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雨雪晴霁 第119章人家失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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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果然还是多的影响力最大啊,不过一个小孩子的感情纠纷,竟是连百里家都惊动了呢!”
说话的当然是那只二货潘老二了,只不过,人家这会儿可一点儿也没有“混二”模样。整洁的白底蓝杆休闲衣被撑得挺直,长腿外的黑色牛仔裤也给收拾得非常熨贴,一双雾绿色的球鞋更蹬出了球星的气质。
倒是清冷的面色上,眉眼弯弯挂着讥诮,不冷不热地讽刺着缓步而来的中年男人,“您这眼疾也有一两个年头了吧。呵,要不要我善良一点儿,回头帮您挂一个权威的专家号?”
很显然,他一早就习惯了对方的鄙薄眼神,即便是背对着人家也能够猜到那数年如一日的不待见。但是,不见归不见,开口带刺必须是常规项目。
“潘家小鬼,做人留一线,事后好相见。”
也不知是顾及着为人师表,还是本身性格使然。来人在他身旁站定后也不恼,只耐着性子好言相劝,“谁也不能春风得意一世不是?不定哪天就需要帮衬了呢。”
当然,他口中的帮衬并不可能是针对眼前这只混小子,而是家大业大的潘氏集团。
要说他老潘家原本也只是羲城的书香门第,在这混小子的父亲那辈正赶上时代改革,风雨中摸爬滚打才打拼下来那么一个大集团。真要论起来,潘家的那根独苗苗也算是一代英雄人物吧。也就打那时起,这兄弟俩就被寄养在了清水镇。
几年后的某一天,老潘突然感觉年岁所剩无几,就寻思着应该让俩孙子好好陪着走完剩下的路。谁知道那地方这么邪乎!接回来一看,哥哥没毛病地将潘家优良基因发挥到了极致,弟弟却给养得既蛮横无理,又死脑筋地一条路到黑,根本就是歪得不能再歪了。
可即便如此,也架不住人老潘疼爱孙子啊。天上海里,但凡是他们想要的,他都想方设法满足。偏偏这混小子身在不知福,上大学之后就终日见不到人影了,逢年过节也没有一条信儿,跟人间蒸发了似的。直到一年多以前,他又凭空冒了出来,还频频在第一中学露脸,真叫人不胜其烦。
“退一万步说,以你的条件,什么花是摘不到的。何至于非要在此摧残人家学生呢?”
这话当真可笑!以他的条件?那应该是什么条件,潘氏游手好闲的二少爷,还是戴了假面的君一那样二线演员?
在潘逸君看来,他其实根本就什么都算不上。故而,眼前之人的假模假样让他感觉异常反感。冷冷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才冷不防地应道,“要帮衬也轮不到你们百里家。”
他说得真心,那人自然也听出了疏远。后者只当他在使性子赌气,并不以为意。殊不知人家是实打实受了哥嫂的影响,成心要与之保持距离呢。
“再说,我的追妻之路漫漫长又如何?虽任重道远,却也不会让任何人给阻了!”
