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说是冲喜，实则就是把他卖到郑家去。
    到时候郑家想要怎么嗟磨他，都是郑家人的权利。
    就算是不小心把他弄死了，也能找个借口圆过去。
    先前村子里就有户人家不喜自家的小哥儿，在知道镇上有大老爷花钱找人冲喜时，把自家哥儿送到老爷家，没多久，村子里就传来小哥儿的死讯，尸体还是大老爷那边的人谴人送到村子里的。
    虽说那家人说的是自家哥儿是染病死的，但村子里其他看过哥儿尸体的阿叔阿么都叹着气说“造孽”，哥儿身上那么多伤口，有的地方深可见骨，有的地方伤的深可见骨，这哪是染病，分明是被那个大老爷折磨死的。
    那家人拿了封口费，不仅没把这事说出去，还跟着大老爷的口风帮忙遮掩。
    知道村里人不待见他们，转头就搬到镇上去了。
    先前李言听这话的时候只觉得心头愤愤，现在这事落在他头上了，巨大的悲哀围绕在心间，难过得他气都喘不过来。
    “是啊，郑家可是给了二十两银子呢！”李阿爹似乎根本没发现李阿父在生气一样，理直气壮地道，“只要有这钱，咱就能把家里的欠债还完。”
    他瞥一眼李阿父，冷哼一声：“别以为借的是我么家人的钱，就可以一直拖着不还。我么家这两年刚起了房子，那还有余钱？先前我阿爹还跟我说，家里一个月连点荤腥都沾不上，眼见着还有两个侄子要说亲，这没钱，哪家哥儿肯嫁给他们？”
    李阿父被他怼的神色讪讪的：“我也没说不还啊，我先前不才给你工钱吗？七两半呢！你先拿着去还一部分，让阿么先用着。”
    “都还了，家里几张嘴吃什么？喝西北风啊？”一听他这话就是还想把那贱哥儿留下来，李阿爹很得牙痒痒的，说得更加刻薄。
    见他跟吃了秤砣心似的要把李言送去冲喜，李阿父的语气也不再好：“我先前给家里拿了那么多银子，家中还有两亩地，你真就一文钱都没存下？”
    “存下又怎么样？李树根，我告诉你，你休想在我这里拿一文钱去补贴那个贱蹄子！”李阿爹的声音再次变得尖锐，“我养了他十八年已经仁至义尽了！他欠的钱我是不会给他还半文。”
    “你要是敢偷偷给他塞钱的话，咱俩就和离！大不了我带着月哥儿回我娘家过日子，让村里人看看，你为了偏袒那野种，是怎么欺压我们姆子俩的，我要让人戳烂你的脊梁骨。”
    “你小声点，别让月哥儿和言哥儿听到了，他俩可都还没出阁。”李阿父压根了声音怒吼，“还有，什么野种不野种的，言哥儿有阿父阿爹，瞧着那人的穿着，我做他阿父怕是还不够格。”
    “管你怎么说，我是绝对不同意替他还半文钱，要么让他嫁去郑家拿钱还债，要么你去找我阿父阿爹说清楚。”
    这事梗在李阿爹心中半辈子，哪是三言两语能说通的。
    倒是看着李阿父一个劲的维护李言，心底对李言那个狐媚子亲生阿爹更加的痛恨。
    若不是他的话，他们一家子本该和和睦睦的！
    借着微弱的月光，李阿父看到他脸上的泪痕，心下一软，正想去安抚几句，听到这话，伸出去的手垂下，看向李阿爹的眼神说不出的失望。
    “替他还债？你别忘了，当年要不是那孩子撑着一口气把你从山顶背回来，又衣不解带地照顾你几天，你现在怕是已经是躺在坟里了，要不是劳心劳力，言哥儿又怎么会因为一场大雨重病不起，需要吃名贵药材呢？”
    说完，李阿父长长地叹了口气。
    明明两人才成婚时，李阿爹也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懂得持家的小哥儿，怎么转眼间就变了？
    李阿爹显然也想到几年前的事，他眼眸动了动，却没有说软话，而是把脑袋偏向一边，绝不妥协。
    他自己是哥儿，自然知道小哥儿要是想在夫家站稳脚跟的话，需要嫁妆傍身。
    他的月哥儿已经吃了出身的亏，要是想嫁个好人家享福的话，就得多存些嫁妆。
    所以这些年他一直抠抠搜搜的，就是攒着劲想给月哥儿安排好后半生。
    至于李月……
    他养他一条命，李月救他也是应当的，他可是李言的阿爹！
    多年的夫夫，李阿父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就能猜到他的意思，心，更加的冷了。
    他低声道：“别忘了，言哥儿阿爹当年可是给了我们整整一百两的银子！要是没那个钱。我们能安稳过到现在，存到这些家业，我能在镇上找到这份体面的活？”
    他粗糙的手指摸了摸李阿爹的脸，语调中满是沧桑：“做人，可不能没有良心啊！”
    话到这里，无需再说。
    左右也睡不着，李阿父想去院子里坐坐，顺道冷静一些，想着要怎么才能染李阿爹松口。
    谁知才开门，就对上一张泪眼模糊的小脸。
    李阿父瞬间懵了，他飞快看了一眼还坐在床上的李阿爹，随后急匆匆关上门走到李言身边，轻声问：“言哥儿，你，你几时来的这里，听到了多少？”
    李言没回话。
    他抬眼看着在他心目中一直很高大的李阿父，竟然头一次觉得这么陌生。
    半响，他缓缓开口：“当年，我阿爹是出于无奈才把我托付给你，不是不要我了，对吗？”
    “是。”看着小哥儿哭花的小脸，李阿父的心被狠狠触动了下，他嘴唇动了动，还是选择说实话，“但是他害怕你挂念他，就不让我告诉你，他希望你能平安长大……”
    他说不下去了。
    他分明知道李阿爹对李言不好，却还是单独把他放在家里，他怎么对得起李言的阿爹，对不起那一百两银子？
    说李阿爹没良心，他更没有！
    “言哥儿……”李阿父的心被愧疚填满，他张嘴想要对眼前的哥儿说点什么。
    但才开口，就见李言脸上又划过一行清泪，脸上却带着笑容：“真好，原来我也是有阿爹疼的哥儿。”
    原来他亲生阿爹很疼爱他。

    作者闲话：

    补昨天的，今天还有一更