,头发仅以发带高高束起,俊朗又朝气。
    “汝是何人?”青年的语气并不如外表那样让人心生好感,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温度,眼神也是冷冽吓人。
    景悦瞅了一眼就不敢直视,快速回话:“小女景悦,家人在过来的村里被匪徒杀害,小女藏得隐蔽,没被发现,一个人逃出来,三天没吃东西了,很饿。”重点是最后一句啊,收不收留我不是那么紧要,重要的是要吃东西呀。
    “哪个村子?”蒙毅又问。
    “就那边,”景悦回头指着来时的方向,“从这儿走过去,第三个村子。大哥哥,能先给我吃点儿东西吗?真的快饿死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蒙毅,拜托先给点吃的吧,问话稍后随您怎么问都可以配合哒。
    蒙毅对上景悦似是要伸出小爪子的眼神,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眼,从怀里摸出个纸包抛给景悦,景悦险险接住,打开一看,是个硬邦邦的饼,不知什么食材做成的,闻上去也没啥香味。拿起饼啃了一大口,费了不少力景悦才将饼给咬下来,艰难地咀嚼,又喝了口水才勉强咽下去。
    蒙毅看着景悦吃了几口饼,对景悦已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来时的路上途径村庄,村里的确有几名死者,死于刀斧之类的凶器,死者身上财物与食物均被洗劫一空,连件完好的外衫都没留下,应是遇上劫匪无疑。且死者所着衣物虽然老旧,材质却是上等,可能出自没落的贵族。
    小姑娘自称景悦,身上穿的曲裾乃是楚锦,花色纹样已经过时,楚国三大姓氏屈、昭、景,若小姑娘没有说谎,那就应是楚国景氏人。
    楚国灭亡后,楚国贵族四散逃亡,有躲起来暗中召集旧部意图东山再起的,也有迁往别国重新落户的。这一支楚人应该属于后者,可惜运气不好,就算有几名武士随从,仍被悍匪全灭,哦不,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蒙毅瞥了眼景悦脚底,嗤,三天了,就行了这么点儿路,他们不到两个时辰就走完了。还有,那什么表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食难下咽?你不是饿了三天了吗?你吃的可是老子省下来的口粮,老子天天吃,照样吃得香。
    景悦快噎死了,这饼又干又硬,和着水都吞咽困难,挣扎着好不容易咽下肚,就发现蒙毅正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脚下的半块饼。刚刚求生欲太强,景悦一手拿着水囊灌水,一手拼命拍胸抓喉,不知何时自己竟扔掉了饼。
    讪笑着捡起饼,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又重新用纸包包好,景悦若无其事地把饼塞进自己衣襟里。胃里稍稍有了裹腹的东西,一时半会儿是没有性命之忧了,景悦终于想起笔录还没做完:“大哥哥,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蒙毅其实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他看出来的东西可比景悦自己知道的多得多,可惜蒙毅不知道,景悦也不知道。
    “汝可是楚人?”蒙毅依言询问。
    “楚人?”景悦顿时懵逼脸,“约莫是吧,景悦不甚清楚,打记事起,就随着家人辗转各地,不甚清楚是否是楚人。”请赐教,如何看出我是楚人的呀!
    蒙毅暗暗点头,自认为已经了解清楚,调转马头就要归队。
    “哎,”见蒙毅问完就走,景悦哪肯轻易放过,“大哥哥,能否告知这是什么地方,前面又去往何处?”
    马儿停下脚步,蒙毅侧了头:“前面八十多里是邯郸城,此处——罢了,待我请示主上再做定夺。”策马扬鞭,蒙毅自己绝尘而去,留下毫无准备的景悦吃了一嘴的土。
    快马加鞭,蒙毅追上队伍,在一辆马车旁放缓了速度:“主上,此处百姓已悉数迁往原韩、魏境内,路上有个楚国景氏的孤女,能否允属下捎带一程?”
    “可,稍后细说。”车内传出一把磁性男声,得到指示,蒙毅神色恭谨地目送马车离去,这才回头去接景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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