他当然是认真的。
自那一日擦肩而过,他就同所有相信一见钟情的人们一样,不假思索地认定了此生只能是那个短发齐耳的少女了。
不过匆匆一瞥,就再也忘不掉那双甘静澄明的眼眸了。那对漠然的目光很冷,连银框眼镜都消减不了几分。特别是那有点儿婴儿肥的娃娃脸上,竟挂着挥之不去的忧伤。
他想不明白,那么干净的一个乖巧女孩,身上为何会有那种格格不入的冷漠?还有那铺天盖地的忧伤,又为何会选择上她,如影随形。
而她的姣姣身形,就恍若一根泛着浅浅溢彩流光的鸿羽,自此飘忽在那动荡不安的心海之上,不断牵动着他的心弦。便是从那时起,他再也无心其他,只愿能从此守在她的身边护之周全。事实上,他不仅仅是作出了那般决定,也确确实实这么做了。
总之,为了能日日见她一眼,潘老二真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翻墙、伪装、蹲点……可谓是“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转学来第一中学没多久,就恋爱了。当然,如果那短短几日的同进同出也算的话。
那一天在校门口,刚好撞见她突然拦住了一个高年级的学长,非常平静地对人家说:“你身上有那么一点儿气质吸引了我。”
这话其实很有歧义,既可以说是在内敛地夸人,也可以算是含蓄的骂人,全凭听话的人如何思量。
而男生当时也确实是愣了一下,并没有答应什么就离开了。
后来,他听说那个男生当天下午就给她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情书,言辞华丽堪称一绝。饶是他演戏多年,读过的剧本那么多,也是不得不服的。
隔天,两人便一同上下学了。男生还会很贴心地餐餐为她准备,却听闻她从来没有吃过。
身为学生的他们,这个时候的爱情在老师家长看来其实算不得爱情。若是两人都是优等生,相互学习共同进步,自然是乐见其成不会阻扰的。但如果一个不小心看对眼的是一好一差,或是两个差等,那就麻烦多了去。
他们,就属于相当幸运的那种。只是好景不长久,不过才小半个月,他们就分道扬镳,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于隔年,男生高考毕业上了一所知名大学,她也没有去送个祝福,道过别什么的。
后知后觉,原来那个时候,他们真的就已经结束了。
亲眼目睹了这么一段昙花般的爱情,心痛之余,他更想小心翼翼地呵护她成长了。
可是,她拒绝了,“你身上没有她的气质。”这个理由就像当年同那个男生分手时候说的那样,“那点儿气质不见了。”
她说,她与那个男生之间并没有交流。开头那一句是真心的,结束这一句也是认真的。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执着着想要默默地守护着她。
直到前段时间他从火车站接人回来,竟发现那枚一直被她戴在右手小拇指上的明晃晃戒指被摘掉,才隐隐猜到了什么。
原来是他自己一直误会了她的拒绝,她从来说的都是“她”,却被他听成了那个男生。
而她当初对那个男生说的开场话,真的只是因为对方曾经如同此刻的多一样——任周遭天崩地裂,也与之无半分干系。却也不过那么一丝丝的相似而已,竟教她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地主动表白了。
所以,她真的爱多爱到了骨子里啊!也正因为是多,他才不去争不去抢,还自欺欺人地假装视而不见。
“慕家丫头是个好苗子,只要正常发挥就前途无忧。你小子再一味纠缠不清,恐怕早晚得害了她。”百里家的男人可没有精力管他的复杂情绪,只坚持着尽力消除对方执念,还人家一个清净学习环境的想法,继续好言相劝道,“就算我想要成全你们,你若想她安然入你们潘家,不也得给人家一个证明的机会啊?”
“我谢谢您的成全哦!话说,您有这闲工夫为我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还不如多多思量一下百里家的烂摊子呢!羲城的所有大家族可都……”
“聒噪!”一声低喝,被他们忽视了大半天百里诺夕终于有了反应。抬手勾下一边的耳机,单指玩弄着看向被打断了说话的潘逸君,不瘟不火地陈述了一句,“谁谁谁,高考结束之前,别再出现在第一中学了。”
转眸瞥了一旁的老男人一眼,倏地从桌上竖起一张草稿纸,一笔一划的大字显示出一条重要信息,“她永远都是我的人!”
“丑话已经说在前头了,不相信大可以试试……”
没错,她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不管她们最后会走到哪一步,谁敢对那丫头下手,上天入地她都要让对方万劫不复。
站在桌前争锋不让的两人当即放弃了四目相对,齐刷刷看向了她,最后还是潘家老二先表了态。
对于她话中的深意,他非常明了。不就是第一中学嘛,他本来也是不乐意日日来的。依着她的意思,只要箜箜出了校门,天王老子也管不了他要做什么。当然,他也没想做什么,只是决心了要全力守护箜箜的未来。
“是!”答应着重重点点头,他还煞有介事地右手握拳置于胸口,给出了一个严肃的承诺。
之后连看都没有看对手一眼,计不旋踵,倒是走得潇洒。
看着这么干脆的背影,之前还苦口婆心劝说他的百里家男人却是愣住了。迂久才换上复杂面色叹了口气,心中迟迟才泛起疑惑:这夕丫头明显是话中有话啊!为什么只特别强调第一中学,旁的地方就不算影响了?
“呵,旁的地方?我是无能为力的。老男人要是有本事,倒是可以去试试,看管不管得住那只二货。”
百里诺夕漫不经心看着阳台外的浅浅夜色,非常直接地戳穿了他的想法。也不等对方惊诧两句,指尖一个旋动,那只耳机就被重新戴上了。
不错,她口中的“百里家老男人”,正是令学生谈之色变的“魔鬼主任”,百里璟谦。经他之前的那么一句“恫吓”,此刻不仅走廊冷冷清清,就是整层楼的教室都静悄悄的。
故而,即便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也清脆地在此方空荡荡走廊兜了几个来回。如此不客气地对话,直教同学们唏嘘不已。
学神不愧是超级变态啊!整个第一中学,除去她,绝对找不出第二位敢如此与人“魔鬼主任”叫板的学生了。
当事者可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过,毕竟自第一次见面起,她就没有给过他什么面子。眼下,已经习惯了,甚至都觉得这样的相处模式挺正常的。
见她戴着耳机摇头晃脑的模样很是逍遥自在,估摸着心情应该不差,他就壮着胆子缓慢踱步来到人家身侧。小心翼翼地摘掉其中一边的耳机,低声唤了一句,“夕丫头……”
“怎么,您是觉得我刚刚说的话有毛病?”
应是不爽对方的熟络姿态,百里诺夕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依旧认真看着桌面上的书本。
咳咳!她刚刚好像有说好几句话呢,此番问话究竟是针对哪句?
不明所以的百里璟谦尴尬地轻咳两声,连连摆手,“不不不,没有毛病。只是……我这需要你去一趟办公室。”
“呵呵,不去!”扭头冲他扯了扯嘴角,迅速夺过被摘走的耳机再次重新塞回耳朵,淡漠地补充一句,“人家失恋了,没心情!”
他当然知道人家眼下正失恋着呢。可是,任务在身,就算要捅了马蜂窝也得坚决完成啊。长长吸了口气,硬着头皮伸出双手两下扯掉她的耳机,大声叫了一句,“百里校长有请!”
鬼叫个喵线啊!
揉了揉被对方吼得生疼的内耳,百里诺夕当即不悦地瞪向了他。然而,所有的怒火恼意,在看到那么一张视死如归的脸色之后,奇迹般地消散殆尽了。眉目流转着奇光,红唇淡出真心的妥协,“您赢了!”
“嘿,我说,您这副模样,他们可都看着呢。您的那点儿‘清誉’……”
笑得一脸和善的她迟迟收起讪讪摸着鼻尖的修长手指,倏尔抬起几分指向他的身后,遽然又向两边扬起,配合道了一声,“轰!毁了……”
余音未尽,她已起身将背包随手甩在了肩头,自主屏蔽掉身后的一片惨叫声,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呵,看热闹嘛,好歹入场券总是要买滴!
而被丢下的百里璟谦才处理完手头上的相关事务,转身根本就看不到她的人影了。加大马力追出好一段距离之后,才远远看见前方数十米的一排路灯下,她正悠哉游哉地漫步着,却是压根儿就没有要停下来等他的打算。
眼见着那个背影渐行渐远,再有两步就要消失不见,他索性止住脚步放弃了追赶。冲着前方长长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转而往教学楼方向回走。
反正那头要见的人是她,相比较去行政楼当背景墙,他还不若回去同那班兔崽子好好探讨一下人生真谛呢!
对,等候中的那位,正是行政楼校长办公室里的花白胡子老者。他那一双充满睿智的黑色眸子,始终落在办公桌面的一份邀请涵上。事实上,他一点儿也不意外它的到来,只是觉得此方消息实在奔走得太过神速,竟不到几日就惊动了帝城那位。
而对方的这一次出手既是始料未及,他自然也就还没想好应对之策。不过,眼下倒是有那么一张牌,只是并没有能够打得出去的把握。
老人迟迟从办公桌后站起身,迈着细碎的脚步踱到了半人高的窗户前。眼下的夜色才起,半点星子也无,惟浅浅月光朦胧了四周光景。突然,一抹新绿色披着重墨出现在了他的期盼视线中,使得原本的焦躁不安情绪神奇地得到了平复。
然而,那抹身影迅速赶上来的时候,却停在了门口,并没有着急进入。颀长的身板往墙边懒懒一靠,眯着眼,很有闲情地玩弄起手腕上的斑斓发绳。
要说素来谨慎的她,心里对此番紧急“召见”没有想法,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不长不短的一路安静行来,诸多猜想才在大脑中走马观花而过,半点重点关键也抓不到。
挂名以来,无论是报到当日的首次见面,还是比赛当日的又见第二面,皆是她主动找上门的。那老头还真的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见她,顶多时候也就让刚刚那个老男人代为转达一二。此番特意避开后者,恐怕又不是什么顶好的差事。
如若不然,屋内的脚步为何显得这般虚浮而焦灼?
泛着浅浅琥珀色的眸光不动声色地流转一周,沉寂在了黑白分明的瞳孔之中。
既没打算礼貌地敲门问候,她自然无所顾忌地推门而入了,直惊得里头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小小留了个心眼,面上却端着嬉笑,嘟囔道,“不是说有个老头要请人家吃宵夜安慰一下的吗?怎的反倒是这般惊吓模样?”
“啊!原来是夕丫头啊!”
这立马堆上满脸的兴奋,以及从那双睿目中折射出的煜煜金光,无不揭露了他的欢喜心情。这副模样,倒叫她半点儿也看不出进门之前感知到的那份负面情绪。
而关于对方这从一而终的熟稔称呼,她显然都已经懒得更正了,只将清冷目光下放在了那双粗糙的大掌上。见得对方悻悻收之,才惫懒地往沙发上一坐,二郎腿翘得自然。
“怎么,在您的眼中,我看起来很像一个明亮的大太阳么?本夕竟不知还能替您将整个办公室的阴霾都给驱散殆尽了。”
咳咳!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式的自嘲,直道这种话也只有她才敢说了。
老人暗叹一声,仍旧尴尬得有些局促。缓缓退回办公桌后头,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反应也太怂了!自觉没趣的百里诺夕伸了伸舌头,起身直接走到办公桌前,目光自然就落在了对方想要让她看到的桌面上。那儿躺着一张红得耀眼的纸张,醒目的烫金大字跃于其上,“邀请函”。
这么隆重的架势呢!
虽然随意瞥了一眼的她并没有看出那玩意儿是何材质,却闻到了一股熟悉而特别的笔墨之息。不动声色地在桌面敲了两下,态度很是漫不经心地问询道,“哎哟!这桌面芥末干净啊!老头特意喊人家过来,莫不是因为介玩意儿?”
见对方神色凝重地看过来,并点头得认真,她却轻嗤一声,眼角挑起深深鄙夷。
“嘁,不就是个邀请函嘛,瞧把您给愁的。不乐意去便直接拒绝咯,别回头再把这一头黑发也给染白了……”
“唉……”
一声沉重叹息打断了她的逗趣,老人并不领情地端着无奈摇了摇头,染上了颓唐的眉眼飘向了窗外,道一句,“拒绝不得。”
拒绝不得?逗她是文盲吗!
“不能拒绝的邀请函,不就是不得不接受的告文呗。”
当即将对方的可笑说话做了准确的纠正,不想人家竟点头答应得神速。眼角一个**,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分贝,朗声嘲笑着,“那还搁这儿装什么斯文?嘁,邀请……说白了就是抬着牌坊做婊砸嘛!”
“咳咳……”
显然,老人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说辞会如此露骨,一口口水没咽下,被惊得直接呛喉管了。强忍着辣辣的痛,他急急从座位上站起身,却是脚步一个趔趄,险些就没有稳住身形。
“咦,这么健硕的老头居然感冒了?”
原先就是被这一屁股直接坐在办公桌上的她给“驱逐”离了座。谁知这家伙居然还毫无形象地晃着两条长腿,“关怀备至”地表达着心里的慰问,“嗯,如您这般上了年纪的千万要多注意哟。没事多多晒晒太阳月亮什么的,别用芥末劳心劳力嘛……”
“夕丫头……”
“臭老头,严肃点儿!”
百里诺夕嫌弃地撇了撇嘴,对身旁这副幽怨的神态嗤之以鼻,继续教训道,“人花姐说了,您这副嘴脸,叫做‘为老不尊’!”
原谅她真心接受不了对方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学那些年轻人玩各种表情。
不想,人当时就被她给刺激得怒了,扯着嗓子大喊道,“百里诺